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清楚屋子裏的詳情, 花池濯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怪不得,井熠這小子莫名其妙向他借雙疊袖口的襯衫,一般隻有佩戴袖扣才會穿這類的款式。
虧他意外收到對方的消息, 本想著離開公共課過來看看井熠找到衣服沒有,從自己回國到現在, 這小子難得主動跑過來私戳自己,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幺蛾子。
沒想到葉晨夕也在活動室裏。
“井熠,有點粗......”
“其實也不粗,忍一忍!”
“穿過去, 有點痛一會兒就沒了, 你信我。”
“好吧.....”
“你下次不要這樣, 連保護措施都沒有。”
花池濯剛走到活動室的門口, 聽到的就是這麽幾句對話。
兩道熟悉的聲音毫無遮攔的從門縫裏傳了出來, 偏偏靜思樓主席團的活動室很大, 從門板上的方形小玻璃根本看不到衣櫃那邊的視角。
他差點把手中的門把手掰斷。
耳朵聽不下去了, 花池濯不假思索地推門走進去,徑直盯向房間最裏側的兩道影子, 站在那裏的兩個“少年”規規矩矩各待在一邊,臉上沒有亂七八糟的汗漬, 衣服完整、神色正常,隻有井熠的耳朵比往常要紅很多。
花池濯的心情在逐漸打量出這小子的名堂後,立即變得更差了。
井熠不會無緣無語戴這種和他沾不上邊的袖扣。
更不用提對方有向自己借襯衫的前因, 結合兩個人剛才在屋子裏的對話........
是葉晨夕送給他的吧?
看到平日裏傻了吧唧的老四擋在某個人前麵, 像防賊似的防著自己,姿態慵懶的混血少年原本恢複過來的臉色再次黑了下去。
“哢嚓”一聲, 他用力關上門,修長的食指卷起一縷頸窩的發絲, 嘴角扯起一抹淡淡弧度:“這是在幹什麽?”
“你們還真有閑情逸致。”
“大早上不在教室上課,躲在這裏做些不為人知的事,要是景裕在這裏,不知道會怎麽想。”
葉晨夕:“........”
這和便宜老哥沒有關係吧!
突然出現在這裏的F3可謂殺人誅心,有一說一,她確實不敢讓葉景裕知道自己逃了課,別忘了她早晨還扔下對方自己跑了,至今想起來就隱隱忐忑,可能這就是源自家中大哥的某種權威。
如果說葉景裕戳到了葉晨夕,那麽聽到“不為人知”這幾個字,躁動起來的就是井熠了。
他、他幾分鍾剛在這裏抱住了葉晨夕,悄悄吸了一口。
雖然原本預想的是親.....親...親親嘴!但池濯哥說的沒錯,井熠確實想偷偷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在邁進活動室之前,他都做好那裏痛痛的準備了。
誰能想到最後隻是耳洞痛了一下。
他的表情控製不住心虛了幾分,耳朵連著後脖頸重新不爭氣地紅起一片,不過井熠沒有後退,依舊利用身高優勢將葉晨夕擋到了身後。
一句話戳到了兩人的心窩子,寬闊冷清的活動室變得有些安靜,好在,井熠很快就振作起來,因為小心思而被發現的羞愧感盡力退下去,他梗著脖子撇嘴說道:“池濯哥,你現在也沒上課吧。”
“裕哥這個點才不會來這邊。”
他肯定是想見葉晨夕,井熠早就看透了池濯哥的心思!
花池濯:“.........”
俊美的中長發少年明顯噎了一下,陰晴不定的臉頰染上了幾分無語。
他的視線從井熠耳垂上明亮精致的“耳釘”收回來,轉而落到被他護住的葉晨夕身上,抬起雙腿兩三步走過去,最後慢悠悠地坐到柔軟舒適的真皮沙發上:“小、夕。”
“你在這裏正好,晚上的社團活動倒是不用特意提醒你了。”
他從茶幾下麵翻出一遝夾著紙張的透明夾子,隨手拿起其中一本遞過去,尾端細挑性感的雙眸看向她,不經意地流露出高貴典雅的氣質:“我昨天傳過去的台本已經收到了吧?”
“你現在可以挑一個紙質版拿回去。”
“和電子版一樣,我可是第一個告訴你呢。”
葉晨夕:“........”真的嗎?
不太信啊!
