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池濯永遠也忘不了自己8歲那年, 花丘祥將所謂的“繼母”和“繼子”帶回宅邸、而他又剛好住在家裏的那段日子。
前不久還在和母親伉儷情深、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萎靡不振的人,葬禮舉行完才不到一個月,便能在家中和所謂的新情人毫不避諱的熱吻相擁。
花池濯偶然撞見這一幕, 惡心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從那個時候他就暗自發誓,絕對不要成為花丘祥那種虛偽的人。
如果一生不能隻認定一個人, 那麽自己永遠單著身也沒什麽不好的。
快速從家裏搬出去後,他一直跟著舅舅投身於娛樂圈事業,麵對那些時不時對自己投懷送抱的女性,花池濯隻是付之一笑、舉止紳士, 極為輕鬆地遊走在萬花叢之間, 看上去玩得很開。
實際上, 正是因為從來沒對這些人產生過什麽想法, 他才能說說笑笑, 遊刃有餘的全身而退。
有句話曾說過, 你越害怕什麽, 最後越容易變成那個樣子。
娛樂圈和豪門都是一口大染缸,光鮮亮麗的表皮下是肮髒不堪的汙泥, 花池濯其實偶爾也會擔心一些莫須有的問題,所以他給自己立下了絕對性的原則。
不和人接吻, 在認定那個人、並明確定終身之前不過做僭越底線的事情。
這是花池濯時刻保持清醒的原因之一。
所幸他不靠臉和演戲吃飯,真正想接觸的是導演學,參演的作品也根本不多, 隻有童年時期那兩三個具有代表性的而已。
不接吻戲什麽的對他來說壓根沒有影響。
有時候去參加一些Party和KTV聚餐、四周圍著一群熱情貼上來的佳麗, 偶爾有那麽幾個瞬間,花池濯甚至有點抗拒看到唇瓣親吻這種動作, 因為會回憶起自己小時候看到的畫麵。
……
隻是。
他神色不定地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輕撫一了下自己下唇。
唇瓣相貼的感覺似乎沒有想象中糟糕, 也沒有完全沒有預想中的惡心,甚至……很甜。
觸感宛如初晨浸泡過甘露的綿軟花瓣。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葉晨夕當時用力瞪大眼睛的神情,她的眸子是黑色偏棕一點,毫無渾濁雜質的清澈雙眸眼白分明,可以十分清楚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發絲與呼吸之間縈繞著一種很清雅的淡淡香氣。
她的鼻尖也如同唇瓣那樣小巧,完全不屬於正常男性的大小,氣息純澈得仿佛無知闖入某種禁地的小羔羊。
清甜,濕軟。
人在回憶什麽的時候,往往會憑借想象誇大當時感知到的觸感,花池濯在回憶中耳根已經不自覺地蔓上了淡淡的粉色。
如果,是這種感覺的話………其實……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是她。
不好的記憶在無形中被覆蓋,胸腔裏的心髒隨著血液的流淌,不斷發出擂鼓一般有力的跳動,然而,目光重新落到窗外不遠處那兩個天台上的影子,一切思緒驟然被扯得星飛雲散。
花池濯的臉色忍不住再次沉下來,雙眸鎖定著那兩個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人,零碎鬆散的劉海在深邃的眉骨上投下了一大片濃厚的陰影。
萬幸的是,與昨天的突發事件不同,林子辰和葉晨夕跳到轉圈的那步,並沒有彼此踩到對方的腳、進而不小心發展成一起摔在地上的局麵。
他們順利跳完了節選片段的第一遍,從鞠躬到分開,整套動作一氣嗬成。
花池濯內心的燥意總算消散了那麽一丟丟。
但是葉晨夕很快便將手重新搭到林子辰肩膀上,身體毫無防備地靠近對方,口型一張一合,乖巧著表情不知道在說什麽,不過三四秒,兩個人便恢複了剛才幾乎貼到一起的姿勢。
花池濯眼睜睜目睹完他們反複練習的全過程,不多不少、將近30分鍾。
那本來該是昨天自己與葉晨夕經曆的……他手指不受控製地動了一下。
在此期間,林子辰一直沒有鬆開輕握住她腰肢的手掌,哪怕是中間跳完的時間段。
他全程麵帶溫和的笑意,溫良無害地牽引著葉晨夕,手掌甚至按住了對方的後腰心,輕輕向前推著,一點點將“少年”的身體緩慢地送到自己身體上,像是在耐心更正她的位置。
而葉晨夕這個沒良心的小傻子呢?
還在那裏樂淘淘地連連點頭,怕不是以為林子辰一點私心沒有,事無巨細到站位都要修正吧…!?
