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成分太複雜,燕折微醺的腦子一時理解不了。
他被白澗宗的臉色嚇到,惴惴不安地問:“不是驚喜嗎?”
“……俞書傑。”白澗宗都顧不上此刻兩人不雅觀的姿勢了,他掐著燕折的腰,臉色沉得可怕,“去把一樓盡頭房間裏的小孩帶上來,再把張三找來!”
“是。”
俞書傑轉身的時候還有些迷惑,什麽小孩?
等待的過程中,燕折終於老實,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動不動。
他鬆著腰,柔韌的大小腿折疊跪在輪椅兩側,屁|股貼著白澗宗的膝蓋上沿,時不時會因為不舒服扭兩下。
“對不起。”燕折小聲道歉,“您要是不喜歡,我下次不往家帶了。”
“…………”
白澗宗冷冷盯著燕折:“還有下次?到底有幾個?”
白澗宗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
倒不是相信燕折前四年的人品,隻是燕折不可能做到瞞著他發展那麽多次一夜情。
再者,燕折就是個慫包,就算婚前真搞出了個沒名分的私生子,也沒那個膽子把人往家裏帶。
但白澗宗還是沒明白這個“兒子”是怎麽回事,喝多了說胡話?
直到俞書傑拎著一隻黑貓的後脖頸,走進露台,試探地問:“老板,您說它嗎?”
“喵……”小奶貓有氣無力地叫了聲。
“……”
白澗宗呼吸一滯,那隻被虐殺的白貓影子在眼前一晃而過。
“我也不想帶回家的。”燕折咕噥道,“可是寵物醫院不收它。”
俞書傑沒說話,輕輕看了眼老板。
有之前幾年生日被送死貓的經曆,老板會留下這隻貓的概率很低。
白澗宗是在心智成熟時遇到的那些事,不至於有很深的心理陰影,但也並不意味著能完全不在意。
張三也到了,剛進來就看到兩位老板親昵的姿勢,他連忙收回視線,目不斜視道:“老板,您找我有事?”
白澗宗麵無表情地問:“你們今天都幹了什麽?”
“今天……”
張三剛張口,燕折突然愉悅,表揚道:“您好聽話。”
他讓白澗宗不要問張三李四是什麽驚喜,白澗宗就真的沒問。
俞書傑和張三都是心口一跳,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緘口不言。
“聽話”這個詞其實很具有掌控性,一般來自長輩對晚輩,主人對寵物,或金主對金絲雀……冒犯且令人不適。
但白澗宗並沒有發怒,隻是十分冷漠:“今天很忙,誰有興趣知道你在幹什麽。”
“哦。”燕折嘀咕道,“那你別偷聽我了。”
“……”白澗宗盯他,“誰偷聽你了?”
燕折哄小孩一樣,說:“好好好,你沒偷聽。”
燕折太聒噪了,白澗宗直接捂住他的嘴,看向一邊的張三:“說,從離開公司開始。”
張三事無巨細地說:“從公司離開以後,燕少爺先去了新房子,摔了一跤——”
白澗宗冷不丁地打斷:“摔了一跤?”
張三啊了聲。
當時他看燕折身上除了灰塵也沒什麽傷口,就沒說什麽。
燕折掙開白澗宗的手,悄悄湊到白澗宗耳邊,小聲說:“我騙張三的,他有點笨,真的信了。”
“……”
張三麵無表情,我都聽見了。
燕折繼續自以為小聲地解釋:“我隻是有點高興,在地上躺了會兒——嗚。”
嘴又被捂住了。
張三接收到示意,繼續說:“然後燕少爺去樓下房子裏洗了個澡——”
被捂住燕折也要發表言論:“泥有沒有頭聽握稀糟……”
白澗宗不耐地加重捂嘴巴地力道,不想聽了:“你們出去。”
俞書傑請示道:“貓怎麽辦?”
白澗宗冷漠道:“扔回去。”
燕折在白澗宗的桎梏下伸出一條胳膊抗議:“不可以!它會餓死的!”
俞書傑十分嚴謹:“是扔回碰到它的地方,還是一樓房間?”