按照對方以往經常鞭撻打工人的性格,她還以為F3會讓自己跑腿給所有人打一份紙質版,亦或者把那些紙質版拿回去、一個一個分發給社團裏的全部社員,沒想到他這麽的良心。
“謝謝學長。”葉晨夕頗為詫異地主動走過去,就在她接到東西那一刻,花池濯卻冷不丁地開口道:
“不過。”
“你也知道下周就是校慶了,今年的表演比往年提前半個月對吧?我放學後會好、好檢查你的舞蹈表演。”
“要是還不會,可是有懲罰呢。”
“......學長你放心好了。”
葉晨夕早就學會了那段華爾茲,不得不說,花池濯這個人聲音自帶魅惑感,最後一句話的尾音上調,聽起來仿佛曖昧的調情一般,她不由借此聯想到自己這幾天糾結的問題,心裏變成了苦瓜臉。
當然,葉晨夕沒有轉回頭注意到井熠的神色。
自聽到“小夕”和“戲劇社”這兩個詞開始,某個棕褐發色的少年就心中警鈴大作,他不知道兩人在討論什麽,但隱約察覺到和池濯哥手下的社團有關。
原來葉晨夕加入了戲劇社,到時候要表演舞蹈。
井熠俊秀脆嫩的臉頰略顯緊張,立即快步邁過來,零碎的栗色短發搭垂在額前,黑色牛仔褲上的銀色鏈子嘩啦啦作響,他酸溜溜地彎下腰拿起茶幾上的劇本定睛一看——
《Sleeping Beauty》。
漂亮的睡覺?!
這.......這是什麽破劇本!
井熠的英語雖然時常卡在及格線,但最基本的單詞還是認識的,一想到葉晨夕要在舞台上和別人漂亮的睡覺,他就繃不住了,眼神十分控訴地看向身旁的纖瘦“少年”,表情活像被丟棄的毛絨絨小動物:“你咋會答應演這種舞台劇?”
“啊?”
葉晨夕尷尬地接過他手裏的劇本,以為他因為不知道戲劇社的事和自己賭氣:“對不起,之前忘記和你說了。”
“我畢竟是戲劇社的成員,抽中裏麵的主演也沒辦法嘛,整個劇本最長的戲份就是睡覺,比想象中方便。”
主演也不能接這個啊!
井熠的眼圈直接紅了一圈。
“嗬.....你還不知道小夕在我的社團準備藝術節的比賽嗎,井熠。”
花池濯饒有興致地交疊雙腿,抱著胸看向神色驟變的栗發少年:“她說的沒錯,我特意為小夕簡化了台詞,比其他人的要好背。”
“不過,連子辰都知道小夕即將表演舞台劇呢,我以為你也知道。”
“沒關係,阿熠,我的戲劇社也隨時歡迎你過來參觀。”
靠啊!
葉晨夕差點捂住花池濯的嘴。
她急忙去看井熠的神色,果然從他稚嫩白淨的臉頰上看到了溢於言表的委屈,對方的臉本來就是乖巧的娃娃臉,一旦露出這種表情,會令人下意識升起濃濃的罪惡感。
“噢。”
井熠抿了抿嘴角的小虎牙,嫉妒如同廣闊的海水翻湧到心裏,原本蓬鬆柔軟的微燙短發早已經耷了下去,他知道這和葉晨夕沒什麽關係,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
酸澀的情緒填斥著內心,根本控製不住,他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精致袖扣安慰自己,看了她一眼,垂下頭走了。
“我先回去了。”
“井熠.......?!”
葉晨夕急忙伸出爾康手,眼睜睜看著麵前容貌俊秀的栗發少年一副不想多聊的樣子,灰頭土臉地離開了活動室。
不、不是吧。
她隻是忘記告訴他社團的事了啊,怎麽突然生氣了?
好吧,仔細思考一下,自己加入戲劇社即將表演公主這麽大一件事情,沒告訴兩肋插刀的好兄弟就算了,她在這之前甚至邀請過別人參觀表演。
大哥葉景裕那邊因為要報備放學時間所以他早就知道,F2當初邀請過,F3周末在宴會上聽說過,四個人裏竟然隻有井熠不知道,他肯定會不開心。
說到這個,她本想追上去的腳步頓住,頗為尷尬地轉回頭看向花池濯。
袖扣的事,被這家夥看到了。
防住了其他三個人,偏偏沒有防住自己不打算送的那一位!
“學長,你.........”
