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井熠重情義, 但這也太重情義了吧!
態度直接來了個180度大轉彎,搞得葉晨夕有一瞬間懷疑他被魂穿了,栗發少年臉上的焦急不像作假, 拽住她手臂的同時還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了紙巾包,陽光下透著一點棕褐色的眸子關心地看過來。
“用給你抽點紙不?”
葉晨夕:“……不用。”
而且她也不想上廁所!
幫忙挨一刀的劇情真的這麽加分嗎, 她有點不知所措地抽了抽自己的胳膊肘,先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行為:“額,我站起來是想讓你坐,不想上廁所。”
就算想上也不可能讓井熠陪自己去就是了。萬一等到了獨立衛浴的隔間, 他再心血來潮想幫自己扒個褲子, 到時候直接暴露女扮男裝的事實, 那個畫麵簡直不敢想象。
“啊?”井熠懵了一下, 無語地鬆開葉晨夕:“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事呢, 這旁邊就是椅子, 幹嘛坐你的床。”
他說著, 低頭把床頭櫃旁邊的圓形椅子滑過來,一屁股做到了上麵。
……
所以說啊!
葉晨夕也無語了, 不明白這家夥大早上跑自己床邊幹站著做什麽,明明旁邊就是椅子, 或許她該慶幸,自己沒有像昨天抓住便宜老哥那樣抓住井熠的胳膊,不然不僅尷尬, 還會讓對方本就縫了針的手臂雪上加霜。
兩個人相望無言。
幹淨奢華的暖色病房靜悄悄的, 明明醒過來之前她還和井熠在射擊館裏談話自如,經曆了一場變故, 兩人卻陷入了空前的沉默當中。
葉晨夕倒是不覺得難以開口,她隻是摸不太清井熠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根據先前的猜測,井熠肯定不會再針對自己了,他這個人本性單純且講情義,平日裏囂張歸囂張,葉晨夕關鍵時刻幫人家擋住了攻擊,對方不會翻臉不認人的。
可是,他現在對自己的態度……比想象中還好啊?
葉晨夕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坐在麵前的少年,想了想還是主動挑起話題試探道:“你真沒事了嗎?”
“我本來打算今天去看你的,沒想到你已經醒了,身上的傷怎麽樣?”
“我……”
井熠張了張嘴,鞋尖點著地麵在椅子腿旁邊打轉,神色有點尷尬地說道:“就那樣唄,身上縫了幾針,還不如小ye……我之前騎摩托傷的重呢,明天就能出院了。”
這話葉晨夕信。
因為對方原著裏沒過幾天就活蹦亂跳,生命力極其頑強,果然還是得多蹭蹭這家夥,最好直接把自己後背上的傷也給蹭的幾天內就消紫消腫。
她隨性地點點頭,井熠則小心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悶悶地問道:“你呢?”
“那人砸的挺重的吧。”像是聯想到什麽一樣,少年的目光落在葉晨夕被衣服遮擋住的後肩膀上,雖然有布料擋住,她瑩白的皮膚卻露了一些在外麵,後衣領邊緣的位置剛好蔓延出來一點青紫,在透明的皮膚上格外顯眼,看上去好不嚇人。
“你說說你。”
井熠臉上的表情不由變得恨鐵不成鋼,嘴裏也打開了一些話匣子:“我都讓你那個時候跑了,而且你腦子裏在想什麽啊,你那摩托車都不會騎的小**板,竟然還敢直接迎上去挨揍……”
眼見對方巴拉巴拉開始數落,葉晨夕心裏頭頗為新奇,她打斷井熠,臉上揚起一個尷尬但不失堅定的微笑,脆弱的麵頰罕見地透出了幾分頑強,聲音十分自然地說道:“我當時沒想那麽多,因為怕你被砸到。”
“我想和你做朋友嘛。”
井熠閉上了嘴。
窗外的陽光打在葉晨夕秀氣的臉頰上,看著麵前的病氣少年,他神色古怪了幾秒鍾,兀得把頭瞥了過去:“誰要和你做朋友啊。”
葉晨夕:?
