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道自認自己也算個聰明人。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把整個東部管轄大區當棋盤,把那麽多的半神,管轄大區高層玩弄於鼓掌之中。

所以,當方澤進到他的營帳中時,他就感覺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而後來當方澤提到了一些他的隱秘事情的時候,他更是發現了事情好像在逐漸脫離他的掌控。

而一直到剛剛,當他發現方澤連域外的情報,還有他和聯邦最重要的秘密都知曉了以後,他終於把這些線索給聯係到了一起。

方澤說的其實沒錯。他之所以這麽倉促的發動針對源骨尊者的計劃,除了因為薑承和青萍的離奇死亡之外,也因為這次域外的大變。

因為極星計劃這些年的成績越來越突出,聯邦對域外的滲透也越來越強,再加上有愛好和平的尊者一直和聯邦進行情報互換,所以域外不管發生什麽大事,聯邦幾乎都可以在短時間內知道。

而像前不久大黑伽羅公開拍賣神孽控製方法,結果血腥角鬥場一方卻在拍賣會上襲殺了大黑伽羅,從而引起了尊者間大戰的事,聯邦當然也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再後來源骨尊者做莊勸和,讓二十多位尊者休戰,聯邦當然也收到了相關的消息。

雖然因為勸和之事的當事人太少(隻有那二十幾位尊者),聯邦無法得知具體的原因。但是他們卻也根據事情前後的一些蛛絲馬跡有推測出了一些事實:

源骨在天外天的尊者當中並不是屬於強大的那種,所以肯定沒有麵子能讓二十多位尊者罷戰。而源骨和這件事唯一的牽扯就是他是大黑伽羅一係的尊者。再結合在拍賣會前後,源骨一直否認自己一係擁有神孽控製方法。聯邦那邊很快就做出了關於整件事情真相的判斷:那個大黑伽羅很可能有問題。

尊者們很可能是發現自己被大黑伽羅,或者某位偽裝成大黑伽羅的神秘人給耍了。這才罷戰,開始尋找大黑伽羅或者那位神秘人。

而後續傳來的消息也果然印證了聯邦的推測。

隻是唯一讓聯邦沒有想到的是,因為這件事太重大了,源骨竟然要放棄他在現實世界辛苦打下的兩州之地,回歸域外。

雖然源骨降臨的事在最開始確實出乎了聯邦的意料,但是事後,聯邦智囊在細細分析利害得失以後竟然發現這對於聯邦是一件好事。

畢竟,靈界山的承載總歸是有上限的,遲早有一天尊者將會大規模的降臨到現實世界。

所以,越早得到尊者在現實世界的戰鬥力數據,聯邦的準備時間就越足。

如果在得到了源骨尊者的戰鬥數據以後,再拖個幾十年,也許聯邦都能造出媲美尊者級的軍事基地,或者研究出可以短時間內提高到尊者級戰力而且不會隕落的秘術。

所以,留下源骨尊者,或者至少和源骨尊者進行幾次交手,盡可能的收集數據,就成了東部管轄大區的首要任務。

於是,在這種戰略轉變下,何為道原本的“限製、封堵、觀察源骨尊者”的作戰計劃,就變成了“侵擾、拖延、與源骨尊者交戰”。

這種戰略上的變化,整個東部管轄大區隻有何為道和議長駱宿知道。畢竟……拿人命、尤其是高層的人命收集數據,並不是一件政治正確的事情。

至於其他州的議長、軍事基地的長官和半神。因為他們並不清楚域外發生的變故,也不知道源骨尊者本來也是要回歸域外,所以完全被何為道蒙在了鼓裏,還真以為何為道是準備驅逐源骨。

把聯邦這段時間的戰略計劃在腦海過了一遍以後,何為道也不由的把思緒再次放到了方澤身上。

其實他和聯邦的這個計劃並不高明,主打的就是一個信息差。所以隻要知道域外情報的人都可以識破這個計謀。

但是話說到這,問題也就來了。方澤是怎麽知道這些情報的?

