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那裏的少年今天換了一個三七分的韓式劉海, 一直帶著點摩根燙的栗色短發垂在腦門兩側,額頭偏左邊的位置則綁了一塊大紗布,剛好把光潔的腦門擋的嚴嚴實實, 他那白淨的耳垂也重新戴上了亂七八糟的耳釘和銀色耳墜,姿態很隨意地靠在後門牆壁上。
見葉晨夕出來, 井熠連忙直起了身體,握起拳放在嘴邊噓咳了一下:“咳,你出來了啊。”
“井熠……有什麽事嗎?”
葉晨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雖然知道F4這邊攻略進度不錯, 對方主動來找自己這還是頭一次。
“小……我沒事還不能找你了啊。”井熠撇了一下嘴, 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把頭瞥過去:“你吃過飯沒, 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嗯??
“你不是在最高層的小花園吃麽。”葉晨夕被震撼到了, 直接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我今天不去那吃。”
井熠神秘兮兮地咧嘴一笑, 露出最左邊的小虎牙, “縫針必須忌口, 家裏專門請新的廚師和營養師給我準備了高級定製餐,雖然不咋地, 但比食堂閣樓那個廚子手藝強多了。”
“我讓他們給你也準備了一份,咱倆去天台吃。”
葉晨夕:“……”好吧。
是萬惡的有錢人一枚…哦不, 兩枚。
聖亞斯餐廳四樓上麵的小花園有專門的高級廚師負責,畢竟那地方隻給F4們服務,類似於正常飯店的點餐製, 廚師基本上什麽都會做, 井熠竟然嫌棄對方做的不好吃。
既然對方主動來邀請自己,葉晨夕沒有拒絕的道理, 她有點稀奇和新鮮地跟著對方一起離開教室,目光在身前這個帥氣俊秀的栗發少年身上打轉。
井熠的狀態和書中差不多, 剛出院一兩天就活蹦亂跳的,頭發蓬鬆柔軟,嘴角貼著兩塊邦迪,白淨稚嫩的臉頰連個黑頭都沒有,兩個人剛出門便看到樓梯口守著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
“哥,給。”
那個男生連忙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井熠,井熠也不意外,用沒縫針的那隻胳膊接過裝著餐盒的紙盒袋子,笑嘻嘻地告別小弟,轉回頭給葉晨夕看。
“走吧,吃的都在這了。”
“哦。”
葉晨夕眼角微抽,原因無他,那個送飯的小弟長相有點熟悉,絕對是當時在醫務室綁自己去學校後院的一群小弟之一。
兩個人沿著樓梯來到最頂層,天台的門一拽就開了,井熠為此還挺得意的樣子:“我特意向子辰哥打過招呼了,裏麵有他的毯子可以墊。”
是了,天台本來是F2的專屬場地。
林子辰沒事的時候很喜歡躺在這裏打發時間,大家都知道他經常待在天台,平時根本沒有人敢過來打擾,除了當初誤闖進天台的宋媛媛,教學樓的天台一直風平浪靜。
葉晨夕一打眼就看到了天台角落裏有幾套不用的桌椅,上麵用白布蓋了起來,其中一張桌子的桌堂裏放了毯子。
井熠上去隨便把布頭一扯,輕鬆搬了兩套桌椅過來,心情不錯地把餐盒一個個擺到桌麵上:“原來這裏還有桌子啊,那就不用放到地上了。”
“嗯……”
葉晨夕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地幫他一起擺,順便把剛才那塊白布撿起來搭到椅背上。
雖然心中巴不得和主角團單獨吃飯、與便宜老哥也在家吃過好幾次了,和井熠還是頭一遭!這家夥的態度轉換得未免太快了。
她們上周五可還是“敵對”的關係。
勸慰自己順其自然,葉晨夕一屁股坐到井熠旁邊,也許是因為布單上麵積攢了許多灰塵和沙土,她剛把白布搭上去就不小心被塵粒嗆到,忍不住捂住口鼻咳嗽起來。
大概是因為纖瘦的脖頸還纏著繃帶,以她這個麵色透白的樣子,但凡做出點出格的動作就像個重度病號。
在徐徐微風的映襯下,黑發“少年”那頭脆弱零碎的黑色發絲幾乎遮住眉眼,本就毫無血色的嘴唇因為咳嗽驟然下降了一個色調,懨懨的秀氣臉頰看上去比剛才還要蒼白。
井熠當即就被嚇了一大跳。
“你咋了?”他連忙去翻袋子,手忙腳亂地拿出一瓶保溫杯,往杯蓋裏倒了滿滿一瓶水塞到她手裏:“沒事吧?!”
