1

這幾天,田菊忐忑不安,警察兩次找上門,顯然命案跟他們脫不了關係。單從警方已經破解的兩首宋詞密碼就足夠判斷,此案的凶手無疑是他們當中的一人。

其實,她在一件事上對警方撒了謊,隱瞞在5月4日當天曾經見過張天寶。由於顧慮到他們間發生的醜事,當她看到警方出示的照片時,撒謊說不認識對方。等到警方說明情況,她得知那個人已經死了,更擔心警方因此懷疑上她,故而一直沒有說出口。

5月4日那天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個噩夢。她記得當天早上送父親到了火車站,因為父親和幾位老中醫要去參加溫州的義診。看著火車開動之後,她回到學校上課,內心忐忑不安,昨天晚上丈夫回來了,她和韓千尋兩天的快樂廝守就此終結。此事遲早會被丈夫發現,將來該怎麽辦?

當天放學後,她在校門口遇見一個胖男人,滿臉笑意地朝她走來,咧著嘴說:“你是田菊小姐吧。”

“你是?”她對麵前的圓腦袋、眯著眼的男人沒有什麽印象。

“我是你丈夫潘永利的高中同學張天寶。前段時間,我們見過一次。”

“哦,你好。你有什麽事嗎?我丈夫現在應該在家。”看著張天寶一臉猥瑣的樣子,她不由產生了戒心。

“我是找你。”

“找我?”田菊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你總不想讓學校師生都知道,你和一位叫韓千尋的男人發生的事情吧。”

當時,張天寶的表情很**褻,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而她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已經徹底呆住了。

“走吧。”男人露出得意的神色。

她被迫跟著這個男人,害怕事情鬧大。男人一言不發,把她帶到賓館門前,才說:“我們進去談。這事在公共場所談,容易讓另外的人知道。”

她猶豫住。不過,情勢所迫,她隻得跟隨他進了一間賓館房間。

男人坐在**,她膽怯地坐在椅子上。男人伸手言道:“把手機給我。”

“你到底想怎麽樣?”她把手機遞給男人問道。

男人從自己的手機中記錄下幾個號碼後,肥胖的臉上露出猥瑣的笑,遞給她手機的同時,抓住她的手腕,將其拉到**。

她當時驚慌失措地喊叫,掙紮,卻被男人肥胖的身軀給壓住。男人喘著氣威脅她:“你就別裝了!跟別的男人和跟我不是一樣嘛!要不然的話,我就把你的事情宣揚到學校,告訴你丈夫!”

“混蛋!救命!”她慌亂中隨手拿起床櫃上的台燈,朝胖男人的頭砸去,聽到一聲巨響後,燈泡碎裂散落滿床。男人應聲鬆手,她乘機從房間逃脫出來。她知道自己那一下並沒有砸到男人的要害處,更沒有把男人砸死。但是,他在幾天之後,被殺害了。

雖然此事已經過去十餘日,田菊回想起來仍是心慌意亂,惶恐之極。

今天放學後,父親田嚴打電話給她,讓她務必過去一趟。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父親在電話裏的語氣已經威懾到她的內心。

“警察找過您?”聽了田嚴的敘述,田菊詫異地問。

不過命案的第二名被害人是孫建,孫建是由父親介紹給她認識,與父親關係起初要好,後來,兩人翻臉了。

“他們都詢問您什麽?”

“哼!你別打岔!我問你,你是不是和消失10年的那個叫韓千尋的人又見麵了?”父親的臉部由嚴肅轉為惱怒。

暴風雨的前夕。

其實田菊早就想到紙是保不住火的,父親早晚要知道。也許是警察告訴他的,也許是潘永利告訴他的,不管是誰告知他這件事,現在已經不重要。

田菊點點頭。她從來不對父親撒謊,包括10年前,她明知父親痛恨西醫,還是毅然告知了父親男朋友韓千尋的職業是西醫。

“你混賬!你這不孝女!你難道沒有廉恥!你是有夫之婦,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你的書都白讀了嗎?!真是丟盡我這張老臉!”

父親斥責的這些話在她的耳邊久久回**,不斷地敲擊著她的心靈。

“爸,您消消氣!女兒知道錯了!”田菊哭著上前撫摸父親的背部。

“你給我滾開!”父親從椅子上站立起來,一把將她推開。他整個人都因憤怒而顫抖。

“我對你不好嗎?你要做出這種事情來氣我!還是永利對你不好?你怎麽會這麽不知廉恥!你忘掉你媽是怎麽死的?你過來,你看看你媽的靈位!她如果看到你幹出這種事情,泉下能得安寧嗎!”父親田嚴指著母親的靈位,繼續大聲憤怒地斥責。

她一直低頭不語,不敢看父親怒不可遏的表情,一再諾諾。此時,唯有諾諾才能逐漸緩解父親的怒火。不管自己說什麽,父親的怒火隻會更加的旺盛。父親是極其固執的人,直到今天他都無法原諒西醫造成母親的意外死亡,一直對西醫深惡痛絕。

她也能夠理解父親的那種感受,西醫的失誤使得他與最愛的人相隔天涯,自然是無法原諒。父親對西醫有心理陰影,害怕再因此失去唯一的親人。

或許,她此刻應該堅定地告訴父親她的決心。

田菊抽泣著跪在母親的靈位前,“媽!我真心愛他,他也真心愛我,我們會快樂幸福的。爸,我不能沒有他。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肯定會快樂的!”

