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兒緊張了。
是真的緊張,張威母親躺倒在火燒破敗的院子裏,身上蓋著一方白布,那畫麵我想起來,整個人就是一陣難過。
如果我父親和老弟也真的這般,那我可就真的壓製不住心頭的洪荒之力了。
我真的不保證自己不會放手殺人。
力量就是一把雙刃劍。
沉默了良久,我沒有再繼續回家,而是隱入了附近的黑暗中。
好在來的路上,我跟黃胖子仔細地討教了一下那化妝的技巧,多少也學到了一些東西,臨走的時候他還塞了點小玩意到我的手上來,此刻正好利用上。
這是小米兒也感受到了我心中的緊張,摟著我的脖子,呀呀咿咿,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知道她在擔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別緊張,我沒事的。
我在黑暗的巷道裏,想了一分鍾。
我大概地將事情的過程和前因後果想了一遍,然後將自己給稍微地打扮了一下,弄成一邋裏邋遢的大叔,讓小米兒看過話之後,來到了另外一個街道,瞧見有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子,就把他叫了過來。
我用可以模仿的西川普通話跟他講,讓他去我家的門口敲一下門,如果有人應,是個腿有點兒瘸的中年人,就到樓下跳兩下;而如果沒有回應,便原地轉兩圈。
我這西川普通話實在是不標準,那小孩兒聽了兩遍,才勉強聽懂,我又將跳兩下和轉兩下所代表的意思跟他反複講了幾遍,還讓他複述清楚了,這才放心。
完了之後,我給了他一百塊錢,另外又抽出兩百塊錢來,說你做完這些之後,回到這裏來,剩下的錢也給你。
這髒兮兮的小男孩摸著那嶄新的紅票子,一對眼睛冒著光,使勁兒的點了點頭,然後跑了過去。
他應該也是這老城區的住戶,對我說的地方,最是熟悉。
我沒有跟他走,而是繞了路,來到了我家對麵一棟居民樓裏,上了幾個樓道,那兒有一個半陽台,正好能夠瞧見下麵的情形。
我先下意識地望了一下我家。
燈是黑的。
我剛才路過父親經常擺攤的路口,也沒有瞧見他的修車攤。
從現在的種種情況來看,他應該是出事了。
而這幫人守在我家裏,卻是在蹲點守著我呢,想到這裏,我就莫名一陣自責。
唉,我當初幹嘛不叫他也避一下風頭,跑去親戚家躲躲呢?
不是說跟東北老家那邊恢複聯係了麽,盡管多年沒有來往,但是也好過現在出事啊……
我自責一陣,沒多久,就瞧見那小孩兒走到了我家樓下來。
那一刻,我的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緊接著,我瞧見他原地轉了兩圈,停了一下,然後朝著我們剛才約定的地點走了過去。
原地轉圈,這是……沒在家?
我的心髒激烈刺痛了一下,然後沒有再停留,而是三兩腳下了樓梯,朝著那邊的巷道跑了過去。
這兒是我老家,我對這裏的地形無比熟悉,很快就到達了街對麵,不過我並沒有走進巷道,而是在另外一邊,將自己的打扮給去掉,然後遠遠地望著。
小孩兒還在原地等著,期待著那兩百塊錢兒的到賬。
事實上,我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那兒。
他不過是魚餌。
我就想瞧一眼,到底有沒有人在這裏守候著我。
我等了兩三分鍾,而那小孩兒也跟著等了兩三分鍾,他終於有些不耐煩了,覺得剛才那個邋裏邋遢的大叔或許是在耍他,這使得他下意識地將兜裏麵折了又折的百元大鈔拿出來,仔細端詳。
他有些不知真假,準備出去找家店子查看一下,結果剛剛準備出來,立刻有四五人從不同的地方衝了出來,將巷口給擋了住。
這些人,就是我剛才察覺不對勁的那幾個。
我下意識地將自己隱入黑暗之中。
大約過了一分鍾,這些人散了,有的去了對麵,有的走到了這邊街來,紛紛打起了電話來。
這是從那小孩嘴裏打聽到了剛才的消息,在打電話通知人呢。
那個小孩子似乎給按倒在地下過,走出來的時候,一身髒兮兮的,一邊走,一邊罵娘。
我知道了家裏這兒的異常,果然是針對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陣寒冷,眼睛盯準了一個人,瞧見他打過電話之後,朝著我這邊跑了過來,我轉過身來去,裝作往裏走,當他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猛然出手,一把將他給掐住,然後腳一跘,直接將他給摔了一個大馬墩。
那人摔倒在地,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哎呀我操,哪個撲街……”
南方人?
