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五更,把今天欠下的補回來)

馮聽蘭、馮聽蓉、馮聽薇三姊妹,倒也沒有纏著馮鶴軒講故事,隻把那《西廂記》的唱詞、念白、小令都記錄了下來,細細把玩;馮明理得了馮鶴軒命人買的書籍,跟揀了寶似的,若不是怕父母發現了責怪,恨不得抱到自己屋子裏珍藏起來——這些書雖然是市麵上流通了的,但是在馮府這樣的大戶人家,還是不許他們未成年的孩子看的。[..|com|]

卻說馮鶴軒他們幾姊妹兄弟,躲入小院成一統,卻沒有忘了沈老太君的壽辰。聽蘭、聽蓉、聽薇、明想四個,都不知道該準備些什麽,若是往年有慣例還好,隻要照著準備就好了,可是沈老太君自馮鶴軒出生,便沒有再正經地慶過壽辰——馮鶴軒沒有出生之前倒是慶祝過,但那個時候馮聽蘭三姊妹並馮明想,要不還小,要不還沒出生,能記得些什麽?還是馮鶴軒給他們出了主意,馮聽蘭三姊妹,都是學過女紅的,就給老太太親手或織或繡,準備個小飾物,東西雖小,也能代表了自己的一片心——沈老太君本也是個什麽都不缺的;馮明想,是入了學的,便寫一篇賀壽辭來,老太太看到孫兒學業有成,想必是高興的。

馮聽蘭、馮聽蓉、馮聽薇、馮明想四個自己的賀禮都有了著落,便問馮鶴軒會準備些什麽,都說,他們準備的東西再好,也不如馮鶴軒的一句話,誰讓老太太是最疼他的呢!馮鶴軒笑而不言,隻說已經有了,到時候再拿出來,給老太太一個驚喜。

這一日是隆慶十一年臘月初五,正是鎮國公馮府沈老太君七十五歲壽辰,因為馮府長房長孫馮鶴軒多年痼疾一朝痊愈,沈老太君並馮府上下歡喜異常,正趁著這個機會大擺筵席,慶祝一番。馮府上下早幾天便把邊準備著,把闔府裏外打掃幹淨,張燈結彩,擺桌鋪席。到了正日子,一大早,馮府上下便在馮世祿的帶領下,給沈老太君拜了壽,便散了開去,各自忙碌。

馮世祿、馮明理、馮明仁、馮明經等人在前廳接待一幹來祝壽的男客,周夫人、韓夫人、劉夫人、王氏、李氏、張氏、陳氏在內堂接待一個來祝壽的女賓;開國八公的後人大都是連著親的,這是在京的大半人都來了;在京的大小官員,與馮府關係近的,都是親自來賀,關係遠的,也派人送來了賀禮;到正午的時候,當今聖上派太子親自送來賀禮,以示恩寵。

馮鶴軒並馮明想、馮聽蘭、馮聽蓉、馮聽薇幾人,一直陪在沈老太君的身邊,接收能夠入得上房的親朋好友賀拜,這時聽到聖上竟然派了太子殿下來賀壽,忙整理衣衫,出了上房,來到前廳,跪聽聖諭。

太子趙祺偉念完聖諭,忙上前親自扶起沈老太君,笑著說道:“老太君請起,今天是您的大壽,本不應勞動您的,父皇在我出宮之前也囑咐過我,說老太君不必親來迎送,讓馮大人代領了便可。”

沈老太君笑道:“多謝聖上眷顧,這本是我們臣子應當的,禮不可廢。”

趙祺偉笑道:“哪位是大將軍公子?因為聽說他以前一直病的,不好打擾,竟從來也沒見過,現在病愈了,實在是老太君的福氣啊!”

沈老太君拉過馮鶴軒來,說道:“這便是了!全是聖上的福澤,上天的保佑!”

趙祺偉打眼看時,隻見馮鶴軒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馮鶴軒身子經過五個月的調養,已經好了,又養了這多久的膘,身上有了些肉,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真真個瀟灑公子,多情相公。

馮鶴軒在趙祺偉打量自己時,也抬眼去看這傳說中的太子爺,隻見他頭上戴著金黃簪纓金翅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黃蟒袍,係著碧玉紅鞓帶,麵如美玉,目似明星,想來父母基因都不錯,才生了這樣俊秀『摸』樣。

趙祺偉看到馮鶴軒目光多有不敬,也不以為意——就馮鶴軒馮府長房長孫的身份來說,比他的太子身份,不過低了那麽一線,比一般的皇子,倒要高出一些來。當下笑道:“令孫真乃龍駒鳳雛,非小王在老太君麵前唐突,人說‘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

沈老太君忙道:“太子殿下謬讚了,小孫生來便是先天不足,天可憐見的,現在好些了,也不知道將來如何,我不想他將來怎樣,隻要能夠平安一生,我這老婆子也就安心了!”