葉晨夕甚至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麽。
總不能開門見山讓他別講出袖扣的事,而且井熠那邊走掉歸走掉,身上傳遞過來的能量值比剛才要多,同自己宴會回來對葉景裕“鬧別扭”是一個道理,一時間令人進退兩難。
花池濯安居若素的姿態倒是與往常一樣。
“井熠那小子,一點也沉不住氣。”
他沒什麽表情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眯了眯漂亮細長的眼眸,慵懶頎長的身板走到葉晨夕的麵前,手指捏到她手裏多出來的那本透明夾上,輕輕一抽,將井熠先前還給她的劇本拿回去。
所以說,一個袖扣而已,寶貴成那個樣子。
不就是平時基本用不到的小小飾品,又是換成他不喜歡的校服作踐自己、受了憋屈找他借襯衫,又是不顧疼痛戴到耳朵上........其他人看了還以為是什麽定下山盟海誓的定情信物。
不知道那個死小子在珍貴什麽。
花池濯垂眸看著葉晨夕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內心的煩躁在原本的基礎上增添了幾分。
伸出骨節細長的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將人往後推了推,念在這個小沒良心的隻送了那麽一小個東西的份上,他心煩意亂地收回視線,將多餘的劇本扔到茶幾上,直接放對方離開了這裏。
然而,一切隻是個開始。
葉晨夕猶疑不決的表情像是遇到無解的問題、最後擺爛一樣,捂著被點的眉心同樣灰溜溜地埋著頭離開了活動室。
花池濯麵色不虞,幹脆沒回教室,而是留在這裏整理起了生活部近幾日忙起來的工作。
腦子裏時常回想起那個麵頰蒼白脆弱的秀氣“少年”臨走前的神情,他一上午都心緒不寧,統計校慶器材的申請沒處理幾個,直到活動室的大門被嶄新的高挑身影推開。
邁進屋子裏的腳步聲平穩而沉靜,帶著黑鑽耳釘的黑發少年麵無表情地拿著文件,沒有任何停頓地坐到了不遠處的辦公椅上。
是葉景裕。
第三節 課的大課間時間很長,第四節課又是自習,對方經常在這種時候來活動室處理早晨堆積的新文件。
花池濯對此見怪不怪,但他沒想到,自己一抬頭就看到了對方袖子上的裝飾品。
——海藍色的鯨魚浮雕圖案。
與井熠戴在耳朵上的“耳釘”款式簡直一模一樣,無疑是同一係列的袖扣。
有那麽一瞬間,花池濯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他仔細端詳起對方不同於往常的襯衫,事實擺在那裏,葉景裕的袖子上確實別著袖扣。
四個人從小到大一起相處到現在,他從沒見過哪一位這麽喜歡袖扣,連平時的正式場合都很少戴這些,更不用提日常的穿搭。
那是誰送的可想而知。
“景裕。”
花池濯的嘴角皮笑肉不笑,直接放下了指尖捏住的中性筆,閑散的好聽聲音意有所指:“你今天戴了其他飾品麽,真難得。”
坐在對麵的葉景裕沒有抬頭,但心情似乎還不錯,俊挺的眉骨垂視著文件,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嗬.....井熠今天也戴了袖扣。”
“和你的動物款式一模一樣,我幹脆也去買一個好了。”
葉景裕:“........”
聽到這句話,他明顯想到了什麽,強勢冷硬的氣壓重新回歸到身上,俊朗的眉宇略微低沉,猶如千年雪峰上化不開的積雪。
“不是買的。”
主位上的黑發少年說完,不再分心,安靜的活動室裏頓時隻剩下批閱文件的寫字聲響。
花池濯不想坐下去了,直接從原位重新站了起來:“我出去走走。”
他單手插著兜,纖長俊美的身影離開了F4專屬活動室。
本以為自己今天最糟糕的心情無疑是現在,沒想到後麵還會發生其他事,花池濯午休打算下樓的時候,碰巧偶遇到從一樓往上走的林子辰,兩個人一起停到了一樓與二樓之間的轉角樓梯。
“池濯?現在要去吃飯嗎?”
林子辰笑意盈盈地朝著他打了一聲招呼。
“現在不........”
隨口回答的話語戛然而止,花池濯的目光下意識注意到了林子辰的袖子。
那裏散發著隱隱閃爍的銀色光芒,色彩清新又溫暖的森綠色琺琅背景搭配性情溫和的白尾鹿浮雕,與深紅似火的獅子狗、碧藍如海的鯨魚明顯是一個係列。
“怎麽了?”林子辰見花池濯突然不再說話,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袖子,微笑著主動說道:“啊,你在看這個嗎?”