葉晨夕:“……”?
手心裏被猝不及防塞進來一個保溫蓋,她看向井熠臉上那副緊張兮兮、仿佛她快要死了的表情,非常微妙地先埋下頭,小心喝了一口溫度恰到好處的熱水,把自己的咳嗽穩定下來。
“咳!咳…!!”
感覺到熱水溫潤了咳到幹澀的嗓子,葉晨夕才不太確定地把杯蓋還給對方:“我沒事,謝謝。”
井熠還在打量她的神情,見她的咳嗽有所緩解,臉頰因為減少了胸腔的抖動而不再慘白得觸目驚心,他才拍拍胸口鬆了口氣:“真是,嚇死小……嚇死我了。”
葉晨夕:“……”
那個什麽,她隻是不小心被嗆到了吧。
不是快要嘎了啊!
井熠張嘴似乎還想數落她,但是看了看葉晨夕沒什麽血色的嘴唇,還是把話憋進了肚子裏,恨鐵不成鋼地幽怨道:“你是不是笨啊,那玩意有什麽好撿起來的,上麵都是灰。”
“到時候我直接就撿了。”
“再說你那個身體什麽樣你你自己不知道嗎,一點都不知道注意,我真是被你氣死。”
……
不是,大兄弟,她的身體怎麽了??
隻是看著臉色蒼白脆弱而已,底子根本沒什麽實際性的疾病,而且隻要接觸主角團們就能緩解這幅病怏怏的狀態,又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啊喂!
葉晨夕驚詫地看向井熠,沒想到對方還挺關心自己的,她噎了大半天,最後決定打個直球借此多蹭點生命值:“對不起,謝謝你關心我。”
井熠:“……”
這回反而換成對方被噎住,他停滯了幾秒鍾,憤憤地別過頭,神色有些尷尬和不好意思地扯扯嘴:“幹嘛,我們可是兄弟。”
“……嗯。”
刀子真是沒白挨啊。
默默坐到椅子上開始吃飯,兩人隻發生了這麽一個小插曲就動起了筷子,井熠帶過來的午飯有些清淡但花樣繁多,味道確實比想象中正宗好吃,打開蓋子的時候還是熱乎的,每道菜都冒著香噴噴的白色熱氣,也不知道是他那位小弟拿到食堂熱了熱、還是家裏派人現場送過來的。
這頓午飯吃的可以說是相安無事,甚至有些安逸。
井熠沒話找話,詢問葉晨夕下午的小提琴課打算怎麽辦,今天又是死亡星期一,每當這個時候下午都會有連上兩節的公共藝術大課。
這次他自然不可能針對葉晨夕,也不會心血**非要比試一番什麽的,反而有些別扭地說道:“你肩膀和後背還沒好吧,小提琴肯定拉不了,我去幫你和劉洋請個假好了。”
葉晨夕本來就打算請假,她趕緊咽下嘴裏的肉蒸蛋點點頭:“嗯嗯。”
“我還沒買小提琴,本來就打算逃掉這節課。”
“啥,你還沒有小提琴?這都過去一周了吧!”
井熠詫異地放下筷子,不等某人回複,他已經十分夠義氣地灌了一口偷偷買的可樂,豪邁地放到桌子上,發出清脆而又有力的一道響聲:“你知道我媽是誰吧?她前幾天剛幫我表姐向歐洲那個萊昂哈德大師訂做了小提琴,到時候給你也搞一把。”
“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下周一之前肯定能送到你手裏。”
……
等等。
葉晨夕的表情差一點就扭曲了。
她可不要什麽千金難求、大師製作的小提琴,她這周末要和F2去買好麽!
井熠的姥姥在音樂界也有些地位,連帶著他媽媽自然認識許多海外優秀的小提琴製作者,這種大師一般一年都製作不了幾件樂器,葉晨夕何德何能借光蹭到一把精貴的小提琴。
而且俗話說得好,想要享受優質的生活條件,也得有那個小命啊!
