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鹿很期待的回了家, 因為遲宴說給她準備了生日禮物。

然而當門和燈都打開的那一刻,商鹿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門口鞋架上,一次性拖鞋全都不見了, 衣架上多了兩件沒見過的外套, 茶幾上還擺著一個包……那是林顏顏的, 她有印象。

林顏顏這幾天並沒有來過她家,至少她出門前茶幾上絕對沒有這個包。

商鹿懷中還抱著遲宴給她做的那束花,目光繼續在自己家尋找著異樣。

在看見這麽多“漏洞”之後, 遲宴也知道顯然是瞞不住了。

商鹿並沒有往裏走, 而是直接回頭看向遲宴,眼底帶著些困惑, 直接用口型問道:多少人?

遲宴同樣用口型回答了商鹿一個“七”,然後蹲下來拿過商鹿的拖鞋放在她腳邊, 示意她先進屋。

商鹿心中已經基本上能夠對應數出人數了, 踩著拖鞋向屋內走去。

目光所及之處, 暫時還沒人。

直到她走到了客房門口。

“咳!”遲宴咳嗽了一聲,非常刻意。

客房的門瞬間被打開, 林顏顏舉著蛋糕走了出來,第一個喊道:“生日快樂鹿鹿!”

蛋糕上插著已經點燃的蠟燭,燭光搖曳中其它人也都陸續從房間裏鑽了出來。

“生日快樂!”葉陸上前給了商鹿一個擁抱,隨即狂妄大笑:“我是第一個抱到壽星的人!”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遲宴的眼神, 隻記得挑釁林顏顏。

林顏顏瞪大眼睛,立刻把蛋糕塞到許則手裏,一邊試圖把商鹿抱起來一邊喊道:“鹿鹿生日快樂!”

小討厭的大家全員來齊,外加上歐易, 還有手中捧著一個小盒子的小米。

商鹿數著人數, 然後愣住。

怎麽有八個人?多的一個是哪來的?

再數一遍……誒?聞人言?

商鹿有些意外看向聞人言, 道:“你也來了啊。”

遲宴:“……?”

聞人言主動舉起雙手和遲宴解釋道:“我是想來找你的,結果敲門你家沒人我就準備走,突然看見了他們一群人,我就好奇問問,沒想到嫂子過生日,那這種熱鬧事我當然也得參加啊!”

“等一下。”葉陸直接打斷了聞人言的話,有些無法理解:“商鹿是你嫂子?你哥誰啊?”

怎麽這人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連在一起就不是人話了?

聞人言指了指遲宴,直接嘲笑葉陸:“你睜大眼睛看我嫂子懷中抱的是什麽?玫瑰啊!這不是愛情是什麽?”

“玫瑰?!”林顏顏當場表演了一個女高音式尖叫,從商鹿手中搶過那束玫瑰花瘋狂後退,道:“你瘋了?”

蔣菁也連忙上前查看:“有沒有哪裏癢?要去醫院嗎?”

小米神色也很擔憂。

商鹿連忙擺手解釋道:“那束玫瑰是假的,不會過敏,放心。”

林顏顏半信半疑低頭,在用手觸碰了玫瑰確定是假的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將它放在了一旁茶幾上。

宋澤謙打了個哈欠,這場慶生活動已經影響到他的作息了,他提醒道:“再不吹這蠟燭可要滅了。”

所有人:“!”

大家也不鬧了,林顏顏再次回頭去找蛋糕,重新從許則手上搶了回來捧到商鹿麵前。

這是商鹿今天第二次聽見生日歌。

在大家的合唱中,商鹿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許願。

許……許什麽願啊?

這生日歌好難聽!這群人為什麽唱生日歌也開始走調了啊!

除了歐易的聲音她能聽得出來還行,其它怎麽一個比一個難聽,葉陸是故意扯著嗓子在嚎,聞人言……唱得也好難聽!

