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太平道洞天福地

衛淵盤坐在蒲團上很久之後,才緩緩睜開眼睛,一瞬間有種老邁的氣息。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似乎是因為那一世的他道行太高,又是死去的刹那,洞明未來之事,而他又恰好在回憶過去。

這一刹竟然有睡了一覺,長夢後驚醒的感覺。

沉默許久之後。

衛淵歎了口氣,抬手,手指輕輕點在虛空,自嘲道:

“還說要給我上香,哪天恐怕還得我去給你上香了……”

天罡三十六神通,第一法。

斡旋造化。

當然隻是最為初級的運用,隻能說會。卻不能說懂,更談不上掌握,但是仍舊逆轉方才發生的一幕,崩碎化作齏粉的羽扇重新匯聚,落於手中,衛淵定定看著這嶄新如一的羽扇,沒有說什麽,將這羽扇收好。

過往的經曆深藏於底。

衛淵站起身來,看著這一個秘境。

秘境裏麵很樸素,隻有一座草蘆木屋,一片藥田,一片耕地。

以前的太平道真修都是來這裏修行,自耕自足。

衛淵看著那眼熟地過分的草蘆,眼角抽了抽,他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這草蘆,還有各代真修留下的讚歎祖師節儉的帖子,還沒什麽感覺,隻覺得是後世哪一位太平道祖師在這洞天福地裏開的修行道場。

但是現在想想,為什麽這草蘆會在這兒?為什麽羽扇也在這裏?

這完全就是南陽時候的草蘆啊。

是他自己老了以後把這草蘆直接搬進來的。

當時隻是覺得,反正年歲不長,至少把這草蘆留下,也好為後世的修士弟子們做個表率,也沒有多想什麽,可是現在……

衛淵嘴角抽了抽,看著各代修士留下的那些帖子石碑,大概意思是,臥槽祖師爺建草蘆建的真好啊,臥槽祖師爺真節儉啊,祖師爺如何如何牛逼啊……

想到到時候要把那幫道士都帶過來論道。尤其是張若素其實已經知道他那一世的身份。

到時候那老道士看到這些東西。

再看自己。

衛淵覺得自己會恨不得以頭搶地,撞死自己算了。

這完全就是黑曆史曝光大會。

道人嘴角抽了抽。

誰看到這些東西,貧道今天少不得滅口了。

滅不了你們的,就滅了我的。

要不要考慮換個時代生活?

三十日之後,或者說,二十九天之後,天下道門各宗都要來和他論道,按照常理來說,是得要在太平道所在的山門,總不能是太平道要開宗立派,重續香火,跑人間天師府龍虎山上去講法吧。

衛淵扶額沉思。

現在大多名山有主。

要讓他現在找一座山出來,未免太苛刻了些。

衛淵在這一瞬想了很多個選擇,都覺得有些不靠譜,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最簡單的就是跑去山海界,想辦法弄一座山回來。但是溝通兩界,需要消耗神力,之前把淨土宗那些佛珠送去都有些費力。

想要搬一座山來,怕是要把他抽幹。

要麽就隻能構築一處幻境之類的,以大俗即是大雅,不講究那麽多,單純地論道講法。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來這裏,再說這地方太過狹小,也放不下現在那麽多的道人。

衛淵最後歎了口氣。

最後走到草蘆裏,定定看著裏麵的床鋪。

什麽都沒有說。

許久後,環顧這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一拂袖,重新設下了奇門六甲之陣,把這太平道的洞天福地保護起來。而後才出山離去,想了想,手機還在龍虎山老天師哪兒,現在去取似乎還有點尷尬。

衛淵沉吟了幾秒鍾,決定過兩天再去。

或者讓老天師直接郵寄回來。

自己則是邁步往泉州那兒去。

雖然說沒有了導航,但是博物館裏頭還有一柄張道陵的法劍。

可以用這柄法劍作為標地點,朝著那邊兒過去就成了,踏前一步,禦風往泉市奔走過去。可是才過去不到百裏,衛淵腰間的臥虎腰牌突然鳴嘯,這一次居然主動示警。

恰巧有一股灼惹炎氣騰起,從北往南而去,恰巧路過衛淵的方向。

而臥虎令給出的提示極為劇烈且簡潔。

『災物』。

“災物?”

衛淵挑了挑眉,他哪兒能夠讓這到手的功勳飛走了。更何況,那一團火光炎氣,他總看著有點眼熟,踏空禦風,趁著那東西還沒有飛到城市之前就追了過去,遠遠地看到那似乎是一隻鳥。

兩隻翅膀每一次扇動,就要留下一股極為灼熱的氣浪。

但是靠近了才看到,那根本不是鳥。

而是一隻狐狸,是一隻長了翅膀的狐狸,渾身上下散發出極為濃鬱的熱力,飛行速度極快,身上還有幾道符籙。顯然是遇到了道門符籙派的弟子,發生了衝突。但是那些符籙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燃盡。

衛淵認出了這東西是什麽,皺了皺眉,伸手去抓。但是這狐狸卻相當狡詐,兩隻翅膀一扇,幾個閃身就避開了衛淵的手。

衛淵手掌一晃,直接多出一把羽扇。

順勢一扇。

一團風直接飛出去,四下盤旋,將那一隻狐狸給兜住,沒辦法保持平衡,隻能在原地打圈圈,散發出的熱浪也隻是讓風力更為急促,那狐狸發出急促地聲音也無濟於事,衛淵慢悠悠地把扇子收好。

他本來就極擅禦風,回憶起過往記憶之後,對於法力的細微操控更上一層樓,能夠輕易做到以風來限製敵人行動的事情,見到那隻狐狸還要掙紮,衛淵伸出手去抓,狐狸張開嘴,打算來咬。

衛淵毫不客氣,往鼻子上不輕不重的一巴掌。然後才抓住了狐狸的後脖子,拎出來左右看了看,衛淵皺了皺眉:“獙獙?”