這些話,10年前她已經隔著臥室的門說過無數遍,哭泣過無數遍,換來的隻有父親的冷漠。父親是鐵了心。即便有99%的概率是幸福,1%的概率是悲慘的婚姻結局,父親也不會把女兒嫁給西醫。

“你給我滾!滾!”

父親最終將她趕走。出了門,她站在樹下哭泣許久。她心頭壓抑著的委屈奔湧而出,想到許許多多往事。父親劈頭蓋臉的痛斥,一切情況都像是10年前的翻版,同樣殘酷。她甚至害怕父親再次將她關進黑暗的臥室。她害怕那黑暗,更害怕再次失去韓千尋。

她要去找他,這一個信念油然而生。

愛情的潮水促使她快步奔走,失去女人的端莊。當跑出小區,在街道上眾人的目光下,她的情緒又隨著步伐的放緩而趨於冷靜。她深呼吸,撥弄額前淩亂的頭發,略微整理衣服,平靜地往前行走。

她帶著膽怯的心情出現在瑪利亞醫院門口附近,反複問自己一個問題:要不要見他?該不該見他?她想到滿臉怒氣的父親,目光企求的丈夫,僵住腳步。

下班時間到了,千尋終於從醫院裏走出,穿著西裝,遠遠望去,麵容憔悴,埋著頭。她知道他這些天肯定和她一樣煩惱、痛苦,內心不由一陣酸楚。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可是,為什麽他們明明這麽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她轉過身去,咬咬牙,還是快步離開了。

回到家,她的心情仍無法平靜,一個人呆呆地坐著電腦前,查閱那兩首宋詞。她望著那兩首宋詞,心中又是一股翻江倒海地難受。她斜眼瞅見櫃子與牆的角落裏,有一瓶殺蟲劑,上麵蒙著一層灰塵。它已經放置在那裏一年了,有毒,卻很芳香。

哢嚓!外麵傳來丈夫潘永利自外回來的開門聲。她依然靜坐著,沒有挪動。

直到丈夫在客廳裏喊“老婆,我回來了”。她才從椅子上站起身,溜到浴室,脫掉衣服,**地站立在噴頭下,讓水滑過全身。她要使自己冷靜,她不想讓丈夫看到自己過於明顯的表情。

2

衢州四、五月的天總是喜歡打雷,時有陣雨,到六、七、八三個月就異常燥熱,整個夏天絕少有雨。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似乎隻有冬天和夏天。

5月20日,農曆四月初七,星期四,天氣陰。天氣預報說會有雷陣雨。

清早,通濟河裏的魚因為天氣悶熱,都浮出水麵,呼吸氧氣。下遊打撈沙石的船幾乎每天都能打撈到意外收獲的魚,作為晚飯的下酒菜。這一次,他們又有了意外收獲,不過不是魚,而是一具屍體。

真晦氣!大清早就碰見這玩意,老船夫如此歎氣。

其實,這種沉屍的事情,一年總會發生一兩次。不過,發現的沉屍大多都是部分的肢體,死屍被肢解後,被凶手用石頭等重物沉入河底,多數被魚蝦啃食得麵目全非,即便被發現也難以斷案。不過這次卻是完整的屍體,而且新鮮(這個詞是法醫說的)。

這具屍體既未被肢解,又未被捆綁重物,衣服也齊全。初步判斷,應該屬於那種匆忙行凶後,將被害者直接扔到河裏的情況。屍體開始沉底,一段時間後,便漂浮上來,一直被衝到下遊。這種情況,通常是夜歸的男子被歹徒行凶劫財。

法醫勘察後,在死者衣物內並未發現錢包財物,從而無法直接確定身份。最麻煩的是,在死者衣兜內發現一張浸泡過的紙,看到1和2組成的一些數字。

由於“宋詞密碼案”已經轟動整個警界,所以當這些情況被發現後,當地的警察立刻通知負責該案的宮政和聶成德到現場,宮布布恰好也在,於是跟隨他們前來。

發現屍體的具體位置是在城鄉結合部,或者說郊區,這塊地區時常發生命案,是最令人頭痛的管轄地區。原因是這塊地區房租便宜,外來務工者多數居住在此,人員複雜,不少流竄犯混雜其中,治安力量不足。另外,城鄉結合部比農村要富裕些,盜竊案件頻繁。

宮政和聶成德向在場的同事了解具體的情況後,便直接走向平放在一堆沙石旁邊的死屍。穆林已經早就到了,正在工作。

“喏。”還沒有等他們開口,穆林就遞上一張濕濕的紙,已經放在透明塑料袋中。

聶成德接過,定睛細看,紙上寫著數字,是1和2,個別字由於被水浸泡,略微模糊。不過,浸泡的時間並不是很久,或者說保存尚好。

“在哪發現的?”宮政連忙問道。

“外套口袋內,幸好拉著拉鏈。”這封信也是因此得以保存。

“哦,那死亡時間?”

“三天左右。具體時間點還需要進一步屍檢才能得到。”

法醫穆林一般猜測的死亡時間十分準確,他們在這一點上很信任他。

3天!意味著什麽?5月16日或者5月17日死亡,在第二名被害人死亡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

“死亡原因呢?”

穆林皺皺眉頭,沒有立刻回答,繼續翻看死者身體。

“還沒有判斷出來?”聶成德有些意外。按照以往,這家夥一般不到10分鍾就能夠斷定大致的死亡原因,這次居然無話可說,莫非被難住了?

“溺死。”穆林終於有些無奈地說。

“溺死?”宮政大聲質疑。真是令人大吃一驚的死亡原因。這一次不是毒死,而是溺死。溺死就是淹死,淹死大多是失足落水,基本無凶手,也難以查找凶手。

“無傷痕?”