但是這樣的氛圍,她還是很喜歡。

商鹿努力把大腦裏的吐槽趕出去,許下了願望。

其實她也沒什麽願望了。

想要的早就都得到了。

那就希望大家永遠都可以這樣開心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還是很想說謝謝。

謝謝這些人願意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難聽的生日歌依舊繼續唱著,歐易也打不過就加入,開始和葉陸比誰唱的更難聽。

在這樣熱熱鬧鬧的氣氛裏,商鹿吹滅了蠟燭,看向大家,道:“謝謝你們。”

商鹿說著又回頭看向遲宴,問道:“可以說說到底怎麽回事了吧?”

“我來說我來說!”林顏顏直接舉手搶答:“我們本來想給你過生日,但是又不確定你想不想過,所以就拜托遲宴為我們打探消息,如果你不開心就讓他給我們發信息,我們就迅速撤退!”

商鹿今天顯然心情不錯,所以一切也就按照計劃進行了。

商鹿給大家切好了蛋糕,分給每一個人。

蠟燭也吹了,蛋糕也在吃了,葉陸才終於又想起了重點,他看向商鹿,又看了看她身邊的遲宴,問道:“你們倆在一起了?”

商鹿點頭,也就借著這個機會和所有人正式介紹了遲宴,道:“遲宴,我男朋友。”

小米眼底露出了然,低頭吃著蛋糕。

葉陸用挑剔的眼神看著遲宴,道:“見過幾次,但是不熟,你再做點自我介紹?”

“我來介紹吧。”宋澤謙的聲音懶洋洋響起,道:“遲總,我們電影的新投資人。”

葉陸瞪大眼睛,瞬間起身走到遲宴麵前和他握手:“遲總,幸會!”

林顏顏伸腳去踹葉陸的腳後跟:“瞧你那點出息!”

葉陸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看著屋內所有人,指了指商鹿和遲宴,問道:“你們為什麽都不吃驚?你們該不會都知道了吧!”

林顏顏笑眯眯道:“鹿鹿可是很早就告訴我了哦,隻告訴我了!”

蔣菁也說:“前段時間綜藝殺青宴,他來接小鹿的時候我看見了。”

宋澤謙則是回答:“那我可能更早一些,他找到我說要投資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許則垂下眼睫,很快又露出溫和笑容:“算是有心理準備吧。”

聞人言則是得意洋洋:“我可是遲宴最好的兄弟!”

這種話題,小米自然裝作聽不懂,沒有加入,也沒人會追問一個小孩子這種事情。

葉陸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怎麽?難道隻有他一個人沒有發現這件事嗎?!

不!還有一個人!

葉陸看向了歐易,用同病相憐的眼神看著他:“原來隻有我們不知道。”

“你說什麽呢?”歐易一大塊蛋糕咽下肚,道:“他們倆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嗎?就之前來醫院看我那次,不是說他是商鹿男朋友嗎?”

葉陸&林顏顏:“?!”

那天他們也在,絕對不存在這種事啊!

歐易又抓了抓頭發,陷入回憶:“不對,好像否認了?我記不清了。”

因為記不清了,所以就一直這麽默認了,反正歐易的人生一直都是這樣,不太確定的東西一般情況下就隨便找個答案糊弄一下自己。

歐易的神色很真摯,也很無辜。

商鹿&遲宴:“……”

算了,隨便吧,反正現在也在一起了。

而接下來,便是大家陸續把自己準備好的禮物送了出來。

小米準備的是一條親手織的圍巾,雖然簡單摸起來卻很舒服,她道:“是薛媽媽教我的。”

林顏顏直接用嫌棄的眼神看向遲宴,道:“這種事都被小米搶先了,你不行啊。”

歐易也拿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一個非常頂配的話筒,造型也很可愛。

但是當禮盒打開之後,袋子裏似乎還放著什麽東西。

商鹿伸手好奇想要去拿,就被歐易先一步拿起。

歐易依稀記得,自己從公司出發之前,顏鬱莫名其妙過來了一趟,好像動了他給商鹿準備的禮物,但他當時急著走也就沒來得及查看,沒想到被顏鬱往裏麵放了張他們組合的新專輯。

歐易拿起專輯,在看見背後有顏鬱的簽名之後,牙都快咬碎了。

有病吧!