“……房間。”
白澗宗看傻子一樣看著俞書傑。
隨著不安的“喵喵”聲遠去,露台上又隻剩下了兩人。
白澗宗:“再不下去別逼我扔你。”
燕折不是很想下去,雖然屁股有些硌,但貼貼很舒服,和另一個人體溫交融的感覺會讓人慰藉。
“是因為我生的是兒子您不高興嗎?”燕折很體貼,“您要是不喜歡兒子,也可以把它變成女兒的。”
直接蛋嘎掉。
“……”白澗宗嘲弄道:“你可真是個好爹。”
燕折十分認可:“雖然我有點怕它,但我會當個好爹的。”
白澗宗:“怕它為什麽還要帶回來?”
燕折也不知道。
最開始找了三四家寵物醫院都不收,一方麵因為不是品種貓,不好找領養,二是太小了,照顧起來需要很多精力,寵物醫院也不是做慈善的。
張三倒是查到二十公裏外有一個流浪貓站點,燕折感覺太遠了,猶豫再三還是帶了回來。
燕折問:“我可以留下它嗎?”
白澗宗:“下去。”
燕折自動忽略,選擇性聽力:“可以嗎?”
白澗宗眸色沉沉:“你滾下去就可以。”
燕折猶豫了下:“真的要用滾的嗎?”
話音剛落,他就被托了下去。
燕折懵了,朝白澗宗豎起大拇指:“好臂力。”
白澗宗調整了下腿上的毛毯,調轉輪椅轉身就走。
燕折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一直跟回了主臥。
白澗宗頭也不回:“出去。”
燕折搖搖晃晃地說:“我要睡這裏。”
燕折最近膽子大多了,喝酒之後更甚。
他直接忽略白澗宗的意見,掀開被子躺下,連嘴巴都遮住,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白澗宗。
“燕折,出去!”
燕折自顧自地閉上眼睛:“燕折睡著了。”
白澗宗陰惻惻地說:“別逼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燕折聞言頓時坐起身——把自己衣服扒了。
他坦****地說:“你叫吧。”
白澗宗氣得發昏:“燕、折!”
燕折不聽,燕折就要在這睡。
酒精模糊了那道如針一般的視線,眼睛剛閉上,意識就逐漸沉去。
睡著的燕折安靜多了,小臂折在胸前捏住被角,生怕白澗宗掀被子扔他似的。
很久之後,白澗宗才收回目光。
浴室漸漸響起了水聲,今晚因為曹安跳樓的事情耽擱了,導致白澗宗洗完一小時的澡出來,已經過了零點。
可白澗宗卻很清醒。
燕折有一累睡覺打呼嚕的毛病,聲音不大,和以前那隻白貓的呼嚕一樣,哼哼呼呼的。
輪椅越過床來到窗邊,白澗宗調整好輪椅靠背的弧度,將毯子蓋至腹部,麵色冷淡地望著窗外。
夜色已深,手機仍然時不時發出聲響,有些是新消息,有些是新聞推送,偶爾會提到“豪門”“定婚”“私生子”等字眼。
短短兩天時間,白澗宗和燕折的名字就登上了各大頭條,還占了不少熱搜位置。
白澗宗從不理會這些,負麵報導自有公關部門處理。
他打開靜音,劃掉推送的消息,點開剛跳出來的新消息——
助理:老板,曹安出手術室了,但生命體征不穩定,還在icu裏沒醒。
白澗宗放下手機,沒回複。
一閉眼,腦子裏都是那隻剝了皮的、血淋淋的貓咪屍體。
他控製不住地想,沒能護住當年的那隻,就能護住樓下的那隻黑貓嗎?
又能留多久?一個月?三個月?還是到生日那天?幕後主始者就會控製不住地跳出來利用這隻貓刺激他或燕折?
“哼……”
**的燕折突然坐起身體,詐屍似的。他呆呆坐了很久,像是被某個夢境或念頭驚醒了。
白澗宗回首,眉眼陰鬱:“你又幹什麽?”
“我還是不要在這裏睡了。”燕折手腳並用地爬下床——白澗宗的床都太高了。
白澗宗以為燕折怕被自己掐脖子,嗤笑了聲:“現在知道怕死了?”
