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暖而和煦,從博物館前麵的那兩棵花樹的枝葉縫隙裏麵流淌出來。然後傾瀉到了地麵上,冬日的早晨,陽光都帶著一種通透的感覺。此刻花樹早應該枯萎,連枝頭的葉片都要枯落在地上。然後在來來往往的行人腳下發出脆而綿長的聲音。
但是而今的花樹,仍舊還是怒放著的。
仿佛有一種玄奇的力量,改變了這一方天地的溫度和氣候。
讓隆冬之日,大雪紛飛,仍舊可以有鮮花盛放亦如當年。
嘩啦——
淺色的窗簾被拉開,陽光穿過透明玻璃落入屋子裏麵,退去了冬日的寒冷嚴峻,隻剩下了陽光本身所具備的溫暖之感,屋子裏麵是色調溫暖的布置,有著深酒紅色的地毯,和顏色素雅的床鋪。
玨的長發沒有係著,如瀑布般地滑落在背後。
她雙手輕輕按在窗邊,陽光落入眸子裏麵,讓她的褐瞳多出了幾分猶如琥珀般的剔透感覺,窗邊花樹睜開,紫色藤蘿映入眼底,少女伸了個懶腰,此地無人,又有法術遮掩內外,鼻間發出一聲仿佛貓咪般的慵懶嗯的聲音,尾調拉得極長。
眸子微微眯起來,睡衣的袖口滑落,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
而後方才呼出一口氣來,輕輕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新的一天,開始。
早上的行程安排開始了。
玨以水行元氣匯聚而來,洗漱之後,身著淺色衣物,黑發隻是垂落背後,以赤色發繩夾雜發絲之間,編織而成,姿容殊麗,這樣的少女捧著一捧花束,走在陽光灑落的街道上,兩側的花樹盛開紫色藤蘿花,在風聲中微微晃動。
上空老街的電線交錯著把藍色的天空分割成大片大片澄澈的模樣。
一隻隻鳥雀飛過。吱呀——
木門被推開來,門上垂落下來的鈴鐺聲音清脆。
博物館裏麵,水鬼還在,兵魂還在。
兩個小紙人也已經回來了。
夫子尚在,而麒麟則是舍去了歸墟四大鎮守的名號。
回來了博物館中,安心侍奉著老師。
叮當聲中他們齊齊抬起頭來,在衛淵離去之後。就連伏特加娘娘都不知道是去了哪裏,縱然說是兩個小紙人裏麵的那個,不知道怎麽得又回來了,整個博物館裏麵都還是有一種死氣沉沉的壓抑氣氛。
木門被推開來,少女的黑發微揚,金色的陽光順著門的縫隙流淌進來。
天女的到來似乎是將這屋子裏麵的壓抑氛圍給驅散了許多。
多少又重新地熱鬧起來。
安撫了兵魂和水鬼,為夫子帶來他需要的東西,並且親自做了些吃食。
並且在這一個過程當中,天女的眼前,始終有著一層一層的漣漪浮現出來。卻是以法則和神通,去與整個人間界的山水地脈之神交談,處理這些山神水神們的問題,這本就是先前,她聚集山水之神時所承諾的。
兵魂未和陸吾恢複聯係,隻是走過靜室的時候,感慨一聲:這一座靜室之中仍舊還是空空****的,衛淵離去之後,也已經有些時候了。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此地不免也是多出不少的清冷感覺。
麒麟看了看衛淵慣常讀書,畫符的地方。
桌子上的陶器裏麵,放著一束花。花瓣之上還滴著露珠,生機勃勃。
麒麟低聲道:
他耳畔聽得了哈哈
大笑的聲音。
爽朗豪邁,卻又帶著一種從容之感。