“這是阿夕送給我的,說是之前救了她的謝禮。”
“很好看對吧?”
花池濯:“.........”
緩和了很久,才將心底翻攪出來的某種情緒壓下去,他嘴角揚起以往慣有的慵懶弧度:“確、實。”
“和景裕的藍色琺琅袖扣一樣好看呢,我還以為你們三個一起去訂購的。”
林子辰挑了一下眉。
不過他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俊逸的臉頰依舊溫柔繾綣,像是不在意亦或者早就察覺到一般,語氣溫和地摸了摸下顎:“是嗎?”
“放心好了,如果我們難得一起訂購東西,怎麽會不帶你。”
“對了,一起去吃飯嗎?”
“........”
花池濯直接轉身離去,宛如當初轉身離開活動室的井熠:“不了。”
“你和景裕在小花園吃吧。”
葉晨夕一整天都過的十分美妙。
這個美妙指的是生命值方麵,不知道從哪個人身上傳過來的Buff一直滋潤著自己,飽滿的精神狀態第一次持續到最後一節課上完。
她深度懷疑,是上午負氣離開的井熠仍在鬧別扭。
這都最後一節課了,對方難得一條消息都沒給自己發,他們中午也沒有一起吃飯,葉晨夕憂心忡忡的午飯.......是和宋媛媛一起吃的,咳!
當然,也不排除自己最為擔心的袖扣事件被其他人發現,花池濯那個時候可是看到了井熠的“耳釘”。
她現在已經擺爛了。
反正送禮物這事自己又沒有撒謊、騙他們隻送了其中一個人,沒人規定不能送一係列的東西,如果真是因為這個,源源不斷提供過來的生命值說明事態沒有想象中嚴重。
葉晨夕決定心不想為靜,老老實實享受生命值的滋潤,井熠那邊過幾天再想辦法好好哄一下對方。
然而,煩惱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她忘了花池濯這邊的情況。
放學後照常掏出手機,找到便宜老哥的頭像框,葉晨夕先給對方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是鹹魚呀:大哥,我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是鹹魚呀:放學後不用等我。兔兔揮手ipg.】
【。:結束在樓下等著。】
“.......”
什麽情況。
手機嗡嗡一聲,沒想到葉景裕回複這麽快,還讓自己結束後在樓下等著,葉晨夕疑惑地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是鹹魚呀:什麽意思呀?】【。:今天工作多。】
懂了。
估計是藝術節快到了,學生會前所未有的忙,葉景裕那邊要留校處理到很晚吧?
莫名想起自己當初在學校留到晚上8點的舊事,葉晨夕心情微妙地收起手機,對方能等她自然是最好的,既不用自己費心思打車,跟著便宜老哥一起回家還能多薅點羊毛。
就是早晨的事有點尷尬,希望對方已經忘到了腦後。
【是鹹魚呀:好的。】
【是鹹魚呀:兔兔敬禮gif.】
快速回複完葉景裕,葉晨夕收拾好書包,餘光發現宋媛媛還沒有走,像是故意磨蹭到現在一般,她主動搭話道:“一起走嗎?”
坐在那裏的長發少女立即點了點頭:“嗯!”
於是乎,她們沿著錯綜複雜的小道一同來到了學院生活區的攬月樓。
女主角隸屬於後勤部門,目前還在負責服裝的設計和製作,她剛邁進一樓的走廊就被剛好站在對麵的副社長祝葉彤叫走,依依不舍地與葉晨夕告別,鑽入了閑雜人禁止進入的裁縫室。
表演室這邊與裁縫室不同,相較於往常來說極為熱鬧。
畢竟具體的台本已經人手一份發下來了。
葉晨夕邁過門檻的那一刻,屋子不知道為什麽安靜了一些,很多人隱晦地看向這邊,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收了回去。
大部分社員都在朗讀並背誦各自的台詞,偌大的表演室隻有兩個人與他們不同,社團裏唯三不會跳交際舞的賈帥和範可晴正在互相練習。
葉晨夕想了想,暫時沒去那邊,而是拿出花池濯今天中午給自己的紙質版劇本,隨便找了個角落盤腿坐到地上開始研讀。
她昨天晚上已經在房間裏看完了電子版,初步看完感覺台詞還行,努力背一背兩三天就能記熟,剩下的都是跳舞以及被紡車紮暈後睡過去的情節。
到時候自己隻要一直裝睡就可以了,後幾場基本都是王子那邊的事。
“教母,你們為什麽不讓我觸碰剪刀.......”