而且,知道的這麽詳細。

要知道,這些情報很多隻在尊者之間流傳。就連聯邦也是和愛好和平的尊者那裏換的。

所以,方澤知道這些情報本來就是一件非常有問題的事情。

而再結合方澤身邊那名實力讓自己都感覺到壓力的強者,和方澤這些年一直在追查大黑伽羅的事情。一個猜測也就在何為道的腦袋裏緩緩誕生了。

他看著方澤,然後試探道,“你……就是那個變身成大黑伽羅,一手把天外天攪亂的神秘人?”

雖然何為道想了很多,但其實在現實裏隻過去了幾秒的時間。所以在方澤的視角中,他隻是說破了何為道和聯邦的布局,緊接著何為道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這讓方澤在心中驚訝的同時,也不由的點了點頭,直接承認了下來,“對,是我。”

他這次來見何為道本來就是來攤牌的,所以根本沒什麽好遮掩的。

這麽想著,他也不由的對跟在自己身邊的黑袍人說道,“螢後。摘下兜帽。”

聽到方澤的命令,一直站在方澤身旁的絕顛神孽也緩緩的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伴隨著兜帽摘下,一張絕美的女人臉龐出現在了何為道麵前。

作為界域戰場的女戰神,螢後的樣貌和她的戰績並不相符。她長著一張巴掌大的瓜子小臉,皮膚白皙,碧藍色的眼睛宛如澄澈的湖水,臉頰上有著點點藍色的熒光,耳朵細長但外側彎彎曲曲,有點像是美麗的鮫人。

而見到螢後,何為道也算是真正確定了方澤的身份:拍賣會上,巨鯨尊者有展示過自己的八名神孽,所以從域外傳回來的情報上,也記錄了這八名神孽的身份。其中就有螢後這位美麗的絕顛神孽。

而現在螢後和方澤站在一起,即使無法100%證明方澤就是那個神秘人,但是卻也足以證明方澤和那位神秘人的關係匪淺。

這麽想著,何為道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開心還是該憂愁。

他從螢後的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方澤,然後不喜不悲的說道,“方議長說我藏得深,但現在看來,你比我藏的可深多了。”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詢問道,“不過方議長韜光養晦了這麽久,現在卻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肯定是有什麽目的吧?”

聽到何為道的話,方澤朝著螢後示意了一下,螢後臉上的猙獰一閃而過,但卻還是服從的搬了把椅子放到方澤的身後。

方澤坐到椅子上,然後看著何為道,說道,“何議長果然是聰明人。我找你當然是有事的。”

他頓了頓,說道,“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何為道看著方澤,似笑非笑的說道,“說說你的價碼?”

方澤道,“我可以保證在你死後,把源骨驅逐出現實世界。”

聽到方澤的話,何為道卻是緩緩搖了搖頭,他說道,“源骨本來就會離開現實世界,就算是我驅逐他失敗,他也會自己離開。所以你這根本不能算出價。”

聞言,方澤笑了笑,反問道,“你確定嗎?”

聽到方澤的話,何為道像是想到了什麽,眉頭微皺。

而就在這時,方澤也緩緩開口說道。

“源骨會主動離開是因為他們以為那個神秘人還在域外。但是如果他現在知道了那個神秘人已經回了現實世界,而且就在東部管轄大區,你覺得他還會走嘛?”

“他為什麽不殺了曾家老祖和其血脈,或者再血洗幾位半神的血脈,多召喚幾位尊者來到現實世界,直接來追殺那位神秘人呢?”

聽到方澤的話,何為道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沉聲說道,“你在威脅我!”

方澤緩緩搖了搖頭,“不。這不是威脅。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件事的主動權在我。”

“我可以選擇暴露或者隱藏自己的身份,從而控製尊者們是撤回域外還是降臨到現實世界。所以這確實可以作為我的價碼。”

“而且……”

說到這,方澤身軀一振,身上的登天階氣勢爆發。

感受到方澤身上的氣勢,何為道心中微驚。

方澤道,“我已經達到了登天階。前段時間,在域外的闖**也讓我積攢了足夠的資源。”

“所以我已經可以隨時晉升半神。然後脫離現實世界,不管人類的死活。”

何為道聞言,眉頭都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深深的看著方澤,然後試探的反駁道,“你既然知道了那麽多的辛秘,那麽也應該知道包括白擎蒼在內的極星計劃參與人員,都傾向於真神隻能由普通生靈晉升,所以一旦成為半神就代表了放棄成為真神。”

他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的看向方澤,像是想要看透方澤的內心,“你不是那種願意止步在半神之境的人。”

聽到何為道的話,方澤不由的哈哈笑了起來。

他笑過之後,一臉認真的看向何為道,反問道,“那你想要賭一把嗎?賭我願不願意放棄成為真神?”

