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帶給老鬼一隻大白鵝,給我的卻是正常的稀粥饅頭。

我嚐了嚐,味道其實還不錯。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出餓得慌,我不知道接下來將會麵臨什麽,所以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保存體力,能吃就吃。

老鬼將整個大白鵝的血給吸得一滴不剩之後,一邊躺會了草堆裏,一邊懊惱地抹了一把嘴。

手背全是血。

他仿佛對自己現在的狀態也十分不滿意,然而又有什麽本能性的東西,控製著他,讓他做出這般恐怖的事情來。

我瞧見剛才那頭死去的大白鵝給扔在了一旁,羽毛四處散落,身子好像癟了一大圈,而老鬼瞧見了我,根本就沒有任何解釋,仿佛一個陌生人般,低頭睡去。

兩人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我有點兒困了,開始打盹,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突然有人來推我。

我睜開眼睛,瞧見一臉蒼白的老鬼蹲在我的麵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低聲說道:“想逃?”

我想起他昨天的戒備,伸手想去他肩膀上寫字,他推開了我,說現在是午時,那東西不再。

那東西?

我想起之前黑袍人弄出來的種種邪性之事,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

不過不管怎麽說,沒有人監視著,說話就方便了許多,我點頭,直接說我想逃走,留在這裏,一定會沒命的。

老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說你果然是明白人,知道溫水煮青蛙是什麽樣子。

我說我見過這幫人的手段,他們殺起人來,眼睛都不會眨。

老鬼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坐直起身子來,認真地對我說道:“這幫人很厲害,非常非常厲害,而我又受了很嚴重的傷,所以靠我一人肯定不行;你自己也不行,這個得我們兩個人來配合。”

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些猶豫,說我倒是很想出力,不過跟這幫人比起來,我根本什麽都不是,怎麽幫你?

老鬼搖了搖頭,說不對,我們能不能逃走,最主要的其實是看你。

我詫異,問為什麽。

老鬼眼睛眯了起來,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之上:“禍兮福所倚,人不可能一直都這麽倒黴,你覺得自己肚子裏麵的這蠱胎是個禍害,但是你想過沒有,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人想著搶你這玩意兒呢?”

老鬼的話語讓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對啊,這些人為什麽要搶呢?

值得人冒天下之大不韙來追逐的東西,必然有其不凡之處。

我腦海裏似乎抓到了些什麽,斟酌了一下,說羅平那個家夥跟我說過,講這蠱胎是十分罕見而且難得一遇的靈物,如果能夠將它給融練成丹,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大補的天材地寶。

“他說的沒錯,而且這就是關鍵所在!”

老鬼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抓著我的肩膀,在我的耳邊低聲說道:“那麽為什麽要讓別人來熔煉?你自己如果能夠從中攝取力量,還輪得到那些家夥?”

我的心一下子就燃了起來。

說實話,如果我要有比黑袍人那些家夥還要厲害的本事,怎麽可能讓人隨意羞辱我,關在這沉悶熏臭的地下室,把我當做案板上麵的肥肉,任意拿捏呢?

這世間,最靠得住的,可不就是自己麽?

隻是,我什麽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利用肚子裏麵的這蠱胎啊?

聽完我的想法,老鬼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我隻需要你做兩件事情,第一,就是幫我把腳鏈上的這禁製給破了;第二,在晚上對方送飯來的時候,把那人給弄翻。”

我苦笑,說這怎麽可能?

剛才開門進來送飯的那人,是個一米九的高個兒壯漢,不但如此,他給人的感覺十分凶猛,隨意瞪我一眼,都讓我心底發麻。

這個家夥肯定不如黑袍人厲害,但絕對能夠打我這樣的五六個,我怎麽可能把他給撂倒?

至於老鬼腳銬上麵的禁製,我就更不懂了。

我連這是個什麽道理都不懂。

老鬼難得地露出了點兒笑容,讓我靠近他跟前,將褲腿上麵的碎布掀起來,露出上麵的鐵鐐銬,指著這玩意,對我講起:“這上麵有朱砂調配的符印,正好克製著我的力量,不但讓我恢複不了傷勢,而且也逃脫不得;不過,我感覺你肚子裏麵那東西的力量,應該能夠把它給衝開……”

我疑惑,說怎麽衝?