穆林搖搖頭。

“前兩名死者都有一個共同的斑痕,這名死者應該也有吧?”宮布布插話。

“沒有。”穆林很肯定地回答。其實他開始的想法跟宮布布一樣,所以一開始已經仔細檢查過那個部分。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物件證明他的身份嗎?”聶成德將裝著信的塑料袋還給穆林。

“隻有一串鑰匙,別在褲腰帶上。”

那是一串很普通的住宅鑰匙,上麵無任何特殊標記。這起比前兩起還要複雜一點,死者的身份無法立刻證實。

死者是年齡在45歲左右的男性,皮膚黝黑,是那種被太陽暴曬過度的黑焦色,雙手粗糙,布滿老趼,衣著普通,應該是低收入的工人。從外麵特征判斷,可能是本地人,也許就住在附近。

一個低收入的普通工人,與前兩名死者的身份差異太大,不免令人產生更大的疑惑。不過,他的身上確實又出現一封類似宋詞密碼信的東西。

“這沒有信封嗎?”聶成德舉著透明塑料袋問道。

“沒有。”

這點也很奇怪,在前兩名死者身上發現的宋詞密碼信都有信封,而這名死者身上發現的物件竟然沒有。難道是死者讀完信,將信封扔掉,或者放在哪裏?

如果沒有這封宋詞密碼信,或許死亡原因會初步斷定為不慎溺水身亡。現在,起碼宮布布、宮政、聶成德、穆林以及偵破此案的相關人員都清楚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聶成德部署任務:“現在首先要確定死者的身份,叫人在周圍這帶尋訪,還有查詢一下最近上報的失蹤人口。死者死亡三天以上,他的家人一定會報警。”

“這事肯定跟那三個人有關。”宮政斷言道。

——那三個人指的是潘永利、韓千尋、田嚴。

“還有,這首宋詞密碼趕緊破譯出來。”

宮布布看著聶成德把證物遞給跑過來的刑警,拿去分析,估計很快就能夠有答案。不過,她覺得有點奇怪的地方是死者口袋的拉鏈。那張紙之所以浸泡三天沒有溶化開,原因是放置信的口袋拉著拉鏈。但是,死者另一邊的口袋,即右邊口袋卻是開著的,拉鏈並沒有拉上。僅僅是因為右邊沒有放東西?

宮布布摸摸自己右邊的上衣口袋,放著口香糖,再摸左邊的口袋,沒有任何東西。

很有意思!

宮布布麵對血腥死亡時,總是充滿理智。

天使宮布布今天的著裝,可愛淑女至極。碎花紋的連衣短裙,外套寶藍色的小開衫,手提黑色花紋的包包,腳上是一雙純白長筒靴。宮布布最多的東西就是衣服、包包和鞋子,這是她的最愛,也是普遍女性的最愛。

不過,這樣一位漂亮可愛的女孩表情認真地站在一具死屍麵前,的確有些破壞畫麵。

宮布布拉開名牌包包,在裏麵翻找東西,啪啦啪啦的聲音說明裏麵的雜物眾多。她尋覓一番後,掏出一隻精致的鑷子,其作用原是修整眉毛。不過,宮布布幾乎沒有用過它修眉毛,倒是經常用來夾一些手不能拿或者拿不到的東西。

這會兒,她拿著鑷子,在死屍旁邊蹲下身,夾住死者後脖的領子,揭開,往裏瞅瞅。法醫穆林用不悅的眼神瞥她一眼,旁人是不敢這麽沒有規矩的,隻有宮布布。他略帶諷刺地說:“你能看出什麽!浸泡3天。”

哼!宮布布起身,心想:浸泡3天,那道痕跡應該是消失了。不過,真相八九不離十。

思考之餘,不免慶幸。為何慶幸呢?

慶幸被害人是死於三天前,即第二名被害人孫建死後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那會兒,她還沒有猜到凶手。如果她當時已猜到凶手,卻因為沒有掌握足夠的證據而沒有立刻揭發,致使有人繼續被害的話,她的內心必會愧疚不已。

宮布布現在還是不準備揭發真凶,因為一個細節尚未得到解釋。她隻希望在得到答案之前,千萬不要再發生命案。那樣,宮布布大王的完美主義就毫無意義了,因為鐵定是不完美的結局。

老爸他們很快就查到被害人的身份,叫王貴,本地人,住在城鄉結合部。前天,他的妻子到派出所報案,故而便從最近的失蹤人口檔案內,對比出此人。

宮布布雖說已經知曉凶手是誰,但是,對於凶手為何要殺害此人感到疑惑不解,從被害人的身份來看,似乎跟之前的兩起案件毫無聯係。那麽,凶手為何要對其痛下殺手?

宮布布覺得破案的整個過程一步一步,像是男人偷看美女脫衣服洗澡一樣,慢慢地、一件一件地剝開,那種在極度興奮中等待的心情。(汗!宮布布大王,你的比喻為啥這麽流氓?)

在被害人上衣口袋浸泡3天的那張紙上的數字很快就被技術科還原出來,隻有幾個數字稍微模糊,打印的數字遠遠沒有手寫的數字那麽容易化開。

222·22211 211

22211,12112。2211221,22112。

22211,22112。2211221,222112。

3

法醫的驗屍報告也出來了,死者的死亡原因是溺水身亡,全身無傷痕,死亡時間大約在6月16日下午。

“噢,第二名被害人孫建死亡的第二天。”

凶手下手速度很快,那會兒,警方還沒有確定三凶嫌,甚至還不知道這裏麵藏著一段戀情,處於一籌莫展之際,凶手已經殺害了第三人。

為什麽說是殺害,而不是意外?除了因為死者身上發現宋詞密碼信的緣故,還因為死者會遊泳。

“我老公怎麽可能淹死,他會遊泳!”這是死者王貴妻子的原話。

死者妻子說話的口氣與農村罵街的婦女沒什麽兩樣,歇斯底裏,唾沫亂飛,一會兒哭天抹淚,一會兒哭爹喊娘。午後書社!

