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帶你們重入人間』,振聾發聵,戴英衛不知為何,隻覺得心潮起伏,看到圓覺已經大步走到了天台寺前,連忙招呼著同事,抗起設備,緊隨其後,其餘的記者,旁觀者,還有僧人們也都邁開大步緊緊跟著。
在天台寺最古老的大雄寶殿前麵。
一名名麵容蒼老,或者古拙,或者沉厚的僧人盤坐在蒲團上。
每一位所穿的僧袍都不同,卻都有一種令人心中微沉的感覺,穿著袈裟,這些是佛門八宗之中,除去了禪宗所在的各家弟子,禪宗修佛性,唯識修佛法,圓覺正是身負這兩宗的傳承。
他看著那邊至少二十餘人的年邁僧眾。
更遠處,還有年輕弟子們,不能穿袈裟,隻是手托木魚站著。
密密麻麻,給人極端沉重的壓迫力。
圓覺手中的九環錫杖重重抵在地麵,咚的一聲,那些老僧臉上神色古井無波,年輕弟子們下意識後退半步,畏懼這法力幾能扛著山而行的大和尚。而圓覺隻是一震僧袍,坦然地盤腿坐在地上。
一個人,麵對著上百僧眾。
那種陡然間迸發出的張力讓戴英衛幾有頭皮發麻的感覺。
九環錫杖似乎感覺到了熟悉的氛圍,突地震顫。
當當當的聲音混入風中。
記者們還有攝像師們,都選擇好了角度,將這一幕拍攝下來,戴英衛選擇了斜角,從圓覺這裏拍攝過去,將那邊的上百僧眾,將那古樸的寺廟,巨大的佛鍾全部都拍攝進去,天上層雲壓迫下來,有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味道。
天台宗那邊,有老邁僧人睜開雙目,緩聲開口:
“阿彌陀佛……”
論法,就此展開。
這樣的畫麵,被現代的攝像機,實時地轉發出去,很多看完道佛論法之後,還覺得不夠盡興的人,以及本身就有念佛習慣的人,都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電視,電腦,看著轉播。
有一位老婆婆,手裏拈著佛珠,嘴裏念誦著般若心經。
正好念到了『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這兩句。
看著這轉播的畫麵,眼睛一眨不眨。
手裏佛珠轉得飛快,哪怕是看著電視,她嘴裏念的般若心經也沒有一句念錯,和手中佛珠的配合也完美無瑕,這是足足念經三十年的所得,按照那些大師所說,她已經念佛念出了偌大的功德,三災俱消,不墜幽冥。
不過她也隻是心底裏稍微洋洋得意了一下下。
就開始更加勤奮地念經誦佛。
這是為了她的兒子,還有小孫孫祈福呢。
她很認真。
還專門買了佛門大師開光的自動誦佛機,能夠每時每刻都念誦金剛經,念誦般若心經。相當於無時無刻都在積攢功德,兒子拗不過她,也就隻好買了放在家裏。
而類似這樣的老太太,其實在神州的範圍是很多的。
他們虔誠而認真,出於善心誠心地去相信這樣真的能夠給家人帶來福分。
而現在,在直播的屏幕上,諸『佛』論法。
先是法華宗僧人開口。
講法之時,有地湧金蓮,天花亂墜。
圓覺雙眸微閉,並不開口回答。
但是那天花侵入不得圓覺身邊三丈,就被九環錫杖震碎。
而後是淨土宗僧人,天台宗僧人。
開口的時候,佛光流轉,在佛光流轉之中,仿佛能夠看到諸多佛陀菩薩,正在那裏念誦佛經,莊嚴肅然,讓那些看到這一幕的眾人心中激動莫名。可是盡管這佛光浩瀚,如同能夠度化一切,但是卻不能侵入圓覺身邊。
佛光落下來,卻遮蔽不了柔和的陽光。
佛音也壓不住蟬鳴和耳畔的風聲。
最後是諸多佛門的高輩分僧人一齊向圓覺開口。而圓覺八風不動,神色寧靜溫和,絲毫不為所動,其定力非凡。而在約莫半個小時之後,圓覺開口,緩聲問道:“佛門弟子,修行為何?”
“靈山佛陀菩薩,所為何事?”
這是一個大乘佛法弟子當中不需要遲疑的話。
“自然是廣施慈悲,普度眾生。”
“普度眾生……”
圓覺念了一句,突地揚眉嗬斥道:
“普度眾生,你們有什麽資格普度眾生?!”
眾僧眼底閃過一絲愕然和怒意。
圓覺坦然道:“其實我很不明白,既然說,人世乃苦海,眾生皆沉淪,普度眾生就是要把人從苦海裏拉到岸上,那是不是,你自己就必須已經在岸上,已經超脫了苦海?!”