葉陸也嘲笑歐易:“第一次看有人送生日禮物送組合專輯,怎麽比我還自戀?”

見歐易遲遲不把專輯給自己,商鹿奇怪問道:“這張專輯怎麽了嗎?”

“沒什麽,有髒東西,我擦一下。”歐易說著便拿起紙巾,卻發現擦不掉顏鬱的簽名。

嗬,還好他也有準備!

歐易從口袋裏摸出了一隻簽字筆,把組合裏所有的成員名字都簽了上去,才遞給了商鹿:“這是我們組合所有人對你的祝福。”

商鹿:“……”

她又不是瞎,這些名字不都是歐易現簽的嗎?

但商鹿也沒揭穿他,而是道:“謝謝,我很……喜歡。”

此刻所有人的禮物都送出了,除了遲宴。

遲宴起身走到了書房門前,從裏拿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

這次依舊是鮮花,不同的是用圓筒似的布包裝著,看起來也很漂亮。

“不是吧——”

林顏顏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專輯身上,她不放過任何一個當麵diss遲宴的機會,拖長尾音道:“你不是已經送了一束嗎?有沒有點新意啊。”

林顏顏話音剛落,遲宴懷中的鮮花桶裏就探出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是一隻圓滾滾的銀漸層,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們,伸出了一隻小爪子搭在一朵花上。

它似乎很好動,想要從花裏爬出來,商鹿連忙起身去接它。

小家夥倒是有靈性,直接就往商鹿的懷裏爬去。

“太可愛了!”商鹿忍不住將小貓抱在懷中,小貓也算乖巧,一個勁“喵喵”叫著,直接躺在商鹿腿上把肚皮對著她。

商鹿自然是忍不住上手,林顏顏也跟著來摸貓腦袋,還喊著小米一起。

商鹿喜歡的不得了,一邊逗著小貓一邊問道:“遲宴,你怎麽想到送我貓?”

“上次聞人言帶他的貓來,看你挺喜歡的。”遲宴這樣回答著,又道:“這隻貓也是他從朋友那裏幫忙買的。”

聞人言很驕傲道:“這可是那一窩小貓裏最乖的,遲哥一叮囑,我就從它們剛出生就開始盯著,選出這麽一隻專門留給你的!”

“也謝謝你。”商鹿說著便抬頭看向聞人言,那雙眸子笑盈盈彎起來的模樣純稚動人。

聞人言的臉有些紅了。

在感覺到自己耳根發熱的那一刻,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死到臨頭,拚命擺手和遲宴解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隻是欣賞,被美女這樣看著臉紅很正常,我喜歡的真不是嫂子這種類型,遲哥你相信我啊啊啊——”

結局以聞人言的腿被遲宴踹了一腳告終,聞人言也不敢多待,以回家喂貓為借口先跑了。

而敲門聲很快又響起。

外賣小哥送上來了一大箱啤酒和小吃。

林顏顏舉手:“我點的我點的!不醉不歸!”

在場除了遲宴的酒量還湊合以外,全部都是三杯倒。

林顏顏之前送的大沙發此刻倒是派上用場了,像是個古代大通鋪,每個人都能有一塊地。

葉陸和歐易此刻還在那裏舉著早就空了的酒杯在那裏碰杯,林顏顏則是跪在地上跟在小貓的身後爬。

商鹿抱著蔣菁的胳膊,已經喝醉了還要一本正經和對方討論著角色,蔣菁醉酒後儀態倒是最好的,端正坐在沙發上聽商鹿分析角色,一直機械重複點頭的動作。

很顯然,蔣菁也有些醉了,但理智還能維持著她不發酒瘋。

宋澤謙早就覺得頭痛,走到沙發角落先給自己占據了個好位置,直接睡覺。

遲宴則是看鬧的也差不多了,便彎腰將商鹿抱起,道:“回房間睡了。”

“不要……”

商鹿迷迷糊糊嘟囔著,嘴上說著不要卻在被遲宴抱起的時候伸手去攬他的脖子。

還沒進房間,拖鞋就在商鹿搖晃著腿的時候從空中掉落在了地上,砸向了正在地上坐著的歐易和葉陸。

歐易抓起拖鞋:“天……天降奇物,此乃不祥之兆!”