“是啊。”燕折充滿困意,眼睛都睜不開,“我怕您一晚上不睡,會猝死。”
“……”
幾乎是下意識想到燕折昨天早上瞎編的惡龍的故事,白澗宗冷冷道:“穿上衣服!”
“哦。”
燕折上身赤|裸,撿起衣服胡亂套上。
他揉著眼睛,一回生二回熟地走到白澗宗麵前,捧過活閻王的臉親了一口:“晚安。”
“燕折!”白澗宗氣笑了,“我最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沒關係,您就當您給的太多了,這是報酬。”燕折指的是那套房子。
真的很多!那個地段,那麽大的平層,普通人努力七八輩子都未必買得起。
白澗宗:“……”
好像沒問題,又好像很有問題。
明明一臉占到便宜的表情的人是燕折……到底誰給誰報酬!?
燕折見白澗宗一臉不爽地盯著自己,猶猶豫豫地說:“還要親嗎?還是要摸?要快點哦,我好困的。”
白澗宗:“滾。”
燕折麻溜地滾了,回到房間倒床就睡。
讓他睡不好的夢又來了。
他縮在角落裏,房間裏一片黑暗,耳邊是曖|昧的雜音,他捂著耳朵,一點不想聽。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隻讓我想毀了你、你的一切。”
不是對他說的。
燕折抱著瘦小的膝蓋,迷茫地想,那是對誰說的?
頭頂逐漸傳來水流湧動的聲音,他像被困於深海,曖|昧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忍受,伴隨著厚重的水流灌入他的耳道。
簡直要爆炸了。
許久之後,聲音平息,他顫著眼皮睜開雙眼,眼前一片煞白。
逆著光的男人提著一隻不斷掙紮的貓:“喜歡它?”
“也喜歡媽媽是不是?”男人殘忍地旋轉刀尖,剃下貓咪的毛皮,“不要想跑了好不好?你乖乖的,我才不會像殺掉它一樣殺掉媽媽。”
貓發出了尖銳的、如嬰兒啼哭一般的淒厲慘叫。
燕折捂住耳朵,也想尖叫!想嘶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咽喉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扼製住,連呼吸都困難。
他無法動彈,完完全全被男人的影子籠罩,永遠地困住了。
被困住地不止是他。
還有遠處那個、黯淡的長發背影。
……
燕折摔下了床。
他好半天才爬起來,直接疼懵了。心口還彌漫著痛苦與絕望帶來的麻木,好半天他才辨認出這是靜水山莊,是白澗宗的家。
還好不是那裏。
這個念頭剛冒起,又有一道聲音問:不是哪裏?
燕折不知道。
他呆呆地站起來,幾乎無意識地走到主臥門口,剛想推門,就看見門上貼了張條——
【燕折與狗不能入內】
“……”
燕折盯了會兒,抬手撕下門上的紙回到房間。
老實睡覺?不可能的。
他找了隻筆,將紙上的燕折兩字劃去,全憑本能地替換成狗啃的兩個字——
【大白與狗不能入內】
然後重新貼到主臥的門上,感覺沒粘牢,還抬手拍了兩下。
燕折盯了會兒紙條,腦子一點都不清醒,很久才認清自己寫下的“大白”二字,確定不再是“燕折與狗不得入內”後才推門而入。
**的白澗宗瞬間驚醒,投來陰冷的視線。
以門口那道黑影的身高,顯然是燕折。
白澗宗幾乎是擠出的這句話:“你又幹什麽!?”
燕折不回答,木偶人一般地走到床邊,掀開白澗宗的被子。
嚐試爬上床的時候還滑下去一次,又立刻鍥而不舍地爬上來,並抬起一條腿橫跨到另一邊,像隻青蛙一樣趴在白澗宗身上。
他麵朝下,臉埋在白澗宗的脖頸,甚至不忘反手蓋被子,但抓了幾下也沒抓到被角,隨即放棄,再次睡去。
不到一分鍾,房間裏就響起了淺淡的呼嚕聲。
白澗宗:“…………”
作者有話要說:
燕折:不好意思,夢個遊。
(還有一章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