“我們說救人,那麽施救的人,自然是在安全的地方。”
“我們說施舍,那麽施舍的人,自然是應該有富餘的東西。”
“那麽,諸位大師可是已經超脫人間,脫離苦海,達到六根清淨的涅槃之境了?!”
眾僧皺眉,卻沒有誰能接這一句話。
圓覺緩聲道:
“既然本身便六根不淨,沉淪苦海,又怎麽能說是普度眾生?”
一名老僧譏諷道:“隻修自己,不顧蒼生,這是小乘佛法。”
“大唐玄奘精通三藏佛法,流傳到你這裏,隻剩下了區區自我的小乘佛法嗎?”
圓覺搖了搖頭,道:
“大乘小乘,並沒有什麽爭論的必要,敢問何以為苦海?”
另外一名老僧緩聲道:“人行世間,如同行於荊棘叢中,心一妄動,便即嚐到諸多痛苦。而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故稱為苦海無涯。”
圓覺問道:“你可能度人脫離苦海?”
“如何得度?”
老僧沉默了下,反問道:“那麽唯識宗又要如何修行?”
這個時候,攝像機的機位對準了這看上去樸素的僧人。而這個時候,看到直播的人都微微一怔,因為這個和尚實在是太眼熟了些。
某個工地裏麵,收拾鋼材偷空看了下直播的工人,希望工程工作站裏,換班離開的工作人員;
雜貨鋪的老板,麵包店的工人,早餐店裏一邊看直播一邊捏包子的老板都愣住。
這是他們工地的工人。
是會來希望工程捐錢捐書的大個子。
是來雜貨鋪淘東西的客人。
是準時準點來買快過期的麵包的節儉男人。
也是非不肯接受請客的古板男人。
不像是那些身上仿佛都充斥著香火味道,眉目低垂,便是平安喜樂的高僧們,這是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就是在他們身邊的人,看著他,會覺得有些陌生,又莫名地熟悉,總覺得會在某一天,陽光正好的時候,在老家附近的街道看到他,那種平凡而樸素,鮮活又真實的人。
這一點都不像是個高僧的憨厚男人神色平和,安靜回答道:
“吃飯時候吃飯,走路時候走路,睡覺時候睡覺。”
“心若安定,便是修行。”
念心經的老婆婆動作一頓。
看直播的人們眉頭微皺。
就這?
就這樣?!
地湧金蓮呢?佛光迸現呢?
修行怎麽會這樣簡單,修行怎麽會這樣樸素,修行怎麽會這樣地……平凡地讓人覺得心裏不喜歡?
圓覺看了一眼那些像是佛的僧人們,整理著自己的思路,道:
“人世間確實是有八苦,甚至於有更多的苦楚,但是這些是怎麽來的呢?
其實都是來自於我們本身的存在,這是『色』,是因為我們經曆的事情,這是『受』,是因為我們所想的東西,這是『想』,是因為我們選擇想行為,是『行』,是我們的認識,『識』。”
“但是這些都是外在,真正造成痛苦的,是我們的心。”
“道門有句話,五色令人目盲,而如果本身雙目不見光,就不會受到五色之害。但是我們並不想要拋棄我們的眼耳鼻舌身。那麽,就隻能從我們的心,也就是意去修行。”
他伸手按在土地上,嗓音平靜溫和,道:
“我們這些有形體的存在,如果放大到時間上去看,一定會回到『空』,人類和生命的誕生,本身就是偶然的奇跡,『空』本身不會有八苦的存在。而人卻有這樣的概念,這是因為我們認知到了這些東西。”
“是認知本身導致了痛苦。”
“如果將自我的認知放到更高處,去俯瞰歲月往來,知道萬事萬物萬色,終究會化作空,從容俯瞰山河萬古,那麽便知道生老病死。不過如此,隻是自然規律,一切終究歸於空。”
“去叩問內心,認知到痛苦的緣由,認知到死亡的本質。”
“恐怖畏懼,是因為心中倒影有讓你恐怖畏懼的東西。”
“當能做到心中沒有掛礙,不畏生,不畏死,一片澄澈,那麽也就沒有不會有所恐怖;
心中沒有看不明白放不下的事情,就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煩惱憂愁,就能遠離那些癲狂的幻夢和妄想,安定於自身。”
“身心與自身合一,無所欠缺,也無所得。”
“痛苦不會久留,煩惱也不會產生,自我唯一。”
圓覺的聲音微微一頓,微笑道:“太難了,對嗎?”
他的聲音太尋常,就仿佛是旁邊有人詢問你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看著這一幕的人下意識點了點頭,大和尚道:“因為這已經是覺者和佛陀的境界了啊。”
眾人一下沒回過神來。
有老僧突覺得不對,神色驟變。
“圓覺你要做什麽!”
圓覺雙手合十,做佛門獅子吼,將這老僧聲音直接壓下!