聽到對方口中的粵語,我腦海裏頓時就是一陣“嗡”響。
我在南方省待了數年,尋常的粵語自然聽得懂,下意識地想到了什麽,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這人頭發給揪起來,然後惡狠狠地往地上砸。
我砸了兩下,第一下,那人的雙手還掙紮了一下。
第二下的時候,再無聲息。
我害怕自己太過於緊張,出手太重,將這人給直接砸死了,慌忙摸了一下他的鼻間,發現仍有氣息,便放下心來,將他給抱了起來,抓住地上的手機,然後朝著附近的居民樓退去。
這旁邊的一棟居民樓,我小學同學何罐罐就住這兒,她爹是縣罐頭廠的,跟我父親是棋友,所以我小時候經常來她家玩兒,還算是熟悉。
說起來我和何罐罐以前還是青梅竹馬,差點兒就好了。
可惜後來我考上了大學,而她則去市裏麵讀了幼師,結果在幼師的時候就交了一個男朋友,兩人就再也沒有聯係。
說起來,算是初戀?
我小心翼翼,將那人的腦袋兜著,不讓他滴血,給一路扛上了五樓,那兒有一個木樓梯,直通頂樓那兒,我輕鬆地拎著那人上去,將樓梯口的蓋子封上,這才將他給丟在了地上來。
這個地方,曾經是我小時候一個很美好的回憶,那時我父親過來找何罐罐的老爸下棋,而她就帶著我來這裏,疊紙飛機,然後看著那飛機在半空中轉悠。
那記憶很美,不過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卻並不美。
陽台上有很多根繩子,那是用來晾被單的,我拆下一根來,將這人給捆得結結實實,又將他的衣服撕下來一塊,將眼睛給蒙住。
為了防止審問的時候發出太大的聲音,我又將他給拖到了樓頂的邊緣出來。
一切準備妥當,我找到剛才瞧見的一破桶,裏麵積了半桶雨水,全部都倒到了他的頭上去。
嘩啦啦……
那人被一陣澆頭的涼水給衝醒了,開口就是:“我頂你個肺啊……”
“別說話!”
我拿著一把路邊攤買來的水果刀,頂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後平靜地說道:“別說話,也別叫,你知道江湖的規矩——合作,我讓你活命;給我出難題,我讓你今天就歸西,可懂?”
他的全身一陣僵硬,聽我說完之後,下意識地點頭,說我懂,我懂,哎喲……
這一點頭,就給刀子給刺了一下,莫名就是一痛。
而就是這痛,讓他變得更加清醒了。
瞧見他挺有合作態度的,我將水果刀給收了起來,然後蹲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講真話,因為你還有兄弟在另外一邊等著的;如果一會兒你的話給他的有出入,我就兩個人都給殺了,知道麽?”
我說得凶狠,他一下子就慌了神,說那我怎麽知道他有沒有說謊啊?
我好說這就看你的運氣咯。
我沒有子再跟他多扯,而是直接問道:“你們在這裏,到底是要找誰?”
那人回答:“王明。”
“好,找王明的。那麽,你們是誰?”
“我啊,我是南方金鎮信息事務所的人。”
“說誰指使你們過來的。”
“我們老板,我們老板叫做龍澤喬,大老板好像是英國人吧,為什麽找王明,是因為有一個叫做羅平的家夥找到的我們老板。不過他們到底談了什麽,又有什麽內幕,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羅平?他是誰?”
“羅平是東官金星風水谘詢公司的風水師,不過他這人平時愛撈點兒外水,據說跟金星的老板有些不合,不知道這件事情,金星到底有沒有參與。”
“你們過來,有什麽發現麽?”
“沒有,我們過來一個多星期了,什麽發現都沒有。王明老家這兒,根本就沒有人了,他爹和他弟都不在,我們老板找了當地的朋友,也都查不到。對了,朋友,剛才的事情,應該是你搞出來的吧?”
啪!
我使勁兒扇了他一巴掌,惡狠狠地說道:“別給我自作聰明,信不信老子……”
我話兒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間停住了,扭頭,朝著不遠處的樓梯蓋子那裏瞧去。
而這人似乎也感知到了什麽,正要張嘴,給我一記手刀,給直接砍暈了。
將這家夥給弄暈了,我小心翼翼地朝著那樓梯口走去。
那樓梯口隻有井蓋大,平日裏就用一木蓋子遮著擋雨的,此刻被推開,露出一張臉來,瞧見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說王明,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