回過頭來,看得到夫子坐於主位,不知道聽得了什麽正自大笑著。而一側少女則是噙著微笑,神色溫和從容,已經不再是往日之感。卻不知道為何,讓麒麟有一種不知為何的複雜感覺。
卻又和夫子閑聊了片刻,玨便起身告辭。
出來的時候,人間界的諸多地脈,山水之神已經在前麵等候著了。
耗費一個時辰,和這諸多的山神水神解決了地脈擁堵,山川易道,以及大荒和人間界的靈力接洽。而後導致的種種問題,便又在諸多山神的道謝聲中離開。
謝絕泰山山神提出的為元始天尊留下一處供奉的好意。
轉而代他向諸多人道謝,並且提起。
他並非是喜好供奉和尊位的性格,諸位的好意算是心靈,他日可以送些各自地方盛產的食材便是了,所謂供奉。卻是不必再提,諸多山水之神心中多有些暗暗借助元始天尊名號,在如此世界大變的時候,為自己扯虎皮拉大旗的感覺。但是看到那天女雖是在笑著,眸子溫和但是卻沒有讓步可能,隻得熄了此心。
前往歸墟,疏離諸天萬界的通道。
之前歸墟之中雖然隕落,衛淵離去之後,仍舊是殘留下來了諸多的遺留問題,這些都需要人處理,需要一尊有足夠強大,也足夠有威望的存在才有可能將那些有異心的強者們壓製住。
順便和諸葛武侯以法門通光玄鏡交談如何讓歸墟和人間界,和大荒接洽。
下午時分,前往不周山拜會。
代衛淵解決積壓而來的,不周山玉虛宮中事務。
見精衛,噎鳴諸弟子和甲一。
以維持秩序。
回人間界。
調諸多的山神和水神,更改地脈和氣韻,令龍虎山在十天之內重現於世。卻又並不曾對其餘區域的地脈靈氣產生幹擾,將這一舉動的後患,壓製到了極致。
旋即上山見媧皇。
等到夕陽下後,方才能夠閑下來,回到博物館前,少女嗬出一口氣來,抬起眸子,看到了溫暖的夕陽一步地走過,懷裏隻是抱著一本本子,腳下輕踏著。
像是踏著格子,一步,一步。
叮當,叮當——
是自行車的鈴鐺。
有少年騎著自行車,載著少女飛快離去。
現代科技和超凡同步發展,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日新月異,所有人都在追逐著前麵的方向而過得越來越急切,生活的節奏越來越快。但是這老街,卻仿佛是在這節奏越來越快的時代裏麵被拉下了一般,炊煙在夕陽下升騰起來,麻雀落在電線上麵嘰嘰喳喳,穿著淺色長裙的少女懷裏抱著日記,一步步走來。
有來往的街坊鄰居笑著打招呼。
她也便是笑著回答。
看到博物館的玻璃窗,靜室的燈光還沒有亮起來,少女腳步頓了頓。
轉而回到了博物館對麵的花店裏麵,隻是沒有想到,家中卻是已經有了客人,是虞姬和白素貞,玨有些訝異。而後噙著笑意邀請她們進來,上得樓上來,而後親自沏茶給她們。
虞姬仍舊還是一身的紅衣烈烈如火,眸子掃過了周圍,看著前麵幫著沏茶的少女,道:
少女噙著歉意,將手中有著可愛圖樣的馬克杯遞過去,裏麵是熱騰騰的紅茶,加入了方糖,更是適合虞姬的口味,她手
指環抱著著杯子,冬日裏來,沿著十裏長街踱步而來時候的淡淡冷意退去了,道:
玨坐在了藤椅上麵,怔了一下,而後笑著道:
一陣閑聊之後,兩人離去,玨送她們,走到了門口目送她們遠去,卻忽而聽到了聲音:聲音平淡,本該是輕佻的性格,此刻卻多出了些許的低沉。
水鬼,亦或者開明抱著肩膀靠在一側的花樹上。
夕陽如血一般的,祂的眸子流轉著紫光,道:
這一句話很鄭重,而不遠處的虞姬和白素貞似乎也停下腳步。
似乎也隻是錯覺。
玨抬眸看著眼前的開明,亦或者也看到了囑咐開明來這裏的陸吾。
