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越峰呆呆地看著那個古樸的字。

一片安靜裏麵,隻有白澤的鼾聲不斷地響起。

老人扶了扶額角,自然而然地想著道:“是複聖顏淵麽?”

“那位克己複禮的仁者?”

『他居然也有這樣這樣』

老人語塞,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些字裏麵流露出的豪邁和剛直,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著這些字,腦海裏浮現出的卻是那個博物館主,最後聲音頓了頓,古怪道:

“也有這樣坦誠和剛直的一麵麽?”

“看來一些刻板的印象也不能盡信啊,顏淵也一直沒有出仕,安貧樂道,似乎也能對的上。不過,溫和儒雅如他,會說出可殺而不可辱,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這樣的話嗎?”

『這,這也太』

老人歎息一聲:“這話也太直愣愣的了啊。”

“幾乎能和衛館主比比頭鐵了。”

撐天之神重恢複了人類的形態,隻是祂的心情很難說是有多好,尋常的人族,獸族。哪怕是神都無法傷害到他,因為祂是足以負擔蒼天概念的神靈。但是現在,九黎加以天誅級別的破壞力,真正對他造成創傷。

哪怕是恢複人類形態。

他的右臂仍舊是空空****,去演神雕俠侶完全不需要化妝。

此刻憤怒,痛苦的撐天之神神色呆滯,麵無表情。

但是導致他麵無表情心情複雜的可不是戰敗的原因。

而是因為,祂周圍圍繞著一堆山海昆侖妖獸化形的人。

火鍋熱氣騰騰地翻滾著,裏麵各色的食物,羊肉片,鴨血,還有蔬菜翻滾著,石夷麵不改色地坐下來。然後輕描淡寫地取出一份火鍋扯麵下到了鍋子裏。

手藝幾乎純熟到讓旁邊的服務員小哥驚歎的地步。

重低下頭,看著石夷:“你帶我來這裏是什麽意思?”

“不想來?”

石夷言簡意賅:“那你現在還能打嗎?”

重沉默,搖了搖頭。

石夷疑惑道:“那你不能打,要去哭嗎?”

重憤怒。

“當然不會!”

石夷伸出筷子夾著毛肚在湯裏泡著,冷靜且理智地道:

“那你既不能打,又不去哭,為什麽不來吃東西?”

我竟然無法反駁。

旁邊喝大了的舉父大著舌頭道:“老石,你小心,毛肚可是涮七秒鍾就可以了,要不然火候過了就太老了。”

石夷扶了扶墨鏡:“時間上,我從不會出錯。”

而重麵無表情地坐下來。

片刻後,身上多處了一個寫著海岸撈三個字的圍裙。

斷了的左臂上還被貼心地紮了一個蝴蝶結。

石夷點了點頭,沉默了三秒鍾,轉過頭去,肩膀**了下。

而後劇烈**了下。

轉過頭,麵不改色,認真道:

“很適合你。”

重惡狠狠地把沾滿了麻醬的肉片塞到嘴裏,似乎是美食的功勞,臉上的表情似乎沒有那麽僵硬暴戾了,多少好了些,當年跟著顓頊也吃了不少人族的美食,誰說搞事情的人就隻知道搞事情另外背地裏冷笑了。

該吃還是要吃,渴了也得喝水,說句俗氣的話。

就是各種武俠劇裏麵狂拽酷炫吊炸天的邪魔大反派。

你就是圖謀天下,你拉屎還是得擦,有本事你別用紙。

重道:“無論如何,多謝你救我,還把你的工資卡扔了。”

“我欠你一個人情。”

石夷回答道:“好,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我剛好有東西想要。”

“什麽?”

“女媧造人的黏土,還有剩嗎?畢竟你也算是扛著天,女媧當年給過你一些當做報酬的吧?”

縱然女媧造人之黏土的價值極高,但是重毫不猶豫地點頭。

“還剩下一部分。”

石夷點了點頭。

重仍舊緩聲道:

“畢竟,是我導致你主動放棄了你在人間遊曆得到的酬勞。”

石夷麵容平靜:“沒關係。”

這一問一答,極為冷淡而又果決。

無論是石夷,還是說重都似乎是不曾在這個時候給神靈丟麵子。

而這個時候,石夷抬起右手,手掌嘩啦一抖,直接垂下來一堆的工資卡,麵不改色補充道:

“反正我還有其他工資卡。”

剛剛承諾掏出一份女媧造人之黏土的重神色呆滯:

石夷慢條斯理地回答:

“金錢是工作者在一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後得到的成果。而作為時間之神,我同時打三百份工其實也很合理不是嗎?”

“控製時間,加速時間。”

“將需要計件的工作壓縮在一秒鍾之內完成。”

石夷看了重一眼:“至於你這段時間做什麽,我倒是有個好去處。”

第二日,白天,重一身半袖,外麵是迷彩服,站在一個工地上麵,包工頭拍拍他的肩膀,五大三粗抹著眼淚,感慨道:“原來如此,居然是被人欺負地把胳膊都卸了,沒事兒,聽說你身體修煉地挺厲害的?”

“放心,咱們這兒計件收費。”

重肩膀上扛著鋼筋,咬牙切齒看著石夷:『你』

“你怎麽能受如此的生活!”

“你怎麽能容忍這樣的待遇?主動來做這些低劣之事?你怎麽能和他們混在一起?!”

他無比憤怒。

石夷神色如常平淡回答:

“因為我是神。”

重一時竟無法再說什麽。

隻是不知為何,總是覺得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麽事情。

是什麽?