咱可不興傲嬌啊大兄弟。
好歹共患難過了,咱連朋友也做不成麽?
詭異的想法剛落下,井熠卻從病床前的椅子上站起了身,隻見麵容稚嫩俊俏的栗發少年幾步湊上前,倏然抬起那隻熾熱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了葉晨夕隨意搭在**、相比之下纖細白皙的手。
他略微有些意外葉晨夕的手比想象中柔軟,但也沒多想,此時此刻,少年的表情乖張,揚起線條流暢的下顎,如同初次見麵那樣活脫脫一個青春四溢的瀟灑少年,扯起貼著邦迪的嘴角下露出一顆小虎牙。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井熠的兄弟。”
葉晨夕:“……”
攻略的太過順利,直到周日出院的時候葉晨夕都有點緩不過來神。
井熠早上就被家裏接走了,走的時候還特意來病房裏看她,笑嘻嘻地表示周一學校見,整個人像隻突然轉變了態度的熱情大狗狗。
他的父母也很感謝葉晨夕,昨晚百忙中抽出空跑過來探望她和自家兒子,與葉弘國也好好感謝一番,把先前擱置了很久的一個項目十分有誠意地拿了出來。
葉弘國知道這件事,自然高興得不得了,親自打電話過來慰問,讓葉景裕等她出院後帶她吃點好的,還轉了幾十萬過來做零用錢。
……有錢人就是任性啊。
“謝謝爸爸。”
葉晨夕老老實實掛掉葉弘國的電話,手機裏緊接著又收到了來自江香馥的微信。
【這次做的不錯。】
【對方向您轉賬100000.00。】
沒有關心,沒有慰問。
隻有一句不輕不重的表揚和轉賬過來的金錢,甚至不如讓她出院後吃些好吃的繼父。
葉晨夕垂眸看著屏幕,沒什麽表情地點擊接收轉賬,壓下身體裏莫名翻湧出來的幾分煩躁,直接關上了屏幕。
10萬塊錢,不要白不要。
醫生說了,她最快這周日就能出院,井熠上午就走了,她自然也不想多留,下午便打算離開林子辰家的高級醫院。
來醫院接她的是便宜老哥當時那個司機,聽說對方從主宅那邊新要了一個司機過來,這邊的司機就勻給自己了。
……倒也不必。
葉晨夕還是比較想和主角團共用一位司機的,井熠的父母昨晚帶了一大堆慰問品過來,她帶著這些東西大包小包回到悅澳瀾庭別墅區,黎姨早就在門口候著了,臉上的笑容很親切。
“二少爺,快進。”
“黎姨,好久不見。”
葉晨夕乖巧點頭,低頭穿上黎姨給自己準備的拖鞋,麵對冷冷清清的小別墅,心裏竟產生了幾分懷念。
可惜便宜老哥貌似有事情要忙,現在不在家。
循著記憶直奔二樓的臥室,她沒有把校服換下來,先去重點觀察了一下擺在自己床頭的那朵粉色小花。
果不其然,粉色的花朵已經全然不見當初萎靡不振的樣子,花瓣下端的花萼嫩生生的,仿佛新長出來的一樣,枝莖上的葉子蔥蔥鬱鬱,泛著幾分綠色的油光,看上去非常鮮活。
那些原本發黃的花瓣也恢複了一小片……雖然剩下大半的花瓣還是普普通通,有幾片比先前皺巴了一點,應該是和後背的傷掛鉤了。
葉晨夕心裏不急反而十分欣慰,要知道眼下井熠那邊攻略的如火如荼,便宜老哥不溫不火地順利進行,林子辰也有了點眉目,整個主角團隻剩下宋媛媛和那位還沒歸國的F3,生命小花自然比先前有氣色。
說到F3,女主角已經登場,對方恐怕下周就要回國了。
她稍微有點頭疼地坐到柔軟幹淨的大**,原著裏F3對自己這個突然·空降到葉家的“繼子”可謂是極其不爽,因為某些牽連的原因,討厭程度不亞於當初井熠對自己的態度。
不過劇情最後真相大白,葉晨夕恢複女性身份後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F3反倒對她態度好了很多,甚至在原身走投無路的時候,陰差陽錯出手幫了一次落魄的對方,後續也沒收回那次幫助。