“你丈夫真的會遊泳?”

“當然,去年夏天他還去過河裏遊泳呢。”

“6月16日下午,你丈夫外出做什麽?”

“上醫院討賠償。”

“賠償?”

“我老公死得太蹊蹺,一定是醫院的人幹的,他們殺死了他!我的老天爺啊!你可讓我怎麽活啊!”婦人拍著大腿痛哭,高分貝的哭聲震得大夥耳朵嗡嗡直響。

她指的醫院是瑪麗亞醫院,她的丈夫前段時間因性功能問題前去就診,醫生開錯藥方,導致他產生腹痛腹瀉的負作用。他之後找醫院索賠,協商未果,因為他開價10萬,醫院自然不肯支付。他就像無賴一樣三天兩頭到醫院鬧事,不依不饒。

她的意思是說醫院殺人滅口,當然,一般不致於如此嚴重。不過,還是有一點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這起醫療事故的當事人竟是韓千尋。

“三天前,你家裏有沒有收到過信件?”

“信?沒有。”婦女搖搖頭。

“你丈夫沒有跟你提到過信件?”

“沒有。”

“你好好想想。你一直都在家嗎?”

“我是下崗的,最近一直在家。我們幾乎沒有收到過信件,壓根就不會有信件寄給我們。”婦女很納悶警方為什麽一再追問什麽信件,“現在還有人寫信?不是都打電話聯係?”

聶成德尷尬無語。是啊!現在都打電話聯係,誰還寫信。這名凶手,真有毛病!

“你丈夫要求賠償多少錢?”

“10萬。”

宮政瞪大了眼睛,“誤用什麽藥物,引起什麽損傷?留下了什麽後遺症?”

“鬧肚子,肯定有副作用。”婦女爭辯道。

看來並不是很嚴重的負作用,沒有造成過大的損傷,卻獅子大開口要10萬元?

“醫院給賠償嗎?”

“一個子兒都沒有。讓我怎麽活啊!天理啊!”婦女又哭喊幾聲。這個結果不問也知道了。

“你丈夫到醫院交涉過幾次?”

“五六次。那幫傷天害理的家夥就是不給錢!”

聶成德搖搖頭。從婦女目前的行為可以想象到他們去醫院交涉的手段,一定是大喊大鬧,賴著不走,或者砸東西之類。

“你的丈夫是左撇子嗎?”一個甜美的聲音問道。

婦女一愣,搖搖頭,對此問題,表情疑惑。宮政和聶成德也是如此,不過,介於宮布布平日一向無厘頭,便見怪不怪。

宮布布不易察覺地笑了。如此,便應該是那樣。

那封宋詞密碼信的內容是李之儀的《卜算子》,也是一首著名的愛情詞。果然在意料之中,無非一個情字了得,皆為情之所困。

卜算子·我住長江頭

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詞的字麵意思足以讓人知曉其中的含義:我住長江上遊,你住長江下遊。天天思念你而見不到你,卻共飲著同一條江河水。長江之水,悠悠東流,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休止,我的相思之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歇。但願你的心同我的心一樣,不會辜負這一番相思情意。

“這次這首詞表達的是相隔兩地的相思。”宮布布說道。

“分明是一整套的宋詞。”宮政揮舞著手裏拿著的複印件。

老爸說得很對,它和前麵兩首詞確實是一整套。《更漏子》描述男女邂逅、一見鍾情,《鵲橋仙》描述男女相戀,這首《卜算子》描述戀人分開後的相思。不過,這次真是畫蛇添足了。宮布布心中冷笑。

宮政有些激動,“這已經很明顯,凶手不是他,還會有誰?”

聶成德:“他?你指的是韓千尋?”

“很顯然了嘛!你們看,第一首宋詞說他們相遇,第二首說他們熱戀,這首,第三首說他們分開後的相思之苦。這些不就是韓千尋在向田菊表達自己往日的感情,讓她回憶起兩個人共同走過的時光,從而使田菊回心轉意?”宮政的語氣很肯定。

“可是,這似乎有點過於明顯。”聶成德提出疑惑。

“明顯!如果咱們沒有破解這種密碼,壓根就不會知道裏麵的內容。他用密碼隱藏信息,這還明顯!比起許多凶手案來說,這很高明!”

宮政說得沒有錯,許多凶殺案甚至是**裸地持刀殺人,凶手思維單純,相比之下,能夠用計謀殺人的凶犯很少。大凡有點頭腦的理智之人,都知道殺人者死,不會衝動殺人,故而極少見高智商的凶犯。

“不過,還有一點,這封宋詞密碼信為何沒有信封呢?”

聶成德提到點子上,宮政沉默思考,宮布布對此也有所疑問。

“也許他拆信的時候,扔掉了?”