說著他就往旁邊一扔,把拖鞋砸在了葉陸的臉上。

葉陸:“?”

他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歐易卻對他傻笑:“哈哈,你被人打了,我就說不詳!”

於是葉陸舉著拖鞋爬了起來,“我看你才不詳!”

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打著打著葉陸踹了歐易一腳,兩個人一左一右滾向客廳兩端。

從哪裏摔倒,就從哪裏睡覺。

兩個人都是這麽做的,分開的那一秒就遺忘了對於彼此的怒意,複製粘貼一般倒頭就睡。

而另一邊,跟在小貓身後爬行的林顏顏也成功將腦袋撞上了牆,然後陷入迷茫,試圖繼續穿牆而過。

好在許則也沒有醉的太厲害,還想要起身去扶林顏顏一把。

林顏顏抓住了許則的褲腳,許則逃一般的提著褲子離開,選擇去和宋澤謙躲在一起。

遲宴替商鹿蓋好被子,出來後沉默了許久,和現場最後一個清醒的人對上了視線。

小米端著水杯站在房間門口,她原本隻是想倒杯水,現在卻隻能歎了一口氣。

她說:“大人,好笨。”

遲宴:“……”

沒法反駁。

第二天醒來。

所有人默契地選擇性遺忘昨晚一起醉酒的事情,由遲宴和許則一起做了頓豐盛的午餐,吃完後大家才各回各家。

商鹿則是抱著那隻小貓,看著遲宴收拾著客廳:“貓貓應該叫什麽?不許說三乖小小乖之類的敷衍我!”

遲宴想了幾個名字,商鹿都不滿意。

她也想不出來,就纏著遲宴讓他取名。

遲宴洗了個手,抓了一把果幹遞到商鹿麵前,道:“閉眼,隨便拿一個。”

商鹿雖然不明白遲宴想做什麽,但還是聽話閉上眼睛,摸了顆最大的,然後道:“紅棗。”

遲宴看向商鹿懷中的那隻小貓,說:“從今天起,你就叫紅棗了。”

小貓:“喵?”

商鹿:“?”

是不是太隨便一點了?

而小貓卻仰著腦袋要去吃商鹿手中的紅棗幹,在得到後心滿意足地蹭了蹭商鹿的手心。

商鹿很意外把它抱起,道:“你喜歡?那好吧,紅棗紅棗紅棗——”

雖然商鹿一直覺得遲宴給寵物取名很隨便,但她也接受了這個名字,主要是貓好像挺喜歡的。

商鹿哪都沒去,就忙著和小貓玩了一天。

而除此之外,她還收到了一份更好的“生日禮物”。

也就是在商鹿生日當天,警方對於小誌和奶奶的事情調查出了通告。

經過一個多月的深入調查,整個村子知道卻默許這樁人口拐賣事件的村幹部數量眾多,而孫家二子提到的在警察局工作的伯伯保護著這種惡行,參與其中的甚至還有更高層的官員。

對於所有參與其中的黨幹部和公職人員失職瀆職行為進行相應處理,大批官員被給予開除黨籍政務撤職等一係列處分。〔注1〕

村長和他的長子不僅是“買家”,更涉嫌參與到了人口拐賣,對此的調查還在繼續,輿論持續的關注注定了這件事不會再不了了之。

小誌和媽媽奶奶已經被二伯接到了城裏生活,他們可以在一起過一個溫暖的新年。

沒有村子裏的閑言碎語,沒有禁錮自由的鐵鏈,更沒有隨時會產生的訓斥與責打,更不會再有拿她們當畜牲對待的丈夫。

她們的人生,終於要迎來自由。

對於商鹿來說,這是非常美好的生日。

她也收到了商慕托人送來的生日禮物,依舊是一個莊園,讓她可以種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商鹿沒有任何猶豫,就給埃爾維斯打了電話,在確定土壤等一係列因素合適之後,選擇了繼續種玫瑰。