但是聽在眾人耳畔,卻覺得柔和寧靜:
“世界上不需要那麽多的覺者和佛,但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走在這一條道路上,喏,吃飯時吃飯,走路時走路,睡覺時睡覺,生活時生活,身心與自我為一,心中無所掛礙,也無所欠缺,在這樣的狀態下,就是最高的修行,是佛的境界了。”
“是不是也很簡單?”
“會有悲傷,會有開心,會有憤怒,但是隻要記住,這些情緒應當如同風雨雷霆,會遮蔽天空。但是終究會散去,不要忘記你的心應當是長空明鏡。而不是憤怒和悲傷,風雨會來,也應該散去,唯獨一心不變,始終明淨,做到這一點,已經是很厲害的修行者了。”
眾人心底振聾發聵。
群僧卻駭然。
終於明白了這憨厚僧人要做什麽。
他根本不是要為唯識宗揚名。
這是直接要挖掉拜佛一係大乘佛法的根子啊!
直接將最淳樸的佛法掰開來講述。
不需要拜佛,有一條道路可以引導你走向覺者心境。
這已不是佛法。
這是修行!
淨土宗高僧猛地起身,怒喝道:
“妖言惑眾,圓覺,你住口!”
他終於忍不住,手中佛珠猛地拋飛出去,一顆顆佛珠陡然變得巨大,朝著圓覺砸落,沉悶風聲幾乎如同悶雷,聽到耳中,有讓天地震顫的錯覺,另外一宗的老僧手中僧缽拋起,一下變得巨大無比,倒懸在圓覺頭頂,緩緩旋轉,內裏金光明亮,似乎要將他直接收入僧缽。
大和尚袖袍飛舞震動,神色越發寧靜,不避不退。
今日,前來論法。
他根本沒有用神通抵抗。
麵色逐漸蒼白。
隻是麵對著眾人,嗓音平和,講述了心經最後的佛法。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
“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確實是涅槃和覺悟的境界。”
“三世諸佛啊,可不是什麽神靈,玄奘法師這一句話,說的是,在過去,有參悟了這樣的道理,成就覺者的人,現在也有按照這樣的道理,參悟了覺者的人。而未來,哪怕是我已經死去的未來,也一定會有境界達到了心境為空的覺者。”
“而‘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這一句,可不是要讓你們念經的,這句話的意思是——”
“經過以上論證,得以證明,這樣追求內心澄澈的方法和智慧,才是大明咒,是大神咒,是能破除人世間一切痛苦的方法和道理,真實不虛,這句話可不是咒語,是玄奘法師得到的結論,想要破除痛苦,不靠佛,靠得是自己的心。”
“其實這句話前麵,寫一個字解,也是沒問題的。”
淨土宗主持頭皮發麻,怒喝道:“圓覺,你要做那波旬嗎?!”
圓覺沒有理他,神色寧靜,嗓音平和道:
“故而得知。”
“苦海無涯。”
“以心做筏!”
“無人有資格普度眾生。”
“而眾生,自度,自度……”
周圍突地有陣陣雷鳴聲音,環繞僧人身邊,抵抗住了對麵的佛法,戴英衛隻覺得渾身顫栗,圓覺嘴角流出一絲鮮血,溫聲道:
“至於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的意思……”
在龍虎山看著這一幕的老天師張若素歎息一聲,和圓覺一起開口,道:
“這句話根本不是什麽祈福的咒語。”
“而是玄奘法師翻譯經文時候說的,可能是希望眾生都能做到覺者的心境。哪怕是那位都心中激**,寫下了這一句話,意思是‘所以說啊,去吧,去吧,快去追尋心境澄澈的智慧吧,那便是彼岸,唯願眾生都能證得無上覺悟。’”
“明明是前人熱切的囑咐,就像是老師和你說,快去學吧,這東西很好,結果被後世有心人曲解,當成了什麽驅邪的咒語,倒是叫我想起了以德報怨的破事。”
“明明是一部引導人修行心境的典籍,卻被當做隻要念經就能有福的玩意兒,買櫝還珠的蠢貨,這幫隻知道念經誦佛的禿驢,害人不淺。”
老天師滿臉不喜。
旁邊衛淵皺眉看著畫麵上圓覺。
張若素安慰他道:“放心吧,照著這樣子,他肯定已經得了玄奘法師真傳,那根九環錫杖以前可能不大喜歡搭理他,現在恐怕已經認主了,自古以來,經文翻譯的時候總是考驗翻譯者的水準。”
“因為翻譯和講解的時候,總會摻雜譯者的領悟。”
“而今流傳世界的心經,正是玄奘法師所翻譯那一版本。”
“區區二百六十字,闡述五蘊、三科、四諦、十二因緣,將般若佛法,本性自空的學說核心全部蘊含。所以說,哪怕唯識宗已經失傳。但是隻要有心經流傳,唯識佛法隨時可能會被後人頓悟而出。”
“他說的三世諸佛,過去是釋迦,當時恐怕直接指的他自己。”
“不自誇不自傲,隻是平淡敘述。”
“我輩修士前輩,何其可敬可畏。”
衛淵道:“二百六十字,全部佛法核心?”