“可是,郵局查詢後,沒有此信息。”

“或者壓根就不是郵寄。”

“不是郵寄?但是,前兩封是郵寄,這封為什麽不是?會不會不是一個凶手所為?”聶成德提出大膽的假設。

“不是一個凶手?”宮政覺得有點道理。

“也許凶手嫌麻煩呢,要從外地把信寄出,很煩瑣。”宮布布從旁說道。

老爸宮政和聶成德的目光同時盯著她:“布布說得沒錯。可能凶手沒有時間去外地寄信,幹脆不寄,直接送過去。反正凶手寄信的目的是故弄玄虛,少一次也無所謂。”

“也對。但是,你說,韓千尋在第一名死者張天寶遇害時間不在場的證據確鑿無疑,這怎麽解釋呢?”

這又難住了宮政,不在場的證據就說明他不可能在那時殺人,除非找到漏洞。但是,漏洞在哪裏?

“我們立馬就去質詢他,看他對王貴的被害有什麽話要說。”

4

死者王貴是韓千尋醫療糾紛的受害者,借故對他獅子大開口,糾纏不休,現在王貴被溺死,身上還帶有一封凶手自以為是的加密宋詞。僅此兩點,他肯定不能夠解釋清楚。

原本以為韓千尋這回定是百口莫辯,事實擺在眼前,他的嫌疑最大,包括宮布布也這樣認為。然而,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又交出一個不在場的證據,而且這一次,他的證人竟然是警察!

當聶成德拿出王貴的照片,韓千尋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目光裏夾雜著煩躁感。

“認識。一名患者。”韓千尋簡要回答。

“醫療糾紛的患者?”

他們找到韓千尋之前已經了解過韓千尋造成的這次醫療糾紛,僅是誤開一味藥。醫院方麵不願意賠償患者王貴獅子大開口的10萬,隻能夠賠償5000。不過,在王貴不依不饒下,翻一倍,成1萬。可是,王貴還是不罷休。多次闖入韓千尋辦公室鬧事,包括砸東西,辱罵,扭打。

“韓醫生最近的精神萎靡不振,時常發呆。”有護士反應韓千尋的近況。

“這事落到誰頭上,誰都頭疼。那名患者真是太不講理了。”醫生們如此評價該事件。

“我還以為這事已經了結,沒有想到他竟然報警。你們是上次調查命案的警察,怎麽這種閑事也管?”韓千尋萎靡不振地歎了口氣。

聶成德:“王貴向你和醫院索要10萬元賠償,調解無果,跟你多次糾纏,令你不厭其煩,對嗎?”

“是的。”韓千尋點頭。

“你無法容忍他的行為,便在5月16日將其約出談判,乘無人之際,把他擊昏,溺死在河中,對嗎?”聶成德的語氣轉為嚴厲。

“什麽!”韓千尋徹底從消沉的情緒中驚起,“你說他死了?”

“是的。是不是你殺了他?”

“開什麽玩笑!”

“我們調查過,他沒有深仇大恨的仇敵。唯獨最近與你們醫院鬧得很僵,你是他的醫藥糾紛對象。在這種節骨眼上,他死掉了。”

“對,是我開錯藥方。我因為田菊的事情,心神不寧,誤開藥物。我承認,醫療事故是我造成的,但是不能因此說我殺人吧?”

“他死掉,是不是你受益最大?你就沒有煩惱,事情就消停了。”

“如果開錯藥就殺人,那麽,每天醫院都有醫生殺人。他隻不過要10萬塊錢,我不至於為10萬元而殺人。”他的情緒激動起來,本來低沉溫柔的聲音有些尖利了。

“那你為什麽沒有給他10萬元的賠償?”

“他有點過分。那味誤開的藥並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不至於要如此高的賠償。”

“你因為無法忍受他的無理取鬧,故而順便將其解決。反正殺一人也是殺,殺三人也是殺。”問話步步緊逼。

“現在是法製社會,不是無賴的世界!我確實討厭那種人的行為,但是,我還不致於因為討厭而殺人。現在你們說我殺人,那麽拿出證據來啊。”

雙方經過一段激動的談話後,相對沉默一會兒。宮布布一直望著韓千尋的表情,烏雲密布,嘴角抽搐,緊鎖眉頭,看起來非常氣惱。

宮布布還是第一次見到韓千尋本人,他果然是個美男子。之前僅從照片上,還看不出他的氣質。貝萊餐館的服務員葛亮說得沒錯,他有著儒雅的氣質,外表像男模。

“那麽,5月16日下午,死者王貴被害的時候,你在哪裏?”

韓千尋雖然惱怒,卻並未失去冷靜,他稍作思考後,眼前一亮,“對了!我記得上次我跟你們提過。那天中午,我接到勒索電話,對方用我和田菊的照片要挾我,讓我拿10萬塊錢去銀泰旁邊的肯德基店等他。我覺得此時如果不妥善解決,會影響到田菊,思來想去,我決定去派出所報案。派出所隨後派人在暗中監視,我拿著錢在肯德基店等一下午,沒有見到人。”

他提出的這個不在場的證據,足夠令所有人大吃一驚,包括宮布布。怎麽可能!太巧合了!別的時候沒有不在場的證明,偏偏那個時候有。這個不在場證明實在太完美了,但是就因為太完美,所以太像是刻意而為了。

宮政和聶成德聽到這些話,眼中明顯浮現出疑惑,“可是,那名拿著照片勒索的家夥張天寶早在13日就已經死了。”

——這才是最大的疑問。

“我不知道是誰勒索我,反正我接到那樣一個電話。在十幾天前,我也曾經接到類似的電話。”

“那麽,打電話的是同一個人嗎?”

“無法判斷。我隻聽到電話裏的聲音,而且隔了好些天。”

這令人更加質疑,“這是你編造的吧?”