大概是因為這人對所有女生都很好吧。
言情小說裏常見的中央空調型角色了,他隻對女孩子露出紳士的一麵,奈何本身又沒有特別關心和優待的女生。
唯有宋媛媛後期改變了他,讓對方邁出從不相信真愛存在的內心,一頭載進這場他自己也知道無果的苦戀當中。
不管怎麽說,攻略這個事情急不得。
就像麵對其他人一樣,凡事隻能見了麵才好下對策,葉晨夕一邊思考著如何應對即將歸來的F3,一邊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
她前幾天都在醫院的病房度過,沒有穿那裏的病號服,校服一直套在身上沒換過,難受的不行。
洗好頭發,順便用濕毛巾擦了擦淤青之外的全身皮膚,直到換上一件寬鬆的嘻哈風白襯衫,下半身穿上男生常穿的及膝褲衩子,葉晨夕才舒心地呼出一口氣。
她的肩膀還沒有好透,目前洗不了澡,夜晚依舊得趴著睡。
不過在此之前,即將上床休息的某人突然發現了一件嚴肅且深刻的事情——沒人幫自己擦藥。
葉晨夕的後背上的青紫太過嚇人,醫生給她開了藥膏,每天晚上都得塗,礙於女扮男裝這種敏感問題,首先得排除找黎姨或者家裏的傭人幫自己塗藥,葉景裕的專屬醫生又不在,她出院後對方就徹底下班了。
這可怎麽辦?
現在是夜晚19:37,馬上就要到例行給便宜老哥煮牛奶的時間了,葉晨夕垂眸看了眼擺在粉色小花旁邊的鍾表,腦袋裏冒起靈光,幹脆端著熱好的熱牛奶和自己的藥膏一起敲響了葉景裕的臥室大門。
“叩叩。”
“進。”屋內傳來便宜老哥清冷的聲音,隔著門板有些失真。
……
葉晨夕腳步有些遲疑,回憶一遍葉景裕剛才的聲音才確認對方是叫自己進去沒錯。
這還是對方第一次讓自己進她的房間吧?
怪難得的。
端著托盤小心翼翼地扭開門把手,葉晨夕裝孫子自然很有一套,她先試探性地從門縫探進去一個腦袋。
葉景裕的房間比她的要大一些,簡潔的格調平實卻不失精致,幹淨整潔的床鋪被收拾的一絲不苟,灰色的滌綸窗簾素雅自然,牆壁上掛了幾幅精美的風景畫,應該是對方平時空閑時候繪製的靜物畫。
仔細想想,葉景裕的房間之前她隻在送牛奶的時候隱約瞟見過,現在卻是頭一次正大光明進來參觀。
順著畫作向左移,某位熟悉的便宜老哥正坐在床鋪斜對麵的電腦桌椅前,神色平淡的不知道在處理什麽文件。
他身上穿著白潔寬鬆的簡單襯衫,脖頸上掛著一條毛巾,少年那帥氣清爽的短發似乎有些濕濕的,尾端時不時滴著水,耳垂上的黑色鑽石耳釘閃著微光,眉心則積攢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
見進來的是葉晨夕,葉景裕臉上並沒有意外,畢竟這個時間點正是她以往準備牛奶的時刻,哪怕前兩天住院也沒忘記囑托黎姨送上來,他之前收到的時候已經意外過了。
抬眸看了她一眼,葉景裕目光掠過葉晨夕手裏的托盤,態度自然地收回了視線。
“放桌子上吧。”
“哦。”
葉晨夕乖乖把托盤放到不遠處的書桌上,進屋的時候沒忘記把便宜老哥房間的門關嚴實。
沒錯,關的很嚴實。
她不打算走了。
坐在那裏的葉景裕察覺到了她的意向,雖然有些意外但並沒有出聲攆人。
正好手頭上的策劃文件差不多要看完了,他有意向詢問這個妹妹今天出院的事情。
葉景裕本想著上午去醫院探望外公,下午則去林子辰家的私人醫院看看醒過來的井熠和隔壁,可惜外公卻讓他下午去公司接觸一下項目。
他幾乎分身乏術,不得以改變行程前往外公公司分部,路途中又接到葉弘國打來的電話,對方的吩咐差不多在預料之中,葉景裕分出心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去接某個妹妹,接下來忙了一整天,晚上6點多才得以回家休息。