恍惚仿佛還是幾千年之前,那時候的自己在他們的麵前仍舊還是會感覺到一種被壓製的感覺,仿佛隻能夠聽從他們的吩咐和安排。但是此刻再度遇到的時候,不知為何,卻比起她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和緩些。
少女微微笑著伸出手,聲音溫和:
她安靜地訴說著這一句話,褐色的眸子直視著眼前的開明,這個承諾,那並非隻是單純的,如同眼前開明所認為的那樣,是從過去到現在的漫長經曆,兩廂情悅所做出的一種總結,至少不全是如此。
前後順序在一定的程度上顛倒了。
這是此生此世的誓約,是一直持續到生命盡頭的約定。
這誓約也包括了遙遠未來的部分。
所以他們現在所需要做的,就隻是從現在開始,朝著那誓言的終點坦然地前行便是了,少女在花樹的
少女的嗓音溫暖而幹淨,而開明垂眸。
眼底紫色的流光變化,仿佛已經看到了層層的過去。
上古之年初次相識,是卑微的陶匠,是高高在上的天女。
那是驅趕著青牛的木訥少年,背著被嚇哭了的女孩,是大秦的銳士半跪在那稚嫩少女的麵前,伸出手遞出了母親的遺物,誓言未來一定會救她一次,是大風告吹終於沒落,是三國的末年裏麵照顧著喪師喪友喪弟喪徒孤苦老者的身影……
無數的畫麵仿佛在開明的眼前延展開來。
而最終,仿佛他們的模樣也抹去了歲月的懸殊,彼此都是同樣的年歲,而後如同畫卷一般在麵前展開來——
仿佛是年少時候的陶匠在指著前麵的玩具,旁邊是撐著下巴的女孩。
是騎乘青牛的稚嫩少年。背負著同樣稚嫩的天女。
而後便是持劍的英武少年在練劍,旁邊青石之上站著同樣年歲,麵無表情的少女……
層層疊疊,一幅幅畫麵,而哪怕是到了未來也是如此。
你我之間,早已經不分彼此。
在衛元君回來的那個時間線裏麵,衛淵隕落。而玨是為了尋找他的痕跡而奔波,最終也同樣隕落,在那個神話燦爛恢弘,修行空前燦爛的時代裏麵,一位位頂尖強者縱橫於時代,留下了一個個燦爛恢弘的傳說。
而在無數英雄豪傑的史詩當中,昆侖天女之於冠之以元始之名的道人,是絕無法分開的燦爛痕跡,那支離破碎的記錄裏麵,每每窺見都讓人扼腕。
若是衛淵失落於險地死亡。
眼前的少女會在安撫和平定一切之後。
提起劍,為他複仇。
尋找讓他活過來的可能。
直至最終以決絕的方式死去。
在那三萬年後,萬物依舊,山川明月依舊,人世間的紅塵滾滾,一如往日。隻是玉虛宮中沒有了天尊,而天地之間也沒有了那一縷長風。
這一個故事的結局。
開明知道。
衛淵知道。
隻有眼前的少女不知道。
開明垂眸,道:
他抬起頭心中忽而第一次地誠懇祈求著什麽,希望衛淵可以平安歸來。而他忽而也明白了一句詩詞的含義,唯願君心似我心。
定不負相思意。
隻是這個時候,玨忽而微微一怔,感知到了靈氣的波動和漣漪,她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絲的欣喜訝異,反手取出了那一道傳訊極快的符籙,開啟之後,點點靈光逸散而出,旋即神色卻是微微一怔:
那是來自於塗山氏的消息。
亦或者說,來自於塗山氏女嬌的緊急傳訊。
是女嬌便於和她聯絡而給的,此刻距離那約定好的日期,尚且還有七日。
難道說是有客人來了嗎?
而這信箋之上,隻有一行字而已——
『惡客,危甚,速來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