花池濯的臉色又開始不好起來,她平日裏抓乖賣俏的機靈勁兒呢?現在連這種光明正大的小動作都發現不了麽。
不過,比起那個一點嫌都不知道避,被人賣了還在那裏傻嗬嗬數錢的纖瘦“少年”,花池濯現在更為意外的,是同他一起長大、了解得不能再了解的林子辰。
自對方從自己手裏要走葉晨夕的那一刻起,他便察覺到這家夥態度稍微有些不對,林子辰沒有破例向其他部門要過人的舊例,他向來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溫柔在外表下本該是無動於衷的冷漠。
最近卻打破了諸多與往常不同的態度。
電影院偶然撞見的那次,今天放學後在天台的這次……難不成也發現了葉晨夕的某些秘密嗎。
花池濯眯了眯眼睛,見他們練習結束,幹脆遠離窗戶回到沙發和茶幾旁邊,拿起自己的外套兩三下穿到身上,主動離開了靜思樓空曠安逸的活動室。
對天台以外的事情全然不知,葉晨夕在放學之前,率先回二樓的教室取了一下自己的書包。
她現在已經完全像一個正常…哦不,極為健康的人,至少與林子辰分別並下樓取書包這段期間,步伐穩健到腳掌心快要長出八塊肌肉。
埋頭專心收拾書包,某位十分靠譜的溫柔學長則是等在樓梯口,目光淺淺地掃視著掛在牆壁上的鍾表。
17:42,現在回去似乎過於早了點。
思緒進展到一半,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靜謐的教學樓大廳——
“子辰。”
花池濯單手插著口袋,修長筆直的雙腿邁上二樓與一樓轉接的台階,俊美的眉目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昔日親密無間的發小,慵懶的語調輕鬆恣意:“你還沒有走麽。”
被叫住的林子辰微微一愣,沒想到會在這裏突然看到對方:“池濯?”
他的語氣雖然意外,但是很快便笑著回答道:“學生會還有工作,所以檢查到了現在。”
“是嗎。”
花池濯仔細端詳著林子辰風光霽月的神情,微眯了一下眼睛,在對方詢問自己為什麽還沒走之前,同樣笑起來,提前一步說道:“什麽時候紀檢部也有檢查天台的工作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看來還是我手下的生活部更輕鬆一點。”
林子辰:“……”
他秀美的眉梢略微挑了挑,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麵前神色同樣如常、隻不過語氣明顯有些暗諷的混血少年。
“怎麽了?”
微微歪起頭,林子辰溫和的語氣不變:“看來你看到我和阿夕在上麵了。”
“池濯,這不是很好嗎?完成工作騰出來時間可以做其他空閑的事情,我想這比坐在電腦前沒日沒夜的整理數據庫要輕鬆多了。”
花池濯:“……”
“那也沒必要距離拉那麽近不是嗎,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誤以為你喜歡她。”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深邃的普藍色眸子半分距離都沒有移開。
像是在無聲地觀察著對方。
“喜歡他?你指哪方麵的喜歡?”林子辰挑起的眉毛並沒有鬆下去,他略微詫異地盯著對麵,無奈地彎起眼睛,像是有些不解地笑眯眯說道:
“晨夕不是男孩子嗎。”
雖然是再平常不過的詢問,花池濯卻沒有上套。
他依舊微眯著眸子,腦中思索的神色不顯,如果對方像葉景裕那樣真正知曉全部內情,是不可能反問自己的。
“他是男生沒什麽吧。”
沒有模棱兩可地跳過先前的話題,花池濯直接肯定了對方的話,他當然不可能像當初煩心地質問井熠那樣,明確的提供什麽答案,畢竟林子辰是他們四個中不亞於景裕和自己的聰明人。
“我們這個圈子的人……你也知道。”
“在娛樂圈玩的久了,什麽事都有可能。”
單手隨意叉起腰,花池濯神態很是無所謂地說道:“我現在是雙,所以看待問題的角度可能和以前不一樣。”
“我以為你也想體驗一下。”
……
氣氛在驟然陷入沉默之前,率先被一道磕到拐角、差點摔到地上的磕碰聲音打斷。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順著聲音同時向走廊靠近樓梯口的方向望去。
他們很輕易便發現,剛剛還在討論的那個麵頰秀氣的精致“少年”,此時正背著黑色的書包站在不遠處,零碎的黑色劉海隨意搭垂下去,軟白的後脖頸因為低頭的動作而略微露了出來,由於光線的問題看不太清臉上的表情。
說真的。
葉晨夕強壓下內心即將湧現出來的古怪神色,及時扶住旁邊的冰冷牆壁,才穩住自己因為分心差一點踩空摔倒的身體。
救大命了。
F3剛才說了什麽??是雙?
大哥你瘋了吧你!原書裏說好的鐵血直男呢,你這樣讓鐵血BG黨的她現在心情怎麽辦啊喂!?
……等等。
腦海中冷不丁想起什麽,比如昨天放學在社團裏發生的一係列畫麵,葉晨夕收回扶住牆壁的手,忍不住偷偷打量起站在不遠處那個容貌俊逸、身材頎長出挑,宛如行走的荷爾蒙一般性感嫵媚的美少男。
難不成,他是因為昨天那個烏龍事件,被自己親成了雙?
不是吧阿sir,這……這,您的性取向也太脆弱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