剛進門,門口便多了一雙加了內層高的運動鞋。
葉景裕垂眸盯著那雙擺在自己拖鞋旁邊的小碼鞋子,一時間竟有些恍惚,直到黎姨奇怪地詢問是否要將二少爺的鞋子收起來。
“放著吧。”
葉景裕神色不顯地收回視線,換上拖鞋上了樓。
回到房間,在房間裏的浴室洗去一天的疲憊,他隨意擦了幾下頭發,穿著幹淨的衣服走出門,手機裏很快就接收到了今天接觸的那個項目負責人整理好並發來的策劃和文件。
葉景裕是第一次接觸AI這方麵的領域,隻能從頭開始做了解和調研。
疲憊地坐到電腦桌前,鍾表的時針竟然不知不覺走到八點多鍾,沒有記住黎姨先前提醒自己餓了下樓吃晚飯的提醒,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反而率先聯想到了每天晚上都會收到的溫熱牛奶。
“身體如何?”
葉晨夕站了沒一會兒,坐在不遠處的葉景裕便微動鼠標,關掉了屏幕裏的文件。
見對方好像忙完了,心情也不是很糟糕的樣子、還能詢問自己身體狀況,她深刻覺得自己計劃通。
自己不過是在對方的房間裏待了一會,隱隱約約泛著痛的後肩膀就不知不覺減少了疼痛,為了讓自己的肩膀盡快好利索,葉晨夕覺得接下來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是很好,大哥……”
“其實我的身上還是很痛,所以有點事想麻煩一下你。”
聽到她這麽說,葉景裕關掉筆記本電腦的動作立即頓了頓,轉頭看向站在那裏的葉晨夕,尤其集中在她的肩膀上,卻發現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得離自己很近。
突然入鼻的是一種淡淡的洗發水香味,甜絲絲的,有點像清爽的橘子,與前幾天那種紅茶的淡雅味道不太相同。
她蒼白的皮膚也比兩三天前還要白皙,白中卻少了幾分垂死般的病態,一頭鬆散的頭發同樣半幹著,寬鬆的襯衫露出了她一大片的鎖骨,與白到反光的肌膚相稱,隻是輕輕按一下仿佛都會留下鮮明的紅色的印子。
葉景裕蹙了蹙眉。
“哪裏痛?”
他前段時間破例找來了從小負責自己的其中一位女性醫生,對方這幾天都在幫葉晨夕看病,今天該是休息的時間段,已經抽空回家了,不太好叫過來。
不過,也不是不能讓對方臨時加班。
……
看來有戲啊!
便宜老哥對自己的態度最近肉眼可見得變好,不太顯露出來的關心和耐心也比以往強多了。
隻可惜,葉晨夕還不太能掌握對方到底關心到什麽程度,心裏是否加上了她這個繼妹的一點點位置,自己剛好可以借著眼下的由頭試探一下葉景裕,來個一舉兩得。
而且作為這棟房子裏唯一知道自己真實性別的人,她找麵前這位唯一靠譜的親人應該沒什麽毛病。
“就是……我後背,醫生說藥不能停。”
葉晨夕清了一聲嗓子,低頭從褲子口袋裏掏出自己的藥膏,她的臉上少了幾分懨氣,聲音也放軟了一點,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露出慣有的表情,不懼風險地說道:“但是我自己又夠不到,家裏也沒辦法求助其他人。”
“大哥………哥哥,你能幫我塗一下後背麽?”
話音落下,麵前的冷峻少年似乎陷入了停滯的氛圍裏。
他那雙一直以來很清淡的眸子難得發愣,下意識掃向葉晨夕脖頸前露出來的大片大片白皙鎖骨,然而並沒有站起來,像是因為什麽怔住似的,染上顏色的的耳根隱隱藏到了零碎的發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