“教母,我想出去玩。”
“咦?那是什麽.....”
葉晨夕壓低了聲音,埋頭仔細琢磨著台詞的語氣,差點把自己讀洗腦。
反複讀背差不多快1個小時,直到賈帥和範可晴那邊結束了練舞,她才在不看劇本的前提下勉強磕磕巴巴背出所有台詞。
接下來隻要經常複習,每天來幾遍就能徹底熟練了。
周一的社團活動時間隻拿來背台詞,總覺得有些浪費,可惜宋媛媛不在這邊的部門,花池濯又遲遲不出現在社團,葉晨夕拿著攤開的劇本從原地站起來。
估計再過去15分鍾左右,社團時間就該結束了。
她心裏想到這句話的同時,周圍突然傳來喧鬧嘈雜的聲音,一陣**由遠及近,表演室裏的氣氛緊跟著被感染,不少正在朗讀劇本的社團成員都圍了過去。
聞聲看向前擁後堵的人群,葉晨夕立即從她們的影子中央看到了花池濯的身影。
“........”
人氣一如既往的高。
看到花池濯態度親切而又和藹地與一個個與圍上來的女生打招呼,她一時間有些恍惚,開始懷疑自己給對方介紹女孩子的預備方針,他好像不缺搭訕的漂亮女生啊。
宋媛媛那邊又沒看到什麽進展。
不會真的因為自己變成雙了吧!
腦子裏又想起這幾天糾結的事情,葉晨夕頗為微妙地摸了摸自己中午被點的腦門,幹脆收回視線不去想這些,繼續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台詞上。
然而——
“小夕。”
站在人群中的那抹身穿淺色係襯衫、俊美性感的混血少年冷不丁把視線盯向她這邊的角落,他的五官自帶媚態,嘴角明明在笑,葉晨夕卻莫名覺得背後生寒,像被冰涼滑膩的蛇纏繞住一般。
“跟我出來一趟。”
“你應該沒有忘記我上午說過,要好、好考驗你吧?”
表演室驟然冷靜,四周的社員們頓時把目光投了過來。
“......哦。”
葉晨夕頂著這些人的視線,默默合上劇本,拎起一旁的書包走過去,由於周圍的視線太過強烈,她稍微低下一點頭,任由零碎的黑色劉海垂散下來遮擋在額前。
當她不去故意裝乖時,懨懨的神色立即重歸陰鬱,蒼白的皮膚透出一絲病態,身上自然而然地增添了幾分戾氣。
社員的視線們逐漸減退。
其實,上周大名鼎鼎的學生會長葉景裕親自來這裏找人的時候,社員們已經知曉了葉晨夕的身份。
F1的繼弟,親媽是理事長的現任夫人。
她的身份擺在這裏,怪不得當初花殿下親自領著對方來抽簽,有些女生甚至後悔自己之前沒站出來,教葉晨夕學習跳交際舞。
現如今社長來了,要把葉晨夕單獨叫出去,所有人自然接受良好,驚詫過後很快便讓出了道。
..........
“那個,學長?”
徑直被某個身材高挑的中長發少年帶到了屋外,不知道為什麽,對方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一直不說話,搞得她莫名有些心虛。
無論是性取向的事還是袖扣,她都很尷尬啊!
可能是因為上次在社長辦公室發生的意外陰影太重,花池濯沒有帶葉晨夕故地重遊,而是將人領到了一樓與二樓中間的轉接台處,這裏的空間很大,窗戶的采光極好,非常適合做些隱蔽的練習。
“跳交際舞的第一步是什麽?”
回眸看向自己身後神情忐忑,仿佛一隻幼小雛鳥的白皙“少年”,待兩個人站定,花池濯的神色不知是好笑還是不好笑,咬著詞冷不丁提出了疑問。
“呃。”
葉晨夕沒想到考驗這麽快就開始了,趕緊說道:“女方第一步右腳後退?”
“右腳後退?”
花池濯姿態懶散地抱起胸,挑眉說道:“你確定?”
“應、應該是啊?”
葉晨夕覺得自己不可能記錯,她昨天晚上特意練了幾遍,然而,麵前高出自己一頭的混血少年卻突然伸出了左手:“不對哦。”
“第一步是王子詢問是否可以跳舞,互相行禮。”
葉晨夕:“........”