“中指血!”

老鬼毫不猶豫地說道:“十指連心,而中指血則直通你的心脈,是你生命精華最重要的一部分。另外我教你一段口訣,讓你用來禦使蠱胎的意誌,雖然沒多大用,不過短時間內,應該也夠。”

說完,老鬼給我念了一段兩百多字的口訣,有點兒像是詩詞,又似乎是賦,很拗口。

口訣的名字叫做“南海降魔錄”,聽著好像是南海觀世音菩薩的佛法一般,不過雖然我懂得不多,但也能夠瞧得出並非佛經。

我問這東西的來曆,老鬼不肯回答,不過說是好東西。

我學了好久,才磕磕巴巴地念完。

整完這一段,我多少有些興奮,反複念了幾遍,突然間感覺自己和位於腹部某一處地方的那小東西,多了一絲聯係來。

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這東西,就好像是情人之間的對視,我知道有她,她知道有我。

我們的呼吸與共,心跳同聲。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線被我們牽連在一起來。

老鬼似乎感應到了我的情況,對我說道:“這小東西奇異得很,而且有自保的本能,隻要你能夠利用上它的力量,應該就能夠把我的禁製解開。”

我莫名就有些興奮,想著趕緊嚐試著給老鬼解除那腳鐐上麵的限製。

他伸手阻止了我,對我擺手:“先不忙,這鐐銬是那人親自戴上去的,禁製解除,我怕他會有感應;所以隻有等你把門衛打倒,我們能跑的時候,再弄。”

我苦笑,說那牛高馬大的家夥,我如何能夠弄得到他?

在看到有逃生的機會後,老鬼的心情似乎有些好,衝著我笑了一下,說那不過是假把式而已,他們真正厲害的,是看不見的東西;看得見的,反倒不是麻煩。

我說你講得輕巧,到底該怎麽做?

老鬼想了想,對我說你無論如何,都務必想辦法將他誆得離我隻有一米,隻有這樣的距離,我才有把握“控製”住他……

他說到“控製”這兩個字的時候,語調有些古怪,似乎有點兒排斥,以及不情願。

我有點兒奇怪,不過也不敢多問,想想也隻有拚了,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我若是真的什麽都不做,說不定隔天就給人開腸破肚,哭都來不及了。

想到這些,我跟老鬼說,我盡量。

老鬼不知道怎麽回事,表情又開始扭曲起來,雙拳緊握,渾身抖如篩糠,過了十幾秒鍾之後,他一身大汗淋漓地衝著我說道:“這事隻能賭一次,贏了自由輸了死,所以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知道麽?”

這句話說完,他就像個癮君子一樣,渾身無力地躺在草堆上,痛苦不堪,忍不住低聲呻吟起來。

我知道他肯定又是“老病”發作,便回到角落,抱膝坐下,開始念起他交的這一段口訣。

南海降魔錄。

我一開始還沒有太多希望,然而念了一會兒,腹中蠢蠢欲動。

之前的那種感覺越發強烈了起來。

我真的感受到了有一個生命在我的腹中孕育,而且似乎也在試圖與我溝通,不知不覺間,那兩百多字拗口的經決,我已經朗朗上口,默念純熟了。

我閉著眼睛,腦海中一片清明。

一對清澈無比的眼睛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緊接著我瞧見了一個粉嫩可愛的嬰孩兒,它不大,跟我的拳頭差不多,全身蜷縮著,眼睛睜開之後又閉上了,甜美地睡著。

這樣的畫麵,當真讓我無比溫暖,寧願一直沉浸在其中,不願醒來。

哐啷……

就在我沉浸在這似真似幻的迷夢之中時,鐵門響了,有人推門走進了來,口中嚷嚷道:“小孕婦,餓了吧,看看我老馬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