這是在東山經中記錄下來的凶獸,屬於狐族分支,和當初是祥瑞的九尾狐族不一樣,這種異獸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熱浪。基本上去哪兒哪兒斷水,成群結隊出現。甚至於可能讓河水斷流,讓草木枯萎,出現旱災。

當然,沒吃。

畢竟是狐狸。

再說自從畢方之後,連禹都對執掌火焰的凶獸沒了胃口。

這種凶獸普遍煮不熟烤不爛,隻能生吃,肉還柴。

讓衛淵不解的是,這種東山經中的凶獸是怎麽出現在這兒的?

不過,既然老天師那邊還養著一隻本來記錄於南山經的類。

櫻島海岸邊多出一頭相柳做海神,微明宗山下還鎮壓著一條化蛇。

這多出一頭獙獙來說,也不是什麽問題,可能是當初遺留在人間的那種,衛淵手法嫻熟地提起了這隻異獸扒拉著,後者四隻爪子瘋狂地撓動,也完全沒有辦法碰到衛淵。反倒是給後者用巧勁兒一甩,直接雙目茫然,四肢下垂。

衛某人瞥了一眼這暈眩的狐狸,撇了撇嘴。

笑話。

當年抓過的狐狸沒有一百也有幾十。

你家祖宗指不定都被老夫抓過,你個小狐狸還在這兒現。

塗山氏的,沒有一個怕過狐狸。

想了想,這種指不定會造成巨大危害的異獸,衛淵還是決定先拎著,先客氣有禮地問一問張若素,看老道士願不願意再養一隻狐狸,實在不行就把這狐狸送到青丘國,交給女嬌去處理。

說起青丘國,之前的魚頭沒能給女嬌送去。

衛淵也打算最近再去一趟青丘國,看望一下女嬌。

因為沒有了手機,也沒辦法電子支付,再說提著這樣一隻異獸,衛淵也沒有辦法搭乘高鐵,隻好自己受累拎著獙獙回到了博物館,才一進門,喝著快樂水的水鬼就打了個寒顫,直接刷一下靠著牆壁,身子都貼住牆皮了,結結巴巴道:

“老大,你抓回來隻什麽?”

獙獙麵露凶色。

衛淵隨手一震。

麵露凶色的獙獙再度翻了白眼暈眩過去。

“一隻狐狸。”

“類,交給你了,按著它。”

衛淵把獙獙扔給黑貓類,把後者嚇了一跳。然後見到這異獸完全沒有反抗之力,就好奇地伸出爪子扒拉著這隻狐狸,動作逐漸大膽。

衛淵舒展了下身子,一掃袖子,道袍袖口裏直接飛出一堆的典籍,落在地上,以袖口容納了這麽多東西,這是地煞七十二變之一的壺天運用。

如果真的是專修這一道,能夠在茶壺裏演化日月洞天。

不過衛淵當年一般是用來搬家的。

和黃巾力士法門是常用的兩種搭配,畢竟當年身子虛弱,又天下戰亂,經常要搬家。

衛淵把太平道典籍搬到了書桌上,撫了下那一把羽扇,倒是沒有把羽扇收起,仍放入袖口,推開門,走向對麵的花店。卻發現少女並不在,發了個消息詢問,天女玨很快回答:

“我在阿虞這裏,淵你先進去坐會兒吧,很快過來(????????????????。”

原本關著的花店店門上散發一股清氣,而後就主動打開。

衛淵拉開門邁步走入。

看著這和往日沒有什麽區別的花店,衛淵心底卻又隱隱有些複雜,當年是玨照顧他那麽長的時間。要不然那十年還不知道要怎麽樣,而因為兩人關係已經彼此足夠地近,衛淵也沒有太過於拘束,坐在了待客的桌旁。

少女似乎在出門前是在整理收拾東西。

桌子上放著有昆侖時代的一些東西,大多是白玉,其中那一件所謂的天女羽衣也在其上。隻是變化了形貌,原本當初的衣服就是玨混合法力所變化,自然也可以隨著時代變化而變更樣貌。

衛淵下意識伸出手,虛覆在那疊好羽衣上空兩尺。

懷念當日經曆,微歎一聲,那羽衣之上,似有所感,終於浮現出層層符籙流光,如同星芒月華,緩緩上浮,掠過道人指尖,腳步聲響起,衛淵沉浸於過往,反應時候卻已遲了,緩緩收回手掌,轉過頭去。

門口這邊是清雅的少女,門那邊是一如道人打扮的衛淵,一者倚門而立,一者長袖微轉。

這一次,是少女依靠門前。

道人站在屋中。

符籙仿佛月華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