雖然她對玫瑰過敏,可玫瑰也的確是她最喜歡的花。

當然她最喜歡的還是遲宴親手給她做的那束永不凋零的玫瑰。

今天是商鹿的生日,但也是普通的一天,是她越來越喜歡這個世界的每一天。

轉眼間便到了除夕。

《拯救計劃》好一點的播放時間段在電影院都是座無虛席,場場爆滿,網絡上的口碑也還算不錯。

票房在一周便過了三十億,直接提前領跑春節檔電影,給其它的電影以及製作方都帶來了巨大的壓力,觀眾最多的春節還未真正到來,很顯然它的票房接下來隻會繼續上漲。

《拯救計劃》給國產電影開了個好頭,這樣的成績已經注定了別說春節檔,就是今年電影都很難有票房能夠超越它的了。

其中商鹿飾演的上官儀收獲了一致好評,她將這個角色的反差與不同麵演繹的極好,情緒銜接切換也很自然,總能夠給觀眾最出其不意的反差。

嶽齊感到揚眉吐氣,給宋澤謙和韓成都發了不少條私信,然後他就看見韓成給他的電影打了四星。

韓成V:電影不錯,演員可以,導演真的很煩。

配了一張嶽齊和他花式凡爾賽炫耀的聊天截圖。

網友們樂了。

【哈哈哈韓成導演,煩就要大聲說出來】

【嶽導:耀武揚威,宋導:懶得理睬,韓導:可閉嘴吧】

【韓導:我是個拍電視劇的,你炫耀錯地方了!】

【我賭五十塊,一定是宋導不搭理嶽導,他才會來找韓導犯賤哈哈哈】

嶽齊自然不滿韓成的態度,但是他現在也不是很在意,畢竟他可是“贏家”。

直到嶽齊轉發了一條商鹿的單人海報,並且直接配字:“有機會再合作。”

商鹿還沒回複他,宋澤謙卻先轉發了嶽齊的微博。

宋澤謙V:準備進組了@商鹿//轉發微博。

【宋導加入戰場!】

【宋導:誰和你有機會,她馬上就進我的劇組】

【宋導是一個理智的人,和嶽導拌嘴時除外哈哈哈】

【導演圈的相愛相殺我還能看一萬年!】

……

此刻,商鹿有些忐忑牽著小米的手,看向正在開車的遲宴,再次確認道:“我們要去見你媽媽嗎?”

“又不是沒見過。”遲宴透過後車鏡看她,問道:“怎麽緊張了,你們上次不是聊的挺好?”

“那不一樣。”商鹿抿了抿唇,道:“上次是偶遇,伯母很健談,所以也挺聊得來,但這次感覺……像是專門見家長一樣。而且你爸也在家,我沒見過他。”

遲宴很直接道:“你不用管他,我家是我媽說了算,我媽喜歡你他就不敢說什麽。”

這話讓商鹿稍微安心了一些,畢竟遲母的確很好相處。

小米將一顆糖遞到了商鹿的麵前,道:“姐姐吃糖,吃糖就不緊張了。我會保護姐姐的!”

“好。”商鹿接過糖拆開放入口中,伸手摸了摸小米的腦袋,道:“有小米在,姐姐不緊張。”

車很快開到了遲家門口。

而此刻,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灰色的老舊衣物,懷中提著一個包裹,一邊走一邊回頭,逃一般地從院子裏衝了出來,在看見他們的那一刻嚇得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商鹿也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道:“……你家進賊了?”

