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風雲湧動(3)

祁凱是很清楚『政府』對黑道勢力的忍耐底線的,這些年來一直在這個底線的範圍內活動,偶爾觸及,也是沾身即走,不給『政府』留下半點把柄,所以才能直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祁凱也知道,他即將發動的這次對中州黑道勢力的肅清行動,一定會落到『政府』的眼裏,但是祁凱並不擔心,因為他這樣做,對『政府』來說也有好處,剔除一些不安分的因子,中州黑道就會延續這些年來的平靜,這對『政府』來說要比摧毀幾個黑道勢力,死幾個黑道分子要重要得多——祁凱一直記得黨老爺子說過的一句話:在當下的政治氛圍中,最安全的就是和『政府』搭上關係,在做『政府』喜聞樂見的事情中間,把自己的事情悄然解決掉。這對祁凱來說並不難做到,因為官匪一家親是中華由來已久的優良傳統!

祁凱在這裏接電話時,又有幾個羅漢陸續趕到,兄弟們許久未曾見麵,乍一相逢都很興奮,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力道都不輕,要是挨在普通人的身上,即便是不受傷,也要落下一片淤青,疼上半天,但是落在這些皮糙肉厚的武夫身上,就像是撓癢癢一樣,根本不以為意。

祁凱放下這件事,走過去也兄弟們親熱,拍拍這個的肩膀,捶捶那個的胸脯,都是一同經曆過生死考驗的弟兄,即便隔得再遠、再久沒有見麵,一照上麵,那種兄弟情誼便會迅速覺醒,『蕩』漾在每個人的心頭眉間。

距離最遠的,駐守在南陽市的“舉缽羅漢”李沛錦是最後一個趕到汴京的人,他一來到,“十八羅漢”除了每年給黨老爺子祝壽以外,近年來唯一一次的齊聚才算完成。一時間,原本空曠寂靜的高級病房外的樓道裏人頭簇擁,雖然大家都知道黨老爺子就在身邊的房間裏,說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十幾個人中總有那麽幾位或是因為生『性』魯莽,或是因為天生的大嗓門,或是因為兄弟久不相見,見麵後太過興奮,樓道裏不時響起爽朗的笑聲,驚擾了安靜修養的病人,有幾個房間都不耐煩地打開房門,想要讓他們安靜一些,但是看到這裏二十來個男子,一半從外表看就知道是彪悍的武夫,一半打扮得優雅得體,但是麵對那些霸氣外『露』的壯漢時,身上的氣度並不遜『色』半分,就知道這些人來頭不善,大多息事寧人地縮回頭去,隻剩下一個年輕人眉頭皺著走出病房,走到距離祁凱等人三米的地方站定,低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也想要以此引起祁凱等人的注意力,才好發話,“十八羅漢”隻要兩三個比較沉默寡言的有閑掃了他一眼,其他人都對他的到來視而不見,年輕人見祁凱等人這番做派,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沉聲斥道:

“這裏是病房,是讓病房精心修養的地方,不是菜市場,不允許你們大聲喧嘩!”

眾人對他這番話充耳不聞,依舊故我,年輕人宛若一拳打在空處,沒有傷到對方,反而險些閃到了自己的腰,本就狹窄的心胸一陣發悶,也不顧自己過來幹涉的初衷了,聲音太高了八度,再高一點就是嘶吼了,說道:“都閉嘴!有話到外邊去說,這裏不是任你們喧嘩的地方!”

祁凱和“十八羅漢”這下一齊暫停寒暄,目光一起掃過年輕人,三十八道目光,就如同三十八片利刃,瞬間把年輕人因憤而生的氣勢割了個七零八落,祁凱、高雨明這些心思深沉之人的目光在年輕人的身上不過是一掃而過,沒做半秒鍾的停留;鄭黎,駐守信陽的“托塔羅漢”宋青茂卻都是火爆的脾『性』,對這個無端來打擾兄弟們敘舊親熱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就沒有什麽好臉『色』了,如果不是有祁凱在場,如果不是知道黨老爺子就在身邊的房間裏麵休息,依著他們的本『性』,有這樣不知深淺的小屁孩來打擾自己的談興,早就大耳刮子扇過去了。

宋青茂生得細皮嫩肉,這些年來鼻梁上還架起了金絲邊的眼睛,一副典雅的成功人士的做派,脾氣在“十八羅漢”中間卻是最火爆的,搶在其他兄弟前麵對那個年輕人說道:“你,剛才是在對我們說話嗎?”

年輕人剛才被祁凱等人的目光一起掃過,那或陰冷、或不屑、或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眼神,恍惚間讓他『毛』骨悚然,本來很強硬的氣勢瞬間如同陽春白雪,消失得無影無蹤,卻還在強撐,聽到宋青茂的問話,抬起下巴做傲然狀,說道:“這裏除了你們,還有別人嗎?”

