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那個家夥已經被咬了,不過到底還是有一些意識的,能夠沒有任何猶豫地就將自己人給殺了,這幫人倒也真是狠心。

我和老鬼兩人將自己藏在了那院子附近的角落中,讓陰影將自己給遮擋住。

我們的心情,難免有些沉重。

這是一幫真正的亡命之徒,也許我和老鬼還在玩泥巴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為荊門黃家幹髒活兒了,見過的鮮血,絕對要比我們強許多。

他們是一群強大的對手,是我們出道以來碰到最大的挑戰。

我們能夠活著回來麽?

黑暗中老鬼伸出了手來,我與他輕輕一搭,然後兩人重重相握在了一起。

在這個時候,唯有兄弟齊心,方才能夠活著生還。

就在我們兩個收回手的時候,這時那小院子的門開了,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前麵的那人用手電在照路,而後麵那人,則背著一具屍體在慢騰騰的走著。

那具屍體,想必就是被老鬼咬過的家夥。

埋屍這事兒挺晦氣的,這兩人顯然也是平日裏不受待見的主兒,一出門,嘴裏麵就頗多怨言,兩人穿過村子,朝著左邊的蘆葦地走了過去。

瞧見這場麵,老鬼猶豫了一下,對我低聲說道:“我去處理這兩個人,順便鬧出動靜來,將院子裏的高手引開,然後你進去找機會料理那些家夥……”

我們就兩人,還要分兵,這事兒說起來有些愚蠢,不過也符合我們的主要思路。

運動戰。

在不斷的奔波之中消磨對手的實力和精神,通過製造傷亡打擊敵人的士氣,然後迎來最終的決戰。

隨著老鬼躡手躡腳地離開,朝著那兩個倒黴的背屍人摸去,我表現得更加謹慎,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藏好,然後瞄著那邊的小院子,努力回憶起今天伏擊馬拜庭之時的感悟,讓自己完全地融入進那環境之中。

這裏講一個小常識,那就是關於炁場的波動。

對於危機感受十分強烈的頂級高手,往往能夠在那一時半會的片刻間,感受到殺機和危險,然後就會瞬間察覺到周遭的不同,這時方才會感受炁場的波動,從而發現藏在黑暗中的襲擊者。

但是對於一般高手來說,隨時隨地保持對周遭炁場的波動和變化,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因為那需要極為強大的神經,方才能夠滿足這樣的強度。

人終究不是雷達,即便是修行者也不是。

突然的襲擊,對於任何人都有著巨大的殺傷性,除非是一些常年拚鬥、殺人如飲水的頂尖高手。

所以我藏在這裏,然後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氣息,並不害怕會有人找到我。

除非是正好撞到了。

老鬼走了不久之後,小院子裏又走出了兩個人來,我瞧了一眼,止不住地心髒狂跳了起來,不過很快又強行按捺了住。

這兩人,居然就是那個領隊的中年人,和彝族村寨的黃老頭兒。

似乎感受到了什麽,那黃老頭兒下意識地朝著我的這個方向瞟了一眼,不過我卻是低下了頭來,不敢看過去,隻是豎著耳朵聽。