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的曆史身份。
這既不涉及某些超越天機的存在,也不會涉及到位格過高,淩駕於破碎後河圖洛書之上,導致此刻的河圖洛書完全無法推演。於是石碑上的紋路很快地完成了衍化。
石碑上的畫麵,從花店中捧著花朵走出的少女阿照微笑向陽。
抬起頭,眸子裏的陽光轉而暗淡忽閃,化作了青銅捧燈柱上的燭光,黑發盤起,眼角伴隨著些許皺紋浮現的,還有袖袍之上繁複的紋路,回身一瞬,手中的捧花化作了一枚玉令,轉身,拂袖。
柔軟袖袍像是刀劍一般地刺破了空氣,發出淩冽的聲響。
眼眸冰冷,俯瞰堂下袞袞諸公。
獨屬於人間皇者的氣息浮現。。
衛淵臉上的微笑緩緩消失,看著石碑,像是和石碑畫麵中浮現出的,威嚴淩厲,心狠手辣,絲毫沒有當年故人模樣的女子,鬢角白發微微揚起,一如當年長安遊俠。
“……武,瞾……”
衛淵緩聲低語。
說不出是幾分故人相見,有幾分是欲要拔劍的敵意。
燭九陰端起茶盞:“是她?”
“武廟計劃,可以說她也是其中一員,人間的皇帝,選擇將計劃詔書留存於後,被後人所察覺……她知道女媧土的所在?”燭九陰看向衛淵,道:“需要本座詢問嗎?”
“不必了。”
衛淵回答,他死死盯著河圖洛書石碑,直到上麵的紋路逐漸消失,道:“這件事情,我去問她……河圖洛書,她的記憶,此刻是否已經恢複?”
河圖洛書本身就是殘缺版本,一次性能夠推演的情報有限。
其上的紋路最後流動, 回答道:“未曾……”
“出於某種原因, 其記憶始終處於潛伏狀態, 而其複蘇的根源,與一種極為駁雜的天機混淆在一起。”
衛淵坐在那裏,許久後道:“看來她的複蘇並不簡單。”
“或許和某些存在有關, 也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和女媧土產生聯係。”
軒轅和刑天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燭九陰拈著茶盞, 淡淡道:“你要怎麽做?殺她奪寶?”
“殺了她, 那還不至於, 我斬殺十二元辰之後回去了,是她消耗了武周氣運短暫避開了為元辰複仇的敵人, 讓我假死之後複蘇,那一世雖年老德薄,孤單零落, 卻也勉強算是善終。”
衛淵站起來, 道:“我嚐試救過她, 她拒絕了。”
“她曾經嚐試束縛我, 我也拒絕了。”
“如同虞姬所言,最終的愛恨情仇, 也不過隻是過去歲月的點綴,對於而今來說也已經無法算作是根植心底的恨意,但是即便如此, 我也仍舊明白一點。”
燭九陰看到那一雙眼睛,還像是雪夜離開長安的遊俠:
“她從不需要我的原諒。”
“而我, 也絕不會原諒她。”
一直到衛淵離開了清醒之夢,軒轅都有點慫慫的, 那種乖慫乖慫的。
“這氣氛……嘶呼,當年風後難得生氣, 就是這個氣氛。”
“不得了,不得了。”
軒轅拍著胸膛,剛剛硬生生是半句話都沒說,就在那兒悶著玩撲克。
所謂的人皇和英雄,就是上古吉祥物,大家生氣之後,軒轅是最容易被當做受氣包的, 大概就是不懂看氣氛還要亂開玩笑,就會被狂削一頓,這個和實力沒有關係,因為朋友和情誼, 並非是以力量而分高下的。
以力量而分了地位高下的情誼,和因為財富便分出親疏一樣。
本身也算不上是什麽真的好友。
唯獨白澤不用擔心這個,故而,對於姬軒轅來說。
隻要白澤在,他的地位最差最差,那也得是倒數第二。
所以,白澤,很重要!
“阿淵這是,有仇?”
“是……若隻是有仇的話,便好了。”
燭九陰飲茶,平淡道:“他們自小相遇,彼此扶持,此人也曾經救過衛淵一次,是武廟計劃的推手之一。因為武廟就是在她之後的幾代皇帝開始推動,姑且也算一句遠邁當世英傑之才,恩威並施,一時風流。”
“若是從女子之身於神州古代闖**出帝王之位,評價還可上浮不少。”
“這不挺好的?”
“但是也是她,親手殺死了淵的侄女,令他兄長唐玄奘死後不得魂歸故裏。而是被強行留存長安,隻為了見陳淵一麵,當時遮掩天機,救助衛淵之前,曾經呼喚少年時候稱呼。”
“而後趁著衛淵最後心軟轉身的時候,一劍刺入其心口。”
“故而,救他是真,那一瞬間的背叛感同樣是真。”
軒轅抽了口氣,臉上浮現出蛋疼的感覺。
“有些苦啊。”
他最後隻是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燭九陰不置可否。
世上的事情,無論是純粹的恩,還是純粹的仇,都很簡單,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便是了。但是世上的事情往往又無法如此地單純,有恩有仇,恩仇交錯。
或許救了自己的,也和自己有血海深仇。
也或許自己的恩人,最後反倒是背叛了自己。
百般交錯,故而稱一句世事無常。
於此方可不負人間百味之名。
燭九陰飲茶自語:“就隻好看他如何選擇了。”
姬軒轅感慨數聲,道:“對了,不過,他們之間的事情,燭九陰你怎麽知道地這麽清楚,倒像是你那個時候也在人間,也和阿淵認識一樣,哈哈哈,我的直覺從來沒錯過的,說說,你和阿淵怎麽認識的?”