鄭黎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插』嘴到:“我還說呢,剛才無端聽到有人在這裏大放厥詞,心中正納悶是哪個拉鏈門沒有拉好,『露』出這麽個鳥貨,原來根本就不是個人啊!既然你自己承認,我就大人不計非人過,饒過你這一次,該幹嘛幹嘛去吧,大人說話,哪有你個小屁孩兒管的份兒?”

年輕人名叫李文哲,乃是汴京市委副書記李亞東的獨生子,年紀輕輕已經在體製內混成副科級,有老子在上麵罩著,前途一片光明,正是人生得意的時候,在人前從來都是自我感覺良好,認識他的人無不上趕著巴結他,哪經曆過這種情況!他出現在醫院,是在陪護他的外公,他外公是在汴京人大主任的位置上退下來的,之前做過汴京市委專職副書記,也算是一號人物,這幾天身上的老『毛』病發作,在醫院住院治療休養,剛才正在病房裏讀報,被外麵的喧嘩聲幹擾到,心情有些不悅,身為後輩,李文哲自然就要挺身而出,出這個頭。

說起來,這件事他本來站在有道理的一方,如果平心靜氣、好說好商量地對祁凱等人說了,祁凱等人也都是一方豪雄,不會如此的沒有素質,壞就壞在李公子說話一向不會玩婉轉,態度又太過強硬,而祁凱等人最不怕的就是這樣的愣頭青,鄭黎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說出口,李公子已經被『逼』到毫無回轉的餘地的地步,隻能強硬到底,口出惡言道:“小矬子,你是外地人吧,來之前沒有打聽打聽汴京是個什麽地方吧,竟敢在這裏撒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個衰相,要是找死,小爺就成全你!”

鄭黎聽了這話,怒極反笑,喲嗬了一聲,擼起袖子就要和李文哲比劃比劃,看誰在找死,被眼疾手快的兄弟們拉住,卻沒有防備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脾氣比他還要壞上三分的宋青茂,一直在後邊冷眼旁觀的孟繁龍注意到宋青茂的動作,剛要張口出聲製止,宋青茂的大腳已經和李文哲的細腰做了一次沒有縫隙的親密接觸,李文哲顯然對男人不敢興趣,飛身後撤,趴著地上吭吭唧唧了半天,爬不起身來。

宋青茂一腳把李文哲踹飛,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輕蔑地說道:“就這樣的貨『色』,也敢在這裏得瑟,真是不知死活!”

身為東道主的孟繁龍這個時候不能再躲在後邊看熱鬧了,左搖右晃地擠到前麵來,拍了拍宋青茂的肩膀,手指向祁凱站著的位置指了指,宋青茂扭頭向那邊看去,看到祁凱眼神陰沉,臉『色』不善,不由縮了縮腦袋,吐了吐舌頭,往兄弟們中間擠過去,不敢再在前邊惹事生非了。

孟繁龍在李文哲走過來惺惺作態的時候,就認出他是汴京市前人大主任的外孫,現市委李亞東副書記的兒子,汴京地界上風頭正盛的小衙內一隻,隻是這些都還不放在孟繁龍的眼裏,李文哲的外公當年也和黨老爺子打過交道,若是讓他知道了黨老爺子現在就是身邊的房間裏,即便是下不了床了,也會讓人扶到輪椅上推過來請見,他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竟然敢在這裏吆五喝六地聒噪,挨了宋青茂一腳也不算冤。

孟繁龍走到李文哲身邊,蹲下,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問道:“你沒事吧!”

宋青茂脾氣雖然火爆,手底下的功夫卻是真格的,有黨老爺子在這裏坐鎮、有祁凱在後邊看著,對李文哲當然不會下死手,這一腳雖然把李文哲踹到飛起來了,但是巧勁兒要比實勁兒用的多,李文哲受的也隻是硬傷,會感覺很痛,但是不會傷及身體,這些孟繁龍不用看就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李文哲憋過前一段的悶痛,就沒有什麽事兒了,連檢查都不用做一個,問這話,完全是在看在他老子李亞東的麵子,雖然李亞東在市裏領導的序列中排位靠後,但是誰也說不好他有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孟繁龍雖然不怕這些,但是以後畢竟還要在汴京駐紮下去,與市裏的這些領導處好關係,總是有利無害的。

李文哲哪裏想到這次麵對的不是那些升鬥小民,而是一群經曆過生死考驗,背景也要比他強硬得多的黑道分子,一言不合,就挨了這一腳,當他的身子在空中劃過的時候,李文哲有要飛升的錯覺,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在摔在地上,憋氣了一分多鍾,終於緩過勁兒來,能夠再次呼吸到他原本根本不在意的空氣時,那一刻,他才認識到,能夠活著,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