蹭生命值才是最重要的,葉晨夕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浪費周末與林子辰相處的這個大好機會。
她還不等開口拒絕井熠,井熠早已經在那邊掏出手機劈裏啪啦打了一通,帥氣的娃娃臉露出幾分發自內心的高興,蓬鬆柔軟的栗色短發搭配著露出的小虎牙,仿佛某種毛絨絨的小動物:“搞定。”
葉晨夕:“……”
怎麽這麽快的啊,大兄弟。
午飯時間就這樣飛快的度過了。
是的,雖然蹭了一頓味道不錯、胃部也難得沒有不舒服的飽飯,葉晨夕內心卻徒增了一個大煩惱。
她本來和林子辰約好這周末去買小提琴,井熠卻從半路殺出來,搖著快要具現化出來的尾巴表示周一給她帶一把新的,那雙帶著一絲小得意和發自內心為自己著想的眼睛根本無法令人拒絕,那麽問題來了——
林子辰一旦得知她的小提琴有著落了,兩個人的“約會”豈不是泡湯了!?
她可不想大周末的自己在家躺著,白白浪費蹭氣運值的機會。
這事隻能自己想辦法去跟他說了,到時候還能扯些其他的,找到挽回的餘地。
葉晨夕心情複雜地抓了抓額間的碎發,幹脆借著請假跑到醫務室躺了一下午,教學樓一樓的醫務室依舊不見人影,安靜得隻能聽到鍾表指針走動的聲音。
她滿腦子都是如何與林子辰解釋,實在消費了太多腦細胞,想著想著,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鍾表顯示16:41,明顯是剛放學的時間。
……所以說睡了一覺還是沒想出什麽替代的理由,畢竟她和林子辰本來也不怎麽熟,目前隻能算認識以上朋友未滿。
葉晨夕揉著額角從**爬起來,心不想為淨地離開醫務室往教室的方向走,她的東西還沒有收拾,桌子上那些文具袋之類的東西都沒收。
也不知道便宜老哥是不是已經上完公共藝術課了,希望對方別等自己等的不耐煩。
等等,他應該已經和女主角宋媛媛有互動了吧?
今天可是嶄新的星期一,沒記錯的話,宋媛媛選的也是油畫類課程,周圍的同學本來想在課上為難她,自己這個頭號女反派更是作天作地各種刁難,卻不曾想宋媛媛畫技很好,當場打臉不說,還收獲了葉景裕的一分青睞。
原書裏的第一個劇情點過後,老師有叫他們倆一起幫忙搬東西,這就說明自己應該不用太著急了。
葉晨夕放慢了一點著急的腳步,因為剛好是放學點,走廊陸陸續續出現了很多學生,大部分都背著書包有說有笑地結伴離開,也有自己一個人走的,這些學生都是家裏有錢的富家子弟,走到學校大門口一般會有家裏的私車來接。
等她回到二樓的時候,走廊裏已經看不見幾個人影了。
由於睡得有些頭疼,口鼻幹澀,葉晨夕在邁進一年A班之前先跑到走廊的盡頭,打算在二樓的廁所洗一把臉。
廁所的洗手池是感應的,她把手伸出去拍拍臉,冰涼的清水頓時讓黏膩的大腦清醒了許多,不知道為什麽剛睡醒的頭痛也有一絲輕微的緩解。
然而,待她把胳膊收回去,嘩嘩的流水聲消失,本該一個人都沒有的廁所深處卻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這道聲音裏夾帶著哭響,瞬間打破了氣氛寧靜安逸的衛生間。
葉晨夕被嚇了一跳。
聖亞斯高中的建築設施都非常完善,哪怕是廁所都堪比大型機場裏的衛生間,幹淨明亮,隔音效果也比普通的好很多。
她現在身處廁所最中間的公共洗手池,左邊是男廁標識,右邊是女廁標識,而那道細微的聲音就是從女廁的方向裏傳過來的。
總感覺心裏莫名湧起了不好的預感,葉晨夕忍不住皺起眉頭,確認周圍空曠得沒有任何人、也不會有學生進來後,幹脆抬腳邁向了女廁的方向。
越往裏走,剛才聽到的抽泣聲便越明顯,她輕鬆便能確定聲音從女廁的第三個隔間裏發出來的。
……
因為那個緊閉著的隔間正被人用長長的拖把杆橫在中間,任由裏麵如何拍門也打不開。
像是聽到了葉晨夕的腳步聲,隔間裏麵被關著的人忍不住站起身,咬著唇重新去拍隔間的廁所門,聲音微顫:“請問……有人嗎?”
“你可以幫我把門打開嗎?”
“求…求求你了,可以幫幫我嗎?拜托你了。”
葉晨夕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極度隱忍的哭腔。
這是宋媛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