趙祺偉又與沈老太君說了兩句,又問了馮鶴軒幾句,終究因為身份不同,不能久留,便告辭了。沈老太君沒有親自去送,便讓馮世祿等人,一並馮鶴軒送到大門之外,見車鸞轉過街角,才回轉來。

馮鶴軒這才是第一次在大家麵前『露』相,在前廳的一幹親朋好友,都來問候,馮鶴軒少不得一一回了;有與馮府關係近的,與馮鶴軒的便宜老子馮世功相交莫逆的,便把子孫輩介紹給了馮鶴軒,馮鶴軒一一見了禮,約了後會之期,那邊沈老太君派人來叫,馮鶴軒便告了罪,隨著來人進去了。

一時筵席大開,前廳後堂熱鬧非凡,沈老太君怕這樣的熱鬧,讓馮鶴軒不好了,便讓馮鶴軒回梅園去休息,馮鶴軒也覺得有點不適應這樣的大場麵,便告了罪,回到梅園睡了一覺,收拾好了,再到前院來,不相幹的人已經都離去了,隻有些至親故交,等著給沈老太君正式的拜壽。

到了吉時,眾人扶著沈老太君在正位上坐了,便按照遠近親疏依次獻上了賀禮,沈老太君樂的合不攏嘴,連連點頭,命人受了。到馮聽蘭、馮聽蓉、馮聽薇三人時,送上的隻是些香囊荷包,因為趕得急了,做的還不太周正,但是沈老太君見了,卻比收到那些金銀珠寶更加歡喜,接到手裏看了一回,玩了一回,又讓馮世祿、周夫人等人,並其他親朋瞧了,都說這樣的賀禮雖然簡陋,卻更能表示真心,難為她們幾個姊妹是怎麽想到的,沈老太君聽了,把她三姊妹叫到身前來,親熱了一回,對她們說:“我之前隻顧著軒兒,倒把你們姊妹冷落了,難為你們有這樣的心,我便是就死了,也知足了!”說完滾下幾滴老淚來,三姊妹也是眼中帶淚,眾人忙勸住了。

這時眾人都把目光投到了馮鶴軒身上。眾人皆知,沈老太君最痛惜,便是這個孫兒,不知道他能給老太君送上什麽賀禮來。馮鶴軒隻是麵帶微笑,不理會眾人的目光,隻向馮明想使眼『色』。

馮明想便走過來,從袖子裏掏出一篇文章,先向沈老太君施了一禮,舉著文章,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地念起來,卻是自己寫的一篇祝壽文章。眾人聽了,雖然文辭有些不通,辭藻也不夠華麗,但也難為他的小小年紀,不僅沈老太君喜得都沒了眼睛,馮世祿夫『婦』臉上帶著意外而又自豪的笑,就是一向嚴謹的馮明仁臉上也『露』出些笑意來。

在座諸人的賀禮都獻上之後,馮鶴軒還是坐在沈老太君身邊不動如山,急得知道些內情的馮聽蘭、馮聽蓉、馮聽薇和馮明想頻頻拿目光去掃他。沈老太君的壽辰過到現在,已經心滿意足,對馮鶴軒遲遲不拿出壽禮,雖有些失望,也沒有放在心上,便對周氏示意,命外邊早已準備好的戲班子開戲。

戲都是早就點好的,都是些“五子獻壽”等應是應景的熱鬧戲,卻不想待鑼鼓敲響之後,第一出戲竟變了,一個醜角臉上畫著猴子妝翻著跟頭跳了出來,竟是孫大聖。隻見那孫大聖在腦後拔了一根毫『毛』,迎風一吹,又是一個同樣打扮的孫大聖翻出來,與先前那個分立兩邊,同時再拔毫『毛』,鼓嘴一吹,又是兩個孫大聖翻了出來,四個站在台上,一字排開,都是一樣的服飾、一樣的妝扮、竟連身高體態都是差不多的。那四個孫大聖在台上嘰嘰喳喳,一個說道:“今日是馮府沈老太君的大壽,別人都有賀禮送上,我等也不能為人後,隻是不知送些什麽好?”另一個接口道:“沈老太君高壽,見識也多,什麽稀罕玩意兒沒有見過,我們能送的,隻怕入不了她的眼!”又一個接著說道:“這可如何計較?”急得三個孫大聖在台上抓耳撓腮,醜態不出,台下眾人雖不解其意,看得台上戲子別處心裁,戲份倒也熱鬧,都笑了出來。

卻是那三個孫大聖見第四個孫大聖神態安詳,一時圍了上來,齊聲說道:“我們都在為給沈老太君的壽禮發愁,你為何還能如此悠閑,難道是有了法子不成?”

那第四個孫大聖笑著說道:“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