“你們要怎麽想,隨你們的便!”

韓千尋顯然不是那種易怒的人,眸子裏總有一潭憂傷的惆悵。那種憂傷的感情色調似乎已經深深地印在他的身上,宮布布能夠想象到這位漂泊國外10年的情種日日沉湎在思念愛人中的模樣。

聶成德有些無奈,“好吧,我們相信你。那麽,說說整個過程,你怎麽報警,是誰暗中保護你?”

“當天下午,我離開醫院,步行到當地派出所報警。然後,他們商議後,決定派人暗中保護我,抓住那個勒索者。但是直到五點左右,勒索者都沒有出現。就這麽簡單。”

“你在下午5點之前一直沒有離開?他們派去暗中保護你的人,一直盯著你?”

“是的。我沒有離開。你們可以去派出所調查。”

轄區派出所離瑪利亞醫院有三條街,路程較近。

派出所門邊掛著一塊深藍色的牌子,以前是白色的,寫著派出所的轄區名。門外停著一輛嶄新的警車,兩輛舊的轎車,還有幾輛自行車。

一位皮膚黝黑穿著警服的中年男子已經快步迎出來,年齡大約五十,身材消瘦,最精明的是雙眼。他朝宮政和聶成德笑道:“哪來的春風,把二位給刮來了!”

“哈哈!老包,還是這麽幽默。你咋知道我們要來呢?”

“門口的喜鵲直叫喚,我猜就是你們要來。”老包一邊迎他們進去,一邊笑著說,“嗬嗬!其實是剛才在窗戶那邊瞅見的。”

老包是派出所的所長,幹了大半輩子,是兢兢業業的基層同誌。宮政和聶成德經常與他打交道,相互間甚是了解。

“哎喲!這是你女兒吧?宮政,不得了啊!閨女越長越漂亮了。”

“謝謝所長叔叔。”宮布布禮貌地應道。

這位比包公還黑的老包所長,她見過幾次,說話比她老爸還粗野,經常暴粗口。

“她現在在報社當記者。”

“是嘛!厲害!”

“哈哈!哪裏!這都是她自己瞎折騰。”宮政大笑,欣然地接受這種誇獎。大概所有家長都喜歡拿自己孩子的事情來炫耀。

“最近有命案?”老包摸摸自己的腦門,頭發已經差不多掉光了,剩下的幾根還是白色的。

“逃不過你的耳朵,聽到消息了吧。愁人哪!還是你這位所長清閑,等過幾年,我也下基層。”聶成德邊說,邊坐下。

“別跟他廢話,這家夥體會不到咱們的苦,直接說正事。”宮政半開玩笑地說道。宮布布則坐在一旁靠牆的沙發上,默默聽著辦公桌那邊三個男人的對話。

老包打開香煙盒,給每人遞了根煙,自己也點上。他是個老煙鬼,戒煙不知道多少回了,屢屢失敗。

聶成德:“5月16日,是不是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報案說被人勒索?”

“有。那人文質彬彬,說話帶點洋文,叫什麽,我給你查查。”老包把煙叼在嘴邊,拉開抽屜,拿出登記本查看。

“姓韓。”

“對。韓千尋,醫生。”老包把煙從嘴邊拿下,說道。

“他報案時,都說些什麽?”

“咳!全他媽扯淡!說什麽他跟有夫之婦逛街**被別人拍照,那人拿照片勒索他,約定在銀泰旁邊的肯德基見麵。當時,我還派小雷子暗中跟隨保護他,抓捕勒索者。結果,一下午一個屁都沒有。你們說,是不是扯淡?”

“沒有發現勒索者?”

“沒有,連個影子都沒有。如果不是他長得像樣,又是醫生,我非以報假案的罪名拘他幾天。”

“那位小雷子同誌跟隨他多久?”

“從1點到5點。差不多5點半回來的。”

“那位同誌呢?把他叫過來,我們詢問些事情。”

老包站起身,拉大嗓門喊名字,得到的回應是“他在外頭,我去找”。

“怎麽著,此人牽扯那件棘手的命案?”老包坐下,把煙掐滅。

“凶嫌之一。”

“哦。”他沒有再往下問,這已經夠明確,再問就壞同行的規矩了。

不一會兒,一位高個子、三十歲左右的警員自外大步走來,凸著的額骨下靈活的眼球看看所長,轉向宮政和聶成德。

“你跟市局的同誌說說那天跟隨那名醫生的情況。”

“好的。那天下午1點,我開車尾隨韓千尋到達銀泰旁邊的肯德基。他將車停在銀泰的地下停車場後,進人肯德基店內。我則在路邊的車內觀察動靜,他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然後,就這麽一直等著,到下午5點,嫌疑人還沒有出現。我們就撤回到警局,做相應的筆錄。”

“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現?”

“沒有。”年輕幹警搖搖頭,表現得很無奈。

“他當時有沒有表現出著急,還是很冷靜?”

“焦急是有,而且,事後的表情尷尬,似乎擔心我們懷疑他報假案,還比較真誠地解釋。”

“真是奇怪。”

其實,不管勒索的嫌疑人有沒有出現,都是件奇怪的事情。勒索者應該是張天寶,而他在幾天前已經遇害,根本不可能勒索他。難道是別人?是誰呢?

在這段沉默的時間裏,宮政突然問道:“他一直在肯德基店內,中途有沒有離開過呢?”

“有。去上過廁所。”

“上過廁所?”

“是的。他之前點了杯飲料,全喝完了,大概因此在4點的時候,離開座位,去銀泰大樓內上廁所。”

“你有沒有跟著?”