“行了,提起裙子15度輕微鞠躬,然後把右手給我。”
“哦。”
葉晨夕不知道說什麽好地乖乖照做,她沒穿裙子,自然隻能捏住空氣虛提了一下。
把手交給花池濯,對方骨節分明的寬大掌心瞬間向裏收緊力氣,似乎用力捏了捏她柔軟的手掌,將彼此的胳膊舉高至與肩平齊。
身體下意識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葉晨夕有點想把手收回去。
其他F4她不介意身體觸碰,因為他們是鐵血錚錚的BG黨,無論是林子辰還是井熠,兩人都以“朋友”這個身份為前提進行互動,但花池濯不同。
這家夥明確說過是雙,對男的也有興趣,但凡他做點什麽小東西都很奇怪好麽!!
還好。
兩個人接下來的舞步自然順滑,沒有任何意外地快速跳到了尾聲。
看著葉晨夕手指微縮、神色緊張的樣子,花池濯自上午以來就不太好的心情總算恢複了幾許。
不過他不打算就此放過對方。
在即將收尾的前幾秒,花池濯眯了眯深邃狹長的眼眸,動作緩慢地隨著舞步俯下身子,將呼吸湊到她的耳邊:“說起來。”
“小夕,井熠的耳、釘很好看呢。”
樓梯裏的氣氛猝然陷入了停滯。
感受到懷裏的身體不自然的僵硬了一瞬,他很快捕捉到這一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輕笑出來。
——氣笑的。
這個小沒良心的還真就隻準備了三份袖扣。
怎麽,因為其他三個人都有救她,隻有自己當時不在落水現場嗎?
花池濯很想敲開這家夥的腦殼點醒對方,她知不知道那兩個推她入水的人是自己最後教唆繼弟解決的。
明明是自己,既幫她出了被花明哲找茬的氣,又替她解決了麻煩的人。
握住葉晨夕腰肢的手同樣收緊了幾分力道,花池濯逐漸加重了咬字:“景裕和子辰的袖扣也很好看,和井熠的耳釘一模一樣呢。”
“F4的三位同胞能同時收到這份不明人士贈送的禮物,我很、高、興。”
葉晨夕:“..........”
救命。
果然被他發現了麽?!!!
她腳下一歪,舞蹈結束的那一刻差點踩到對方的腳,身子連忙往後大退一步,又被花池濯修長有力的手掌握著腰部帶了回去。
少年性感的身體迎麵向前,提琴一般的魅惑嗓音故意壓低:“這是第二次的小錯誤。”
“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小夕?”
“學....學長。”
心裏太過心虛,以至於葉晨夕下意識飄了嘴:“我還有一個袖扣!”
“隻是還沒送給你而已,我,我本來打算明天送給你的......沒想到你提前發現了!”
周身的氣息倏然一鬆。
喊出這句話的同時,花池濯陰晴不定的臉色明顯逐漸收斂,他深海般的藍色雙眸閃過一抹意外,大概是沒想到懷裏的“少年”會說出預料之外的話,他上揚的嘴角真實了幾個度。
“是嗎?”
“原來我也有啊,這還真是意外之喜。”
“那我應該好好謝謝你了,小夕。”
兩人的舞步徹徹底底結束,花池濯鬆開握住葉晨夕右手的那隻手掌,轉而伸向她帶著一點病態白的臉頰,白度同她差不多的纖長食指與拇指捏在一起,慢慢移到俊秀“少年”的額頭前。
“不過,兩個小錯誤的懲罰還是要有的。”
他輕佻的語氣不帶一絲商量的餘地。
不是吧哥哥。
葉晨夕苦著臉看向F3彈過來的手指。
她可是無比坦誠地拿出自己的真心,願意把沒戴的那枚袖扣送給對方,結果這家夥突然開始對自己的腦門情有獨鍾了。
葉晨夕趕緊閉上眼睛,就在她以為自己的額頭會被彈幾個腦瓜崩之時,淡淡的幽香與男性溫熱的吐息毫無征兆地噴灑到鼻梁上,對方發尾微卷的冷茶色長發輕飄飄地掃到了自己的睫毛之間。
眉心緊跟著傳來柔軟溫涼的觸感,伴隨著他的呼吸逐漸壓實。
葉晨夕猛地睜開了眼睛。
“學長?!!”
