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等,天色更黑,風呼呼地刮了起來,我老弟凍得直哆嗦,對我說哥,是不是雪見姑娘忘記通報了,這麽的吧,我偷偷帶你進去,今天就在我房間先睡,明天我再帶你去拜見二爺爺吧?
這家夥腦袋倒也簡單,根本不明白這裏麵的緣由,居然還提出帶我溜入寨子裏。
我若是答應了,隻怕不但我見不著人,而且他也要給趕出天池寨。
閉門羹。
好久沒有吃過這玩意了,不過經曆了那麽多的世事,特別是以前公司裏麵的勾心鬥角,這點兒委屈我倒也是扛得住的。
我拍了拍我老弟的肩膀,說太冷了,你先進去吧。
我老弟別看剛才吃我的醋,不過對我這老哥倒也挺關心,說我不,我在這裏陪著你。
我笑了,說你要是一妞,我倒也可以抱著你取暖,可是你是一男的,兩男的抱在一起多尷尬啊?你進去吧,我回頭下山,在鎮子裏住一晚上,明天再來拜訪。
老弟聽我這般說,方才點頭同意,然後還認認真真地給我花了一張下山的路線圖。
不愧是學霸,這家夥畫的地圖,就跟印出來賣的一樣。
望著老弟進了林子,我並沒有跟著混進去的想法。
我來這兒,是求人的。
明確了這一點,再多的委屈就也能放得下來了,當老弟的身影完全隱沒於林間的時候,我不由得長歎了一聲。
我有些擔心我老弟了,看得出來,這個地方,並非淨土,像他那樣的腦子,未必能夠混得出來。
他之前還跟我說他極有可能成為這兒的少寨主。
少寨主就是他這般一無所知的樣兒?
一跳三米,這又有什麽用呢,難不成還跑去參加奧運會不成?
我扶額輕歎,然後往回走。
長白山頂的積雪,要一直到五月份左右才會解凍,所以這山上的雪積頗深,不過對於一個修行者來說,寒冷並非是敵人,殘酷的環境隻會讓我們變得更加堅強。
我在附近找了一棵樹下的石頭,將上麵幹冷的雪清理掉,然後盤腿而坐。
閉上眼睛,我想起了雪見姑娘所說的那些話語。
曆朝曆代以來,皆會有龍脈,自然也就會有龍脈守護的家族,有金、木、水、火、土五家,清朝之前的守護家族,乃王、宋、洛、黃,還有一家被滅了滿門、不知姓氏的族群,而後滿清入關,成立大清帝國,黃家投靠,其他幾家則實力大損,隱退江湖,而清朝必然也有五家對應的守護家族,除了黃家,其餘的應該都是新崛起的滿清貴族。
唐宋元明清,再之後,就是民國,然後就是解放後的新社會……
民國時期有新生活運動,全盤西化,而新中國則是三反五反,去除一切封建糟泊,文化嗡嗡嗡……
現如今,那些舊傳統,可還存在?
我不知道存在不存在,行過一段氣,南海降魔錄稍歇,然後一段口訣突然就浮現於腦海之中來。
軒轅內經。
寒冷讓我將修行變成了本能,若是不修行,那麽就會在這低溫之中昏昏沉沉地睡去,而倘若是睡了過去,那麽低溫就將凍僵血液,然後讓人死於沉睡之中。
許多登山運動員都是這般不知不覺就走入死亡的。
但是我不會。
修行著軒轅內經,我的腦海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就浮現出了一張巨大的圖來,籠蓋了我頭上的整個星空。
那張圖幅員遼闊,從偉大的昆侖山起,一直綿延到了東海之濱。
北疆凍土,一直到南疆以南。
偌大的天下,皆在那一張山河社稷圖之中,而先前那無數或者明亮,或者黯淡的脈絡,此刻落在我的眼中,卻突然給了我另外的一種感悟。
這不是什麽交通要道圖。
而是龍脈。
覓龍、察砂、觀水、點穴、立向,龍就是地理脈絡,土是龍的肉、石是龍的骨、草木是龍的毛發,而尋龍首先應該先尋祖宗父母山脈,審氣脈別生氣,分陰陽。
在我腦海之中的這一張圖,是一張活著的龍脈社稷圖,黯淡的,是曾經輝煌、卻又沒落的龍脈,而依舊明亮的……
我心中有了明悟,轉了身子,朝著如今龍脈最亮的京都方向“望”了過去。
所謂望,並非用眼,而是用心。
心之所想,頓時就有氣脈從遙遠的方向傳遞而來,地煞融練,淬煉吾身。
如此許久,我渾身溫熱,與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並不相同,我身邊的雪開始化了,泊泊水流流淌,我能夠感覺到,配合著龍脈社稷圖而修行,那軒轅內經突然間就事半功倍,突飛猛進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睜開眼,望著林中的黑暗處。
我直直地望去,過了許多,開口說道:“閣下既然來了,不如就露上一麵,何必藏頭露尾,不像個男人。”
我的話語一激,黑暗中便走出了一人來。
此人的滿頭白發,有著關公一般的美髯,卻是青色長須,長相孔武有力,而一對金魚泡的眼睛則顯得有些古怪。
他走到了我的跟前來,長長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方才說道:“你就是王明?”