遲宴看起來卻似乎已經習慣了,直接問道:“爸,你這又是在幹什麽?”

商鹿捂住了自己的嘴,瞬間陷入慌亂。

這是遲宴的父親?她剛剛說人家是賊?救命!

遲父看起來卻不是很在意這些,他鬆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媽回來了,嚇我一跳。我當然去打麻將啊。”

說著遲父便打開了自己懷中的包裹和遲宴炫耀:“瞧瞧!純玉雕刻的麻將,這可是寶貝啊!”

遲父隻是讓他們看了一眼,又迅速將麻將裹好,就向外走去。

走了幾步之後,他又倒退回來了,看向了商鹿,震驚道:“商鹿?是你!”

商鹿低頭,喊道:“伯父好。”

想來也是因為商遲兩家在生意場上抬頭不見低頭見吧,想到接下來可能會圍繞商家展開的寒暄,她便覺得頭痛。

而遲父卻樂嗬笑了起來:“我們之前打麻將的時候,一定要把手機壁紙換成你的照片,聽說你特別幸運,是錦鯉!果然,那段時間我手機換你照片後贏了好多局!”

商鹿:“?”

遲父在說什麽?她的耳朵壞掉了嗎?

遲父看了看商鹿,又看了看遲宴,再看了看小米,他問道:“你們這是?”

“我們在交往,是母親讓我們回家一起吃年夜飯的。”為了避免父親誤會,遲宴還主動介紹了小米:“這是商鹿的妹妹。”

“你們在交往?好啊!好!”遲父看起來更高興了,道:“把錦鯉娶回家,以後麻將桌上我肯定無敵了啊!我不能耽誤了,要不然你媽就回來了,我現在就要去!”

遲父抱著那堆麻將離開的背影輕快,仿佛整個人年輕了二十歲。

商鹿無法理解,問道:“伯父麻將玩很大嗎?”

否則為什麽會打個麻將開心成那樣,還得躲著老婆。

“他們不玩錢。”遲宴伸手揉了揉鼻尖,似乎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輸了吃一罐鯡魚罐頭,所以我媽在家的時候從來不讓他去。”

商鹿:“……”

然而遲父還是沒有成功去打麻將,他還沒走幾步,就遇到了正好趕回來的遲母,隻能像個跟班似的不情不願跟在老婆後麵回來了。

遲母看見商鹿的那一刻,原本還在訓斥遲父,瞬間洋溢起喜悅笑容道:“小鹿來了?還帶了妹妹啊,站門口幹什麽?你們快進去,我和你爸有幾句話要說,馬上就來。”

看著遲母依舊穿著的是夏季的衣裙,商鹿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真是,看著就好冷啊。

商鹿突然意識到下車也有一會了,露在外麵的手似乎凍得有些冰涼,她習慣性就想去牽遲宴的手取暖,因為他的手永遠是熱的。

在意識到還有長輩在場的時候,商鹿覺得不合適,伸到一半的手又訕訕想要收回,遲宴卻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也朝著小米伸出,道:“走吧,和哥哥姐姐回家了。”

小米也乖乖牽住了遲宴的另一隻手,三個人一起向屋內走去。

門口。

遲父盯著自己懷裏的麻將,臉上流露出悲傷的神色。

而遲母則是看著他們的背影,感慨道:“多像一家三口啊,真好。”

說著她又看向自家老公,迅速表演了一個變臉:“大過年的你什麽表情?還有你這穿成什麽樣子,回去換衣服!”

“是。”遲父隻能老老實實跟在自家老婆身後,回家去換準備好的過年新衣。

在這個時間裏。

遲母讓家裏的傭人帶著小米去給她專門準備的公主房裏玩耍,然後拿出了一本相冊下來,道:“這裏有很多遲宴小時候的照片,還有穿裙子的樣子哦!”

“媽!”遲宴有些不自在,試圖製止母親這樣的舉動,伸手阻攔母親拿著相冊過去。

商鹿卻看向遲宴,雙手合十,眼底寫滿了好奇道:“我能看一眼嗎?就一眼!”