靠啊,他怎麽親自己?!!
捂住被吻住的額頭猛然連連後退,葉晨夕瞪大雙眸,直接靠到了後麵的牆壁上,耳尖不受控製的染上了生理性的紅色。
睫毛和臉頰連帶著激起了相同性質的癢意,再次鄭重重申,她平時根本不在意和主角團們親密接觸,甚至摩多摩多,因為大家都把自己當好兄弟和男生,甚至是家人一般的妹妹。
但花池濯這個家夥現在的情況不同於往常!!他異變了!
看著麵前長相秀氣的“少年”耳尖難得紅起來的樣子,瞪大的眼眸水潤而又澄澈,薄薄的唇瓣也下意識張開,露出裏麵一小部分嫩粉的舌尖,花池濯收回身體的動作不可避免的微滯了幾分。
他扶住額頭,五指穿過慵懶感十足的劉海將其向後捋了捋,轉頭移開視線,克製住了心底躥升起來的繼續的想法。
“好了,懲罰結束。”
性感的嗓音略微沙啞,風流俊雅的混血少年鬆開懷裏的人,似乎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扶住劉海的左手。
明明被親的是葉晨夕,他卻像是被親到皮膚一樣尾音發酥,散發出一股被玷汙過的狼狽美感:“回去別忘了鞏固練習。”
“下次我考你的可不是華爾茲,而是你的台詞了,記住沒?”
葉晨夕:“.........”
不對勁。
大大的不對勁。
她很想張口說些什麽,但是站在麵前的俊美男生已經主動轉身向上走去,背影消失得極快,褲兜裏的手機冷不丁傳來突兀的鬧鈴聲——
是她上周提前定好、提醒自己社團結束叫網約車的鬧鍾。
如果不這個時候叫網約車,到時候走到聖亞斯學院的大門口,她還要等很久車子才能開過來。
葉晨夕被鬧鈴聲拌腳,默默把口袋裏礙事的手機拿出來,隨便劃滅震動的屏幕。
等會兒有便宜老哥接自己,她現在自然不用煩惱什麽時候叫網約車。
真正該煩惱的F3相關的問題。
對方絕對絕對不對勁,而且徹底偏離了自己原先定好的攻略路線。
救命啊.....所以他到底為什麽親她的腦門,這根本不是懲罰吧?!說是獎勵還差不多!
大腦生理性爽得發麻,身上縈繞著久久不散的生命值,葉晨夕心裏頭無比複雜,難道她真的不小心開啟了花池濯奇怪的路線?
但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女生。
越想越覺得混亂,葉晨夕幹脆拿起一旁扔到樓梯牆角的書包,單肩背到後背上,不再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至少回家再捋順其中的關係。
恰在此時,剛剛被劃掉的屏幕“嗡嗡”一聲,傳來了熟悉的消息震動聲。
葉晨夕連忙打開還沒收起來的折疊屏大手機,屏幕重新亮起,微信頁麵彈出來嶄新的一個小紅點,她定睛一瞧——
【。:結束下樓。】
“........”
來的這麽湊巧。
走廊裏現在還沒有人,葉晨夕的心情仍處在微妙之中,隨便給便宜老哥回了一個好字就下了台階。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她背著書包剛從二樓與一樓之間的轉接台下到一樓、邁出最後一個台階,葉景裕英俊挺拔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不遠處。
“大哥。”
蔫了吧唧地朝著等在那裏的冷峻少年招了招手,葉晨夕加快腳步走過去,悶聲說道:“我們走吧。”
站在麵前的黑發男生似乎打量了她幾眼,眉骨深邃、鼻梁挺秀,眉宇之間隱隱透著一絲剛處理完工作的疲憊。
對方依舊穿著早晨那件單薄的黑色休閑外套,以及寬鬆的廓形法式白襯衫,袖尾上海藍色的袖扣與耀眼的黑鑽耳釘色彩相稱,閃爍不定。
眼睜睜看著葉晨夕跑向自己,葉景裕單手插著兜,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紅色未退、嬌豔欲滴的柔軟耳垂,沒什麽表情的收回了視線。
“你剛才在上麵做什麽?”
“啊?”
冷不丁被便宜老哥問話,葉晨夕走過去的腳步登時僵了一下:“沒、沒和誰.......”
“不是,我是說,我和他什麽都沒做,啊呸!”