“昨日,關中一帶發生了巨大地震,已經被控製住。”

“始皇帝陵墓,乾陵受到了一定的損害。”

“沒有人員傷亡。”

一個個人低下頭看著手機上的新聞推送。而在乾陵,因為遭受到了震怒的撐天之神,盤古原典的一擊,整個地下坍塌。最終在距此不遠的始皇帝陵戰鬥發生的時候,一個本應該被放在棺材裏的少女睜開眼睛。

“看來,走了。”

她伸出手,推開棺材,然後從裏麵跳出來,拍了拍衣服。

“奇怪為什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裏是哪裏?”

她疑惑低語。

撐天之神重塑的肉身走出了這暗無天日的乾陵,來到了外麵。而後便被當做逗留的遊客安排坐上了大巴回到了市內。最終看到這和潛意識裏麵截然不同的世界,少女都受到來自時代上的碾壓**,呢喃。

她茫然而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樣一幅像是走丟了似的,或者說沒有什麽見識很好騙的樣子,至少看上去很好騙,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的眼中。尤其是這重塑之軀麵容端莊秀美,自然也引來了某些別有用心之徒的目光。

兩個看上去很熱心像是隔壁鄰居家阿姨的女人對視了一眼。

挺好看一閨女啊。

走丟了吧?嗬一看就是學生仔,好糊騙。

那誰不是給他兒子要物色個媳婦麽?

嗬,是啊,這個身段,樣子嘖嘖,值錢。

兩個女人噙著無害微笑靠攏上去,打著招呼:

“你好啊小姑娘。”

少女回頭,眼底茫然,純良無害,相當柔弱好騙小白兔地軟軟一笑。

“所以說呢,我就把饕餮暫且留下來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現在這樣的局勢,昆侖處於中立,很難說昆侖各界的山神會幫助我們,人間有蚩尤,有共工,在外是分散的山海,還有仍舊完整巨大的大荒。”

“以及古代的帝,倏忽二神,和因為他們而死的渾沌。”

“還有九幽,還有傳說中的墟。”

“總是覺得,人間似乎也沒有那麽巨大了。”

“該怎麽做呢?有時候真的覺得有些進退維穀啊,頭痛地厲害。”

帝王低語回答:『自然要奮起餘力,嚐試反攻』

“既然說禹王已經將對方徹底分離開,就已經給了一種機會。”

『先征服那弱小的』

“再製服那強大的至於那不強不弱的,自然會盡在掌握。”

低語的聲音緩緩低沉下去,本來就是短暫複蘇,本身的魂魄還沒能夠徹底凝聚起來的始皇帝閉上了眼睛,在經曆過幼年的經曆後,在尚且還有其他人在的情況下,安然入睡。

“真的是,說的簡單啊,我又不是你。”

衛淵低語了幾句,看到那帝王安靜沉睡,眉宇舒展開,並不像是往日那樣緊緊皺著。

白起看到衛淵手掌握著鐵鷹劍的時候,帝王仍舊安然沉睡著,眼底歎然,衛淵伸出手指抵著嘴唇,示意武安君和自己一並出來。而後鬆了口氣,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是燭九陰

解決完外界之事,回來。

有事。

衛淵微微頷首,其實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問。就算是燭九陰不找他,他也會回去詢問,在第一世的一個凡人,衛淵根本沒有資格接觸到神話概念這種東西。隻是稍微有所耳聞,所以他必須要問清楚。而這個所謂的神話概念到底真正指得是什麽,他其實已經隱隱有所感覺了。

神靈的神話概念

以及,為什麽曾經在史前和神代神靈們彼此爭鬥的英雄們,必然有自己的傳世兵器。

軒轅劍,蚩尤魔兵,刑天斧,神農鞭,曳影劍,射日弓。

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麽聯係。

但是還是要等到燭九陰親自來說,在此之前,衛淵還必須要解決一件事情,他回過頭,看到神色儒雅,看上去像是一位四十歲左右,仍舊豐神俊朗,雙目幽深如同淵海的白起,後者回以微笑。

衛淵下意識抓了抓手機。

半日後。

龍虎山。

老天師看到前麵突然到訪的衛淵。

心中悚然一驚:“你,你又來做什麽?!”

衛淵伸出手道:“當然是給你送酒啊,哈哈,張道友,不要客氣不要客氣,來,這是我這一段時間遊曆得到的酒,專程給你送來,這個,是大荒毛民國的美酒,滋味清冽,不可不嚐啊,還有這個,這個是神獸白澤親自釀造的酒,這個,這個是昆侖神係崇吾老山主自己以山中百果所釀造。”

“還有這個,這個是泰器山神以山中清泉所釀造,這個,還有這個也不可不飲哈,哈哈,天之九德,水神長乘自己以孕育神性的水流所造,好東西,好東西啊!”

衛淵帶著溫和的微笑,袖袍裏麵簡直像是一座山似的。

不斷把一瓶瓶人間難得一見的美酒給掏出來。

不片刻,直接把老道士桌子都擺滿了。而且都是傳說級別的美酒,把張若素的眼珠子都快要粘著了,他嘴角抽了抽,道:“無事獻殷勤,衛淵。”

他沉思道:“難道老道士我快死了?”

“怎麽會,我看你身體好得還能再活個幾百年。”

老人狐疑:“可你突然對我這麽好,我總覺得我陽壽盡了。”

“還是你做了什麽事情?”

衛淵爽朗大笑:“哎呀,你看看你,我能做什麽事情?!”

“這不,就是想你了,覺得得給張道友你帶一點好酒,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就給林守頤老先生送去了啊。”

張若素這才半信半疑地拿出一瓶酒,眯著眼睛聞了聞味道,滿臉沉醉道:

“那你又是什麽事情?”

“其實也沒什麽事情。”

“隻是有個朋友要給你介紹下而已。”

衛淵老實地道。

在老人小心翼翼倒出一杯酒,抿了一口後。

他指了指自己後麵出現的身影,道:“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的前輩。”

“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