很顯然,她是想看的。

遲母也不著急走過去,反而是慢悠悠看向遲宴,道:“媽媽是很尊重你的,不願意就放回去吧。”

幾秒之後,遲宴放下了擋在空中的手,轉而用來捂住了自己的臉,妥協道:“看吧。”

“好耶!”商鹿歡呼道,在意識到自己失態之後又捂住了嘴,有些尷尬看著遲母。

遲母則是將相冊高高舉起,哄著商鹿,故意學她說話:“好耶!讓我們一起來看遲宴的醜照!”

商鹿笑了出來,更加大聲去回應:“好耶!我要看!”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腦袋都快湊在了一起了。

遲母每翻一張遲宴小時候的照片,都可以給商鹿講出這張照片是在哪裏拍攝的,那天發生了什麽,遲宴當天心情的好壞。

直到一張小遲宴灰頭土臉站在一塊石頭後麵,滿臉都寫著“不高興”的照片出現。

商鹿奇怪道:“他這是怎麽了?和人打架了嗎?”

遲母說到這裏樂的合不攏嘴:“他小時候調皮,遇見漂亮的小女孩居然揪人家辮子,結果被人家女孩子打倒在地上,打輸了就哭了。”

遲宴否認:“你記錯了,我沒有哭。”

商鹿看向他,半開玩笑問道:“有多漂亮,還要你玩這些小男生的把戲,專門去引人家注意力?”

遲宴卻沒有否認:“是啊,特別漂亮。”

商鹿愣住,本能便抓起旁邊一個抱枕就想去砸遲宴,在意識到這裏是他家之後硬生生忍了下來。

遲母則是直接從商鹿手中搶過那個抱枕,完成了她原本做卻沒有實現的事情,把抱枕砸在了自家兒子身上:“說什麽呢?世界上哪有女孩子比我們鹿鹿漂亮?這張嘴不會說話就和你爸一樣閉上!”

遲宴彎腰將抱枕撿起放在一邊,卻沒說話,隻是安靜了下來。

商鹿卻還是瞪了他一眼,用拳頭在空中揮了揮,帶著些威脅。

而就在此刻,遲母飛速想要翻過相冊,一次直接掀起兩頁。

商鹿的注意力被分散,把相冊又翻了回去:“誒,我看見裙子了,是不是遲宴女裝……”

答案是否認的。

因為在這張照片上,穿裙子的並不是遲宴,他是趴在地上的那一個。

小遲宴滿臉寫著不服氣,而雙馬尾紮的歪歪扭扭的小女孩伸出一隻腳踩在了……呃,他的屁股上。

好怪,再看一眼。

不對,更怪了!

這個小女孩的臉,非常熟悉。

商鹿拿起手機打開了攝像頭,對著自己的臉看了一眼,又指著小女孩問道:“這是?”

“我們也不知道,那天是遲宴生日,來的客人挺多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後來就沒見過了。”遲母說著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平時沒有細看照片上女孩的臉,此刻在商鹿的提醒下她又仔細看了看,喃喃道:“好眼熟。”

遲母閉上了眼睛,手落在照片上,口中念叨了幾句,又道:“氣息也很熟悉,很近。”

她再次看向照片上的女孩,這回終於認出來了,有些錯愕看向商鹿,沒有看她的臉而是抓住了她的一隻手。

隨即遲母笑了起來,感到難以置信:“是鹿鹿啊,這個小女孩是鹿鹿,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商鹿也從模糊裏找到了那年的記憶。

當時商父做成了幾筆生意,可能是因為心情好吧帶她出去應酬過幾回。

遲宴的生日應該也是其中一次。

商鹿其實記不太清那個小男孩的臉了,隻記得對方拽了她的辮子,問她為什麽一個人待在這裏,爸爸媽媽在哪裏。

商鹿當時被另一個小男孩指著罵了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再次被人靠近偏偏又問到和父母的話題便有些應激做了出格的事情,和對方動起手來。