“是不是特別有趣,特別精彩?”
姬軒轅正在努力地改變這個沉重的氛圍。
燭九陰:“……”
當年那從天而降,桀驁不馴的遊俠兒便活靈活現地浮現眼前。
不知為何,左眼又疼起來。
當時就應該像是剛剛那樣,一巴掌把那遊俠兒拍在牆壁上,扣都扣不下來。
手感真不錯。
燭九陰冷哼一聲,然後再度捏碎了一個茶杯。
姬軒轅:“……”
嘴角抽了抽,我這是,又搞砸了?
衛淵睜開眼睛許久,看著博物館的內室,居然難得得走神了,當年在上學期間的時候,就常常看著牆壁出神,一走神就是一節課過去了。不過後來逐漸修行,這樣的情況倒是越來越輕微了。
武瞾……
衛淵閉了閉眼,少年時候的兩小無猜,還有後來相見的一幕幕,最後的狠辣無情,唯我獨尊都浮現在眼前,說是釋然,絕無可能;
說是極強的殺機和恨意,其中又是否摻雜其他,卻也難以分說。
唯獨無法原諒這一點清晰無比。
唯獨對方也絕不需要他的原諒這一認知無比清晰。
他站起身來,洗漱之後,吃過了早點,推開門走出博物館,走出去的時候,隔壁的老狐狸書店突然傳來哐啷哐啷的聲音。而後一個水杯直接摔下來,蘇玉兒,蘇煙兒,胡玫三個青丘國的狐族少女在二樓窗台呆滯地看著他。
長身而立,白發是阿亮梳的,因為衛館主不擅長留長發,當時差了那麽一點點就提起菜刀把自己的白發給削了,太陰月華之露的效果簡直極強,明明衛淵還是那一副五官。但是眼角眉梢,眼瞳,牙齒,發量發質的細微變化,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再度拉升。
長身而立,木簪長發,右手背負身後。
對於蘇煙兒蘇玉兒三個小狐狸來說。
那簡直就是在窗台上吹吹風,就看到隔壁一下走出一隻幾千年的白狐狸精,那種巨大的衝擊感,直接讓她們三個都懵住,衛淵摸了摸鬢角的頭發,看著目瞪口呆的三隻狐狸精。
還好不是掉下來晾衣架子。
腹誹了一句西門慶的劇情,衛館主麵不改色微笑著舉起手機。
哢嚓哢嚓。
伴隨著閃光燈的聲音,再度證明了自己塗山血統的純正性。
三隻露出塗山氏不該有的破綻的狐仙手忙腳亂地反身跑回去,啪一下地把門關上,衛館主想到這幾個家夥前一段時間在自己和玨出門約會的時候給女嬌發消息的『惡行』,愉悅地將三小隻手忙腳亂的樣子發給女嬌。
“喲喲喲,這不是塗山氏的狐狸精嗎?一段時間不見,怎麽這麽拉了啊。”
“不會吧不會吧。”
“塗山氏的狐狸已經是這一幅模樣了嗎?”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這些就已經是塗山氏最優秀的狐妖了吧?”
點擊發送,搞定收工。
今天,塗山氏青丘國主女嬌的歐豆豆再度不自量力且自信滿滿地向自己的長姐發起了塗山氏傳統的早安挑釁決鬥邀請。並且即將在過後不久被再度地碾壓,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此刻的愉悅和輕鬆。
直到他抬起頭,白發如霜,看到前麵從花店走出來的阿照。
“啊,衛館主。”
少女阿照客氣而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一開始甚至於沒敢認,噙著微笑說話的時候,看到那一雙幽深的黑瞳,白發微揚,不知為何,思緒微頓,眼前如同冰塊破碎,浮現出一幅幅畫麵。
白發,劍仙人……
幽深高遠,高處不勝寒的宮殿當中。
已經不複年少,瀕臨蒼老的女帝把玩著手中的玉如意,眯著眼睛,整個天下都似乎在她的手中,旁邊清俊脫俗的少女女官噙著微笑,給她說些有趣的事兒解悶解乏。
可是啊,年歲漸長,如諸葛武侯之所言,年與時馳,意與日去。
過往種種,皆如凋零,回憶起來,不過是一場大夢罷了。
她在溫暖的陽光下眯著眼睛睡覺,一如當年年少時在那一株花樹下看魚,百無聊賴,心底乏味。直到旁邊的少女看出了她的無趣乏味,道:“說起來啊,婉兒聽說長安城出了件有趣時而,一位白發劍仙人,仗劍縱橫而來,一口氣鑿穿了整個長安的護衛軍,去了大雁塔佛寺。”
“玄奘大師的佛光舍利居然和他共鳴。”
“那位可是好多年前的絕世人物了啊,可那白發劍仙的模樣。卻分明還很年輕,倒是和陛下您把玩的那副畫有七八成相似……陛下?陛下!”
女帝怔怔失神,手上之物墜下。
玉如意和那一個花盆仿佛同時砸在地上,碎成齏粉。
白發劍仙……
少女阿照抬起頭,麵容僵硬。
記憶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