都怪F3之前擾亂自己的心緒,徹頭徹尾打亂了至今為止的計劃,葉晨夕的腦子現在還緩不過神來,口頭上總是不小心失誤。
不想便宜老哥多關注這個,尤其是那種被自家大哥抓住早戀的感覺很令人心虛,她胡亂擺了擺手:“反正沒做什麽啦,咱們回去吧。”
“........”
身旁的溫度不知不覺降下去了不少。
“那個喜歡你的人?”葉景裕的聲音冰冷且聽不出情緒。
葉晨夕哽了一下。
所以說她現在也很迷茫!
心裏更加心虛,沒有注意到便宜老哥根本不能看的神色,她趕緊搖頭說道:“就是昨天....唉不是,真沒什麽,大哥你不用管這個........”
自己要回家後才能好好捋一捋。
奈何,話音剛落下,一條強勁有力的修長手臂刹那間伸過來,劃破冰涼的空氣,筆直地橫到她的麵前。
打斷了那道略顯煩惱、支支吾吾的聲音。
發絲被不自然的風帶起來幾縷,身體冷不丁被按到樓梯後麵的隱蔽角落,眼前突然變得天旋地轉。
直至那個少年身體壓到自己身前,手掌徑直扣到耳後的牆壁上,葉晨夕還沒有搞清楚莫名發生的現況。
........
幹淨通透的走廊比往常任何一個時刻都要靜謐。
早已熟悉的男性氣息伴隨著雪鬆的清香,極具侵占性地壓在頭頂,她完完全全被麵前壓迫感十足的影子籠罩起來,身體蜷縮在緊密狹小的空間裏、動彈不得分毫。
“哥.....哥哥?”
葉晨夕不太確定地仰起頭,輕微放大的瞳孔裏清晰地倒映出把自己按在牆壁上的俊朗身影。
先等等。
這是在做什麽?
她剛才是想要一邊解釋一邊跟著對方往外走對吧!?
事情發生的太快,麵前的葉景裕氣息沉沉地低著頭,正毫無避諱地與她的眼睛互相直視著。
少年精致英俊的五官仍帶著一絲少年感,帥氣的下顎線條流暢而銳利,零碎的黑色劉海在額前垂下一片陰影,幾乎遮擋住了眉梢間的神色。
隻能從強硬的動作看得出他氣勢感十足。
終於,葉景裕有了新的動作。
明明清雋的五官是冰冷的,神色極為漠然,他漆黑色的眼睛卻慢慢向下移動.........葉晨夕眼睜睜看著麵前這個容貌俊逸的少年將視線轉移到了自己的嘴唇上,她的眼睛忍不住瞪大了幾分:“哥哥?!”
奈何,對方已經俯下了身子,寬闊硬朗的身板逐漸靠近葉晨夕,頭部略微錯開,位置對準她薄嫩的唇瓣,毫不偏移地壓了下去。
一切的動作都很快,真實經曆卻宛如慢鏡頭一般,眼見著距離越來越近,少年鼻尖呼出的炙熱呼吸,直接先嘴唇一步噴到了她的唇瓣上。
葉晨夕被禁錮著根本動彈不了,身體像按在砧板的羔羊一樣隻能被迫承受著所有,她下意識伸出手去推對方貼過來的胸膛:“等....哥哥,你不要.......”
葉景裕直接攥住了按在自己胸前的手。
抓著這隻相比之下纖小許多的柔嫩手掌,舉到葉晨夕的耳朵旁邊,少年彎著腰,俊逸的臉頰終於以錯位的方式貼到她的麵前。
兩個人的唇瓣隻相隔1cm、彼此呼吸交纏。
然而,看清葉晨夕那不可置信的水潤雙眸,裏麵甚至積攢了幾滴(生理性的)淚水,在隻要上前最後一小步、唇瓣就能互相吻住的那一刻,葉景裕身體微僵,還是驟然停住了自己的動作。
他鬆開扣在葉晨夕耳朵後麵的手臂,神色不明地直起了身子。
抬起胳膊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少年轉過頭去,額前的劉海遮擋住了俊秀的眉眼:“抱歉。”
“我冷靜一下。”
說完這句話,葉景裕徹底退出剛才兩人氣息極為相融合的地帶,背過身,似是要大步流星的離開這裏。
樓上逐漸傳來社團活動結束、熱熱鬧鬧的喧鬧聲,臨走前,他沉默了幾秒,又加了一句:“在這裏等我。”
.........
葉晨夕已經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