我從石頭上緩然站起,然後躍了下來,拱手說道:“不知道是哪位前輩?”
美髯公說道:“王大蠻子。”
王大蠻子?
我的腦子裏麵一轉,立刻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那便是長白山天池寨的大寨主,也即是我老弟口中所說的二爺爺。
望著身邊積雪,我不由得微微一笑,說本打算明日再拜訪寨主,卻沒想到您今夜都等不及了。
美髯公眯起了眼睛,說道:“按輩分來說,你應該叫我二爺爺,為何喊我寨主?”
我笑容不減,語氣卻冷清,說我的家在彭城,親戚屈指可數,都是娘舅家的;這兒呢,我不熟,若是親戚,我想不會大冷天的,還將我給丟棄在野外,不理不睬。我這人呢,自小見過了無數白眼,也有了自知之明,所謂高攀抱大腿的事兒,我倒也做不來的。
美髯公聽出了我話語裏麵的怨氣,卻突然笑了,說你跟你那死鬼爺爺,脾氣倒是一個樣子。
我聳了聳肩膀,說不好意思,你說的那個死鬼爺爺,死得太早,我也沒有見著;不熟,就沒有發言權,所以也沒辦法跟你一起對他進行批判。
美髯公詫異地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對他有意見?”
我笑著說道:“若是沒意見,是不會在前麵,加一個‘死鬼’的;不過在下的意見是,人死為大,不管生前再多怨恨,畢竟相識一場,多少還是得尊重一些的,對吧?”
他的表情有些冷,說你這是在教我?
我搖頭,說不敢,您是前輩,我是晚輩,該我聆聽您的教誨,不過事涉先人,國人講究一個“孝”字,雖說我並不認識他,但若不說這一句話,心中不安。
美髯公突然笑了起來,說那人覺得你弟弟王釗應該是我黃金王家這一代的顯脈,我卻覺得你才像是。
我揚起了眉毛,說哦,顯脈?
美髯公傲然說道:“想我王家,延續千年,斷斷續續,曆經過十一朝,皆為金字守護,被譽為黃金王家,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我王家每隔幾代,就會有一名顯脈覺醒,承擔匡扶家族的重任;我父王安公,我大兄便都是如此,隻可惜我之下的二三代,皆是草包,要不然也不會將目光,投入到你們這旁支來……”
匡扶家族啊?
好大的責任,不過關我吊事?
這種維護世界和平的重任,還是交給我那犯著青春期中二病的老弟肩上吧。
美髯公驕傲地說完,瞧見我臉上並無半點兒得意之色,不由得表情轉冷,說當初你那死鬼、哦,不,你爺爺離開我天池寨的時候,曾經發下過毒誓,絕對不將黃金王家的功法外傳,即便是自己的子孫也不行,為何你會軒轅內經?
我說這個我需要交代麽?
美髯公凝望著我,說必然,法門私傳,那是重罪,即便他死了,也得處罰;至於你,未經本家同意,就私學法門,一經查實,必將廢去修為,留待後效。
我的心中一驚,知道自己沒事兒在這野林子裏修行軒轅內經,卻是給抓到了一個正著。
我要被廢去修為麽?
這般想著,我狂跳不止的心突然就變得平靜了下來,眯起了眼睛,說你覺得我修行的,是什麽軒轅內經?
他笑了,說難道不是?
我說我父親、我老弟,他們可曾有半點兒修行底子?
美髯公搖頭,說沒有。
我說我爺爺死去的時候,我都還沒有出生,你覺得我父親不會,他又是如何隔代傳授於我的,托夢麽?
美髯公說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你爺爺當年的修為,並不弱於任何人,甚至他還是黃金王家之中,除了大兄之外,唯一一個接觸過龍脈社稷圖的人。
黃金王家,就隻有兩人接觸過?
我挺起了胸膛,十分正經地拱手,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了——南海一脈,南海劍妖門下弟子,王明,拜見長白山天池寨寨主!”
美髯公陡然一愣,說納尼,你是南海一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