“沒有。”

“他上廁所的時間是多久?”

“10分鍾。”

10分鍾的時間不長不短,而殺人有時候隻需要幾秒。

離開轄區派出所後,宮政提出一個假設。麵對困局,他總是勇於想象和突破。

“一定是時間差!”

聶成德:“你懷疑他乘上廁所的機會殺害死者王貴?”

“對。很有可能。拋屍可能在晚上,死者王貴被害時間是在下午。試想他在下午將死者殺害,夜裏拋屍,完全是有可能的。當天下午,他故意到派出所報案,目的是想借助派出所的人,證明他有不在場的證據。”宮政提出自己的假設。

聶成德:“可是,他怎麽殺害死者?”

宮政:“比如他將死者提前綁架,放在車後備箱,死者被悶死。或者他乘上廁所的時間,將死者悶死。”

“老爸其實也蠻會推理的嘛!”宮布布在一旁不得不讚歎道。

不過,這就是最終的真相嗎?

5

溫暖的晚風帶著春後雨水的氣息濕潤著心肺,落日的餘暉灑在瑪利亞醫院十幾層高的主樓玻璃窗上。

宮布布折回瑪利亞醫院,直奔韓千尋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敞開著,韓千尋正與一名護士說話,已經脫掉白大褂,看來是要下班。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宮布布衝他俏皮地笑道。

“巧?”韓千尋打量一番,“你是剛才那位警察跟班吧,看病嗎?”

“什麽跟班。我是記者,那是我老爸。”

“哦。警察的女兒。你有什麽事嗎?”韓千尋明顯不太愛答理她。

“你是要下班吧?下班後,做什麽?”

“下班後,自然是回家吃晚飯。不會這也要不在場證明吧?”韓千尋沒好氣地說。

“吃晚飯。正好,我也還沒有吃呢。”宮布布慧黠地眨眨眼,“我給你這個榮幸吧。”

“啊?”韓千尋詫異不解地抬頭看她。

“難道請一位女士吃晚飯,不是一件榮幸的事嗎?”

“你我非親非故,為什麽我要請你?”

“你這個大醫生還真是吝嗇!”宮布布可愛地嘟起嘴,“難道你不想知道更多關於案件的進展,還有她的情況?”

韓千尋聽到這句話,神情異常嚴肅,語氣也不再輕鬆,“你知道?”

“廢話。這可是我老爸辦的案子。”

“好吧。去哪吃?”韓千尋變得比她更加急了。

“當然要高檔雅致,上街那家。”宮布布拍手笑道。

“走吧。”韓千尋做個無奈的表情,“你這行為,俗話叫什麽,敲竹杠!”

時間是下午5點半,尚未到飯店營業的高峰時段。餐廳隻看到一桌客人,是兩位老年婦女,她們在慢條斯理地就餐和聊天。

“坐哪?”韓千尋瞥一眼宮布布。

“玻璃窗那邊。”宮布布挑選靠玻璃窗的後座。

坐下後,宮布布又補充道:“我喜歡坐在玻璃窗邊。因為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各式各樣的行人和他們的舉動。”

“哦。你喜歡看人?”韓千尋轉頭望望玻璃窗外,“人有什麽好看的?”

“很有趣呀!每個人的舉止和說話都不同,有各自的定律,每個人都可以分類、歸納,包括他們的思維套路。”

“原來如此。那麽,我被你歸納為哪一類呢?”韓千尋饒有興致。

“殺手。”

“殺手?”韓千尋略微驚愕。

“不要驚慌,我是說‘熟女殺手’。”宮布布頑皮地補充道。

“哦,是這種殺手。那你是哪類?”

“柯南、福爾摩斯、波洛、奎因此類。”

“他們都是極其理智、冷靜的偵探!”韓千尋忍不住笑了,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大言不慚。

這時服務員將菜單送到了他們的麵前,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點菜。”韓千尋把菜譜推到宮布布麵前。

宮布布說聲“我就不客氣啦”,便依次點了幾種這裏價格最昂貴的菜,看得服務員心中竊喜。

“說說吧,有什麽內幕告訴我?”

“服務員快點上菜!”宮布布沒有應韓千尋的話,而是朝離開的服務員喊道。

“你很餓嗎?”

“你問我內幕,我也不知道說什麽。所以,就讓服務員快點上菜,吃完好走人。”宮布布的回答很無厘頭。

“那我可真是冤大頭,上當了。”韓千尋又好氣又好笑。

“好吧,給你透露點公安部絕密檔案。一共死掉三個人,現場都留下宋詞密碼信。而這三個人都和你多少有點關係,一個是貝萊餐館的老板,這家餐館,你知道吧。一個是曾經追求過田菊的男子,這你可能不認識。還有一個就是淹死的中年男子,你和他有醫療糾紛。”

“這麽說,警察懷疑我是殺人凶手?”

“不全對。應該說是凶嫌。你有第一名死者遇害時間的不在場證據,對吧?”

韓千尋點點頭,“那麽說我的嫌疑可以排除?”

“你還有點推理頭腦。不過,隻能說是初步排除。如果沒有人露出破綻,你還照樣是嫌疑人。”

這話令韓千尋忐忑不安,忍不住又問:“沒有其他人比我的嫌疑更大嗎?”

“你,田菊的丈夫潘永利,還有田菊的父親田嚴,嫌疑等級差不多。”

“哦,沒有她。”韓千尋微微鬆了一口氣。

幾道菜很快就從廚房裏端出來,由於此時沒有客人,上菜速度較快。

乘服務員端菜放到桌上的間隙,宮布布轉移話題,說別的,“你不久前才從美國回來?”

