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蕭瑾之一顆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平日裏麵插科打諢,就算是在早朝之上,被幾十個朝臣同時參奏也未曾變過臉色的他,此刻卻緊張地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他靜靜的等著楚歡顏的回答,對方此刻的沉默,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拉的格外漫長。

他害怕楚歡顏拒絕。

雖然縱使楚歡顏此刻拒絕了,他依舊有許多辦法,能總是出現在她的麵前,能想辦法讓她回心轉意。

可是如此做法,終究帶著死纏爛打的無禮。

畢竟,人有時候要學會尊重別人的拒絕。

不過……若是楚歡顏真的拒絕了呢?

蕭瑾之本就飛快的心跳再次加速。

雖然他說的隻是希望楚歡顏考慮一下他,他此刻要的是一個機會,而不是一個答案,但如果對方連這個機會都不願意給呢?

蕭瑾之越發緊張,像是陡峭的兩座山峰間,拉了根細細的繩索,自己踩在繩索半中,進不得,退不得。而楚歡顏隨意的皺皺眉,便像是刮起了一陣颶風,隨時能將他吹落。

終於,楚歡顏開口了。

“除了浮錦樓,太子殿下有哪些其他的產業?”

“什麽?”蕭瑾之怔了怔,回過神後,又立即開口,“還有一些酒樓,藥鋪,以及各種商鋪,但多是暗中的,也不全在皇城。”

自從發覺了母後對他的態度,再細看看父皇,也不難發現,父皇對他似乎也並沒有太多父子之情。

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暗中籌謀,許多商鋪雖然是以別人的名義開起來的,不過都屬於他的私產。

“那朝堂之上,殿下是否也還有其他助力,隻不過明麵上未曾表露?”楚歡顏繼續問道。

“有,比較重要的朝臣大抵包括戶部……”

“殿下不用說的如此詳細。”楚歡顏打斷了蕭瑾之,“臣女隻是想要確認一下。”

至於具體的名單,她並不想知道。

蕭瑾之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那你……”

“殿下不是想要一個機會嗎。”楚歡顏看著蕭瑾之,下一刻勾了勾唇,“臣女答應就是了。”

“真的?”桃花眼中,瞬間迸發出光彩,像是大風吹散厚重烏雲,偶然傾瀉而下的月光。

這般歡喜的模樣,看得楚歡顏有些微微發愣,不就是一個機會嗎,至於這般高興?

“是,真的。”

她想的很清楚,今日皇宮門口,蕭容軒那番話顯然是已經把她看作和蕭瑾之站在同一條船上了。

而且經過雪貴妃這次的事情,就算自己想要和蕭瑾之撇清關係,恐怕旁人也不會相信。

既然如此,總不能白白擔了名聲,而受不到任何庇護。

反正蕭瑾之要的隻是自己考慮考慮他,一個機會罷了,又不是讓自己即刻嫁給他或者訂立婚約,就算答應了,她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蕭瑾之懸著的心徹底落下,周身的僵硬感消失無蹤,臉上的笑意晃眼,這般模樣,看得楚歡顏眼底都染了笑。

離開天牢時,雲辰和弦月已經在外麵等著了,楚歡顏開口同蕭瑾之告辭。

蕭瑾之雖有些不舍,可也需要回太子府沐浴更衣,便沒有挽留,而是目送著楚歡顏的馬車離開。

看著自家殿下盯著馬車都滿臉笑的模樣,秦離忍不住開口。

“殿下,隻是一個機會,您就這麽高興嗎?”

“你不明白。”蕭瑾之悠哉搖頭。

楚歡顏心裏麵的防備和疏離,或許比誰都重,既然她願意鬆口給自己這個機會,那說明她心裏麵或多或少對自己還是有一些好感的,再不濟,至少她不討厭自己!

至於其他的,他再接再厲就是了。

蕭瑾之信心滿滿,整個人周身上下都洋溢著一股……即將戀愛的酸臭味,看得秦離直搖頭。

“殿下,屬下的確不明白,不過在天牢之中表明心跡的,屬下也是第一次見。”

別人花前月下,殿下牢裏牢外,也算是新奇。

蕭瑾之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僵住,“孤剛才一時衝動,現在想想,的確有些不妥。要不……”

馬車已經徹底消失了,蕭瑾之轉過頭和秦離探討道。

“孤換個地方,再重新表白一次?”

正好,他覺得剛才天牢之中的發揮不太好,過於緊張了些,以至於有些話都忘了說。

秦離心情複雜的看著自家殿下,“您就不怕再問一次,結果楚小姐改變心意,拒絕了嗎?”

蕭瑾之:“……”算了!

……

馬車離開天牢後,朝著寧安侯府駛去。

楚歡顏掀開車簾,秋日的風吹在臉上,已經帶上了幾分寒涼之氣,吹得她整個人越發清醒。

腦海中卻不斷回想起剛才蕭瑾之說的那番話。

楚歡顏心頭冒出一股子說不出的感覺。

明明前兩日,她還在告訴弦月,人最忌自作多情,人心易變,喜歡這件事難以長久,不可輕信。

可是剛才在天牢之中,有一刻她卻是真的相信了蕭瑾之。

大抵是對方那緊張的模樣,看起來太過真誠,真誠到那一瞬間她忘記了前世種種,忘記了那麽多的背叛和欺騙。

仿佛,她隻是楚歡顏,沒有背負著前世的記憶,隻是今生今世,此時此刻的楚歡顏。

“小姐,小姐?”

弦月的喚聲在耳畔響起,拉回了楚歡顏的思緒。

她看向弦月,“怎麽了?”

弦月搖了搖頭,不放心的開口:“奴婢就是看您上了馬車後,便一句話都不說,小姐,沒出什麽事吧?”

“沒事。”楚歡顏搖頭,從剛才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窗外,正準備放下車簾時,卻突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停車。”楚歡顏開口道。

雲辰立刻勒停了馬,“小姐,怎麽了?”

楚歡顏沒有回答,而是透過車窗,看著正在街邊乞討的那個婦人。

蓬頭垢麵,一身髒汙,還斷了一隻手,此刻正癱坐在街邊,哀求著路過的人行行好。

弦月順著楚歡顏的目光看去,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

“小姐,那不是……”楊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