“賭注是人類的命運。”

“你別說,現在的我可能還真更傾向於留在現實世界為人類而戰。但是……我反正有控製神孽的能力,靠著這個能力,我去域外也一定是金字塔塔尖的那一撥人。”

聽到方澤的話,何為道的眉頭已經完全深皺了起來。

方澤說的沒錯。這是一場賭博。而且是一場不平等的賭博。

雙方的賭注相差懸殊。方澤隻是小贏還是大贏的區別,而自己和人族卻是微輸和滿盤皆輸的區別。

這麽看來,好像自己其實根本沒得選擇……

雖然心中這麽想著,但是何為道卻是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他緩緩站起來,身上的氣勢開始節節攀升,然後他用自己逐漸變成了金色的眸子緊盯著方澤,沉聲說道,“可是方澤。我感覺你好像比源骨尊者,乃至域外的其他半神要危險的多!”

“今天你敢拿這種條件來強迫我和你交易,那麽明天你會不會同樣拿人類的存亡來威脅聯邦同意你的要求?”

說到這,他頓了頓,然後威脅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還是說,你其實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實力?”

聽到何為道的話,方澤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沒有絲毫的防禦動作,甚至連屁股都沒有移動一下,他道,“合道境界,極星計劃的研究成果嘛。這又不是什麽秘密。”

聽到方澤的話,何為道雖然心裏早有預料,但卻還是在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對方果然是有備而來的,什麽都了解的非常清楚。

果然,方澤接著說道,“不過合道境界也就一擊之力。”

“即使你這一擊可以重傷尊者,可以秒殺幾名絕顛神孽。”

“但是。你猜我為什麽知道這一切還敢來見你?又為什麽隻帶了一名絕顛神孽?”

何為道沉默了一秒鍾,“分身?”

方澤笑道,“是的。而且是那種爛大街的便宜分身。我從白家的寶庫裏找到的。”

“至於她。”

說到這,方澤指了指站在自己一旁的螢後,說道,“你殺就殺了。我反正還有七個。”

“但是,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殺了她你也會死,而源骨可還在現實世界呢。我可不會為你收拾爛攤子。”

見到方澤把整個局勢了解的這麽清楚,何為道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他知道自己這次算栽了。

這個他一直當成後輩,從未看在眼裏的年輕人,早在暗中已經把自己、把敵人,把聯邦,把東部管轄大區的局勢摸的清清楚楚。

而最重要的是……對方好像絲毫沒有對人族的歸屬感,自己無法用“大義”來壓住對方為人族做事。

相反,對方就像“一灘爛泥”,何為道總感覺自己要是敢逼他一把,他就敢直接糊在牆上,惡心人族一輩子。

這讓一直和老一輩那些責任感、使命感爆棚的半神們打交道的何為道,極度的不適應。

這不是在擺爛嗎?這還有沒有底線了!

怎麽說大家也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怎麽能用這麽低級的手段來威脅人呢?

這麽想著,何為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決定先不糾結這個問題了。他看著方澤,然後說道,“行吧。我承認這可以算是你的價碼。那麽說說吧,你想用這個和我交易什麽?”

見到何為道終於不在打太極和試探,方澤臉上的表情也收了起來。

他看著何為道,然後認真的說道,“我想用這個和你交換你的身後名。”

“我知道,你想用自己的死驅逐源骨,讓自己成為拯救整個東部管轄大區的英雄。”

“現在,我想要這個功勞。”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為了人族的未來,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犧牲價值的去死。”

說到這,方澤麵無表情的說道,“就像是……司家那背負著惡名死去的幾百、上千的族人!”

“就像是,無辜死去的小芷母親和哥哥!”

“就像是被你算計至死,為人族犧牲但卻沒有受到任何褒獎和宣傳的白老爺子!”

“就像是……那些因為你的謀劃,陷入戰火而死去的陀耶州、雲嵐州、西達州的幾百萬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