“是的。你怎麽知道?”

“看到資料。”她指的是警察局的資料。

“哦,我差點忘了,你是記者,你父親是警察,內部資料一定很多。”

“你在美國待了多長時間?”

“10年。”

“在美國好嗎?”

“不好。”

“為什麽?”

“孤獨,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感情和思維都不同。”

“嗯,思念是最難受的。”宮布布似乎身有感觸地認同道。

韓千尋等服務員轉身走開,很有禮貌地向宮布布示意:“請用餐!”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什麽?”韓千尋歪過頭看看宮布布。

“你製造的宋詞密碼出現在殺人現場,接著,那位與你有醫患糾紛的病人突然溺水身亡,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無奈地苦笑一聲,語氣輕鬆地說道:“你不會也以為此事是我幹的吧,小偵探?如果我是殺人犯,你跟我一起吃飯,不會覺得害怕嗎?”

“害怕?當然不會。”

“哦?是嗎?”他的口氣帶著一絲好奇。

“不要以為女性就是軟弱的群體,警局裏很多女子的格鬥很厲害的,女人也會殺人,有時候比男人還可怕。”

“嗯。我很認同你最後的半句。”韓千尋邊咀嚼著食物,邊回應道。

“當然了,你肯定不會喜歡擅長格鬥的女人,隻鍾情於喜好詩詞歌賦的女子,像我見到的那位漂亮、端莊、有氣質的田菊。”宮布布得意地看著韓千尋瞪大眼睛望著自己。

“你見過她?”他停下了一切動作。

“她還好嗎?”

“還是那麽漂亮,不過……”宮布布故意停下,吸引了韓千尋所有的注意力。

“不過什麽?”他有少許緊張。

“她的心情不是很好,隻是當我們談到宋詞的時候,她才很開心。”

韓千尋聽到此,不禁欣然一笑,內心似有感慨,繼續夾起食物,放入嘴中漠然咀嚼。那樣子,顯然是吃不出什麽味道的。

“你真的很喜歡她?”

“不。”他微微搖頭,“我很愛她。”

宮布布停頓了一下,“那你覺得如果愛一個人,就可以為她付出一切,包括犯罪嗎?”

“是的。愛就是那樣。”

“那,如果你最愛的人犯罪,該怎麽辦?你覺得法律應該懲罰她嗎?”

“我會替她頂著,或者陪她一起去接受懲罰。”

“哦,為愛獻身。這樣看,你的愛情觀很瘋狂。”

“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令人瘋狂的東西,能使靈魂圓滿卻很少有人能夠真正擁有。”

“你在美國常讀《聖經》嗎?”

“讀過。佛經、道德經,我也讀。”他用美國式的表情撇撇嘴,“為什麽這麽問?”

“中國的宗教教育沒有叫人為愛情可以去犯罪。”

他一笑,“但是,它們讚同為愛獻身。”

“你們大學共同參加宋詞協會?”宮布布終於又提到他和田菊的故事。

“是的。這你也知道?我們是因為宋詞而結緣,因為宋詞而傳遞愛情,因為宋詞而知道彼此相愛。”

“說得那麽浪漫!你是理想主義者吧?”宮布布嘟嘟嘴,含著嫉妒的語氣。

他笑笑,“在愛情裏,誰都是理想主義者。因為愛情不是一種實體,是一種‘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

宋詞不算,又扯上唐詩了。宮布布心想這家夥還挺有書生範兒,感覺起來,與田菊有許多相近之處,這兩個人,還真是天生一對。

“真的是她父親把你們拆散的?”宮布布不經意地問道。

“是的。我後來才知道,是因為田菊的母親死於西醫之手。”韓千尋的眼神有些黯然。

他腦海裏忽然想到曾經田菊的父親田嚴和他的對話:

“田菊讓我告訴你,她永遠不會見你,你死心吧。”

“我不信。”

“我女兒永遠不會嫁給一個西醫。你們西醫永遠是屠夫,殺人不眨眼的屠夫!你給我滾!”

“田嚴是個頑固的老頭。你一定很恨他吧?”

“不喜歡是肯定。不過,他畢竟是田菊的父親。”韓千尋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覺得你們現在能夠在一起嗎?”

“隻要我和她真心相愛,一定會的,最終一定會在一起。”韓千尋仿佛說服自己一般堅定地說著。

“萬一她的父親再次阻攔呢?”

“那我們就私奔。”韓千尋說完苦笑道。雖然他帶著半開玩笑的口氣,依然沒有掩飾住他神色中飄過的恨意,確實有恨,恨埋在心裏。

“你覺得她跟她現在的丈夫生活的不幸福?”

宮布布原以為他要立刻回答“是的,不幸福”。可是,他卻猶豫住,自責地說:“事實上,是我破壞了她安靜的生活。”

“那你為什麽不讓她繼續過那樣平靜的生活?”

“因為我們自始至終都相愛,即便分別10年也沒有改變。”他說話的語氣和眼神都異常堅定,“我應該早點回來,而不是10年後。”

“你恨她的丈夫嗎?”

“恨?我們不認識,談不上恨。何況他是在我離開後認識田菊的。”

“你不恨他,但是他一定恨你。”

“或許是吧。我看你不是柯南、福爾摩斯、波洛、奎因,倒是個稱職的八卦記者,敲我的竹杠,還挖我的新聞。”韓千尋無奈地搖頭。

一頓晚餐後,宮布布基本了解韓千尋對田菊、田嚴、潘永利三個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