張若素道:“是……所以,圓覺可以說,直接將大乘佛法中的大乘全部扔出去了,小乘佛法度自己,大乘佛法度世人,淨土宗找到靈山淨土,樹立了高高在上的諸佛菩薩,來引領世人,以來世之說,普度眾生。”
“而禪宗非要雜碎泥胎佛像,說佛在心中,但是禪宗對佛性要求很高。”
“唐玄奘卻不同,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抵達覺者的心境。並且直接開辟出了行之有效的道路,可惜失傳。而現在,圓覺做這件事情,是以佛法將佛法的根子打碎掉,佛門香火可能變弱很多……但是,恐怕會出現真正的僧人。”
“真的心懷慈悲的僧人,是好事。”
而正在念誦心經的老婆婆,正巧念誦到了最後波羅揭諦一句,聽到了圓覺的講解,聲音突然頓住,腦子一懵,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勸說兒子的時候,跟他說,這是好東西,對你好,你也要這樣做才行。
而這個時候,仿佛是跨越時代的聲音,那位玄奘法師留在文字上的情緒噴薄而出,‘這是能走向覺者心境的方法,你們修行內心,就能成就佛,願眾生都能做道無上正覺’。
想到自己過往幾十年都念誦著一句話,卻對真正的道理視若無睹。
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和自己勸說兒子時的畫麵不斷在眼前浮現交錯。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一下攥住了老婆婆的心。
讓她不知道為什麽難受,特別難受。
而這個時候,旁邊的自動念經機正到了心境一片,伴隨著敲擊木魚的聲音,僧人的聲音聽起來莊嚴而浩大,仿佛真的能為眾生降下無邊的福分。
“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
“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故說般若波……”
老人心裏的難受感覺再也忍不住,蹬蹬蹬走過去,把這嘈雜刺耳的機器關上。
關掉機器的房間突地變得寂靜空曠,她看著周圍房間裏貼著的佛帖子和佛像,呆呆地出神,想到很久沒見到的兒子和孫子,一股心酸懊惱浮現心頭,難受地突然流下淚來。
天台山上。
群僧震怒,年歲最大一僧踏前一步,嗬斥道:“圓覺,速速回頭!”
“你這是謗佛之重罪!”
圓覺嘴角鮮血竟似金色,微微抬頭,灑然大笑,道:“佛?”
“佛在哪裏?!”
“那裏嗎?”
他抬手拔起九環錫杖,猛地一拋。
錫杖化作流光,飛入大殿。
轟然暴響!
在眾目睽睽之下,在無數人的注視下,那佛陀泥塑直接消失不見,隻剩下煙塵齏粉飛散。而後,連這些煙塵都消散不見,在那蓮台之上,竟是一片空空如也。
不知為何,不隻是旁觀的人,乃至於是那些年輕些的僧侶,都覺得心中一顫,那一尊佛似乎是直接從心底裏被打破,隻剩下一片空洞,有種慌亂感。卻又覺得酣暢淋漓,覺得自我和真實。
老僧氣地麵色通紅,怒道:
“圓覺,你放肆!”
低眉順目的大和尚起身,突地眉目揚起,道:“放肆?!”
“是你放肆!”
老僧被駭得後退一步。
圓覺大笑,向前七步,抬手一指前方,突地怒喝道:“泥胎!”
抬起手掌,神色柔和:“此是人間。”
一指遠處:“佛乃覺者,眾生皆可成佛!”
“你們算是什麽?守著泥胎侍奉的僧尼?!”
聲音低沉如雷,卻又讓人心底安寧。
戴英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句話:佛陀說法,聲如雷震。
圓覺覺得嗓子裏有些腥味,他身負禪宗佛性和唯識宗佛法,都說禪宗論法能壓得其他幾宗打。而唯識宗祖師唐玄奘是一人壓倒佛國的人物。可是圓覺其實平常話很少,他覺得自己今天似乎是把這一輩子的話都說完了。
他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終於做完了。
他雙手合十,那一根九環錫杖出現。
他握著錫杖,仿佛千年前那獨自一人走出大唐,麵對佛國坦然無畏的年輕僧人,低聲誦一聲佛號,九環錫杖化光裹挾僧人衝天而起。並無袈裟,隻一襲老舊僧袍,雙手合十。
在虹光離去之時,天地有念誦般若心經之音。
這一日,大乘佛法被大乘之大乘所破。
七宗之中,各有上百入室弟子轉而叛離宗門,棄『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