商鹿打贏了,也可能是對方主要在躲,還算讓著她。

當小商鹿把小男孩推倒在地上,還故意去踩人家屁股宣告著自己的勝利之後,對方的母親便趕來了。

商鹿當時很害怕,怕爸爸知道了就再也不讓她出門了,便逃跑了。

這件事倒是沒敗露,父親也沒因此訓斥過她,可不巧的是沒幾天她就打碎了裝著母親照片的相框,被罰跪在小黑屋裏,從此也就沒有什麽出來玩的自由了。

真沒想到,那個小男孩居然是遲宴。

在她意識到對方母親趕來的時候就匆匆逃跑了,而照片居然已經被拍下了,還存放了這麽久。

商鹿看向遲宴,他神色倒是淡然,就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一眼。

商鹿立刻便猜到了:“你知道是不是?”

遲宴坐在了側邊的沙發上,單手捧著臉朝著商鹿彎彎眼睛:“你猜。”

商鹿:“?!”

可惡,她從來沒覺得遲宴這麽欠揍過!

遲母也似是瞬間就想明白了一切,道:“他知道的,當時我們教訓他了,他說要給你道歉就跑出去了,接連著早出晚歸了一個星期。”

遲母想到這裏有些生氣看向遲宴:“鹿鹿怎麽不記得?你該不會當時是騙我們說要給人家道歉,實際上天天在外麵玩是吧?”

遲宴並沒有回答遲母的問題,而是閉上眼睛聞了聞,道:“有些人特意烤的小蛋糕似乎要焦了。”

遲母尖叫一聲,丟下一句“等會再收拾你”,便匆匆起身去了廚房。

遲宴拿起了桌上的一塊餅幹,坐在了商鹿身邊,又將餅幹拆開遞到了商鹿的唇邊,一字一句道:“我去了。”

他繼續道:“嚐嚐看,這是我最喜歡的餅幹,希望你也喜歡。”

商鹿垂下眼睫看這塊餅幹,是那盤餅幹裏最普通的一塊原味,是個國民老品牌,看起來並不起眼,但對於她來說卻是很特殊的存在。

因為那一個星期,每天從窗外給她遞紙條聊天,送牛奶餅幹的小男孩送的就是這款餅幹。

而當時小男孩遞給她的第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的就是:這是我最喜歡的餅幹,希望你也喜歡。

商鹿微微低下頭,就著遲宴的手咬了一口餅幹,也已經明白了遲宴的意思,直接道:“不是他,是你。”

這話兩個人自然都懂。

遲宴點了點頭,收回手吃完了這塊餅幹,道:“果然還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商鹿笑了出來,她眼眶不自覺有些泛紅,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知道這個人對我很重要?”

遲宴並不撒謊:“幫你處理商慕寄來的玩偶。”

商鹿繼續追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說話間眨了眨眼,眼淚便順著臉龐滾落了下來,明明努力在笑,可還是控製不住淚水。

遲宴抬起手,指腹輕輕替她擦去那些淚痕,聲音放得愈發溫柔:“不希望你在不喜歡我的情況下,卻因為感激答應和我在一起。在一起後又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你生氣嗎?”

“不。”商鹿搖了搖頭,她抓住了遲宴的手,讓他的掌心貼著自己的臉,微微歪頭,眼淚都滴在了他的手心裏。

遲宴微微蹙眉,隻覺得掌心淚水的溫度炙熱到讓他心口處發痛。

他自然是舍不得看她哭,可這次她卻是因為他才掉的眼淚。

商鹿將遲宴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認真道:“遲宴,我很高興那個人是你,我覺得很幸運。”

給了她無數善意和溫暖的男孩並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因為時間變得麵目可憎,他還是她記憶裏的樣子,比從前更加美好,這是好事。

十七年前,他幫助過她,溫暖過她。

十七年後,他依舊選擇愛她。

她和他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在感受被愛。

所以現在,她也想要更多的去愛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