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的話，像是數九寒天兜頭澆下的一盆雪水，一下子將蕭瑾之凍在了原地。
看著蕭瑾之，沈遲又歎了口氣，“皇上，我知道你心裏麵在意皇後娘娘，可就算你願意放棄這個孩子，那若是皇後娘娘不願意呢，若是她執意要生下這個孩子呢，你又待如何？”
蕭瑾之渾身的每一寸骨頭似乎都僵住了，他沉默的站在原地，隻覺得寒氣從每一處骨頭縫裏鑽了出來，一下子傳遍全身。
許久之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一點一點響起。
“那……就不告訴顏顏。”
“你瘋了！”沈遲一驚，已經顧不得什麽身份，“蕭瑾之，難不成你想要在楚歡顏不知情的情況下打掉那個孩子？這怎麽可能呢！”
“怎麽不可能！”蕭瑾之從顫抖的聲音中一點一點找回理智，“顏顏並不知道你給她把過脈，可以當做是胎位不穩，不小心沒了。你要做的隻是找到最穩妥，對身體損害最小的方法，然後……”
“夠了。”沈遲打斷了蕭瑾之，“簡直是瘋了，那畢竟也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血。更何況，楚歡顏作為母親，她起碼有最基本的知情的權利。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就算這件事情瞞住了，那你難道要真的要瞞她一生嗎。日後你麵對她時會不會愧疚，你又讓我們這些知情的人如何在她麵前自處！”
他素來就知道蕭瑾之對楚歡顏的在意，可是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已經瘋狂到了這種程度。
這樣的事情如何去做，又如何去瞞？就算他以後可以離開皇城，盡量不去見楚歡顏，可是還有秦離，還有弦月他們，這些人在楚歡顏麵前又如何立足！
麵對著沈遲的質問，蕭瑾之的一顆心如墜油鍋，他幾次張口，可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後隻是頹然的說了一句，“可是朕……沒辦法啊。”
淚水滑落，蕭瑾之渾身上下第一次透出這般濃烈的無助，看的沈遲都忍不住心頭發顫。
“沈遲，我不可以沒有她。”
這句話，蕭瑾之說的極輕，甚至有些像喃喃自語。
沈遲心頭的最後一絲惱火和質問，也被這句話給消滅的幹幹淨淨。
“罷了。”他穩住了情緒，伸手拍了拍蕭瑾之的肩膀，“也是我過激了，怎麽就說到了這種程度，其實也遠遠沒有到這般嚴重的地步。我先研究一下藥方，替皇後娘娘好好調理調理，說不定很快就情況好轉，到時候不管是皇後娘娘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都能夠平平安安的。”
“好，辛苦你了。”蕭瑾之點頭，“不過沈遲，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如果真的不見成效的話，一定要如實的告訴我。我並不是在以一個帝王的身份命令你，而是在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求你。”
沈遲正準備收回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他心情複雜的看著蕭瑾之，最後鄭重點頭。
“好，我答應你。”
蕭瑾之再次走進營帳的時候，楚歡顏依舊沉沉的睡著。
揮了揮手，阻止了正準備行禮的弦月，將她給打發了出去。
雖然天邊已經泛白，馬上就要天亮了，可蕭瑾之還是脫下了衣袍，小心翼翼的在楚歡顏身邊躺下，又將她慢慢的抱進了自己的懷裏麵。
“顏顏，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蕭瑾之喃喃開口，淚水滾落，滑入了軟枕之中，浸染出一片淚痕，顯示著此刻的慌張無助。
但等到一個時辰後，楚歡顏醒過來時，蕭瑾之已然換了副神色，臉上是一如往常的笑意。
“餓了嗎，我讓人將早膳送進來。”
楚歡顏搖了搖頭，“不餓，現在什麽時辰了，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無妨，反正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也不急，就算在這歸陽山再多住幾日也沒關係。”蕭瑾之滿臉笑意的開口，“而且，朕也不想那麽快回去，早朝煩的很。”
“你倒是不想，但那些朝臣們隻怕早就已經望眼欲穿了。要是再不回去，隻怕又要流言四起。萬一惹的一些人無端生出狼子野心來，到時候可就又是一樁麻煩事。”楚歡顏一邊開口，一邊從床榻上起身，伸手就要去拿一旁的衣裙。
蕭瑾之快她一步拿過了衣服，又仔細的替楚歡顏穿上，“若真有人狼子野心想要奪位，那索性朕就將這個皇位讓給他，然後和我家顏顏一起遊山玩水，做對神仙眷侶。”
“想的挺美，我要是奪位之人，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你我的腦袋，斬草除根。這人間的神仙眷侶是做不了，去地府做對鬼夫妻還差不多。”
“那顏顏可要說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神仙眷侶也好，鬼夫妻也罷，你可都不能拋下為夫。”蕭瑾之語氣含笑，伸手抱了抱楚歡顏。
“那可要看我心情了。”楚歡顏輕輕推開了蕭瑾之，“好了，你快去讓弦月給我打些熱水來，抓緊時間洗漱完，然後咱們出發離開歸陽山。”
蕭瑾之親了親楚歡顏的側臉，笑著應了一聲好，隻是在轉身的那一刻，臉上的笑意卻瞬間淡了下去。
洗漱完畢，又簡單的用了些早膳，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後，楚歡顏出了營帳。
北墨那邊也已經一切準備妥當，即將出發。
“皇後娘娘……”風思溪言又止的看著楚歡顏，同時目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雲辰。
楚歡顏笑了，“雲辰向來是自由的，無論他想要去何處，都由他自己決定。更何況，看到他有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本宮也很是替他高興。”
聽到楚歡顏這話，風思溪才放下心來，笑著開口：“好，那可就不算是我搶了皇後娘娘的人了。”
“自然不算。”楚歡顏同樣笑著回應。
“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多謝皇後娘娘，也多謝天逸皇。”風思溪神色真誠，“希望皇後娘娘一路順風，也希望我們有機會能夠再見麵。”
“會的。”楚歡顏點頭。
風思溪話別完，才又看向雲辰，“我先過去，你同皇後娘娘再聊聊。”
“好。”雲辰點頭。
雲辰看著楚歡顏，如果說在這之前，他心頭還有一絲猶豫，不知該如何同楚歡顏開口，但此刻看著眼前人含笑的眸光，最後一絲遲疑也煙消雲散。
“小姐，雖然說不清緣由，但這是我現在想做的選擇。”
“那就去做，希望你一切順遂。”
二人誰都沒有多言，但此時此刻，有些話也已經無需多言。
“好。”雲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風思溪的方向，正準備離開，突然又想了起來，“對了小姐，昨日我看到沈遲被人喊過去替你把脈，但當時我去留意丹越那邊的情況了，未來得及問，剛才和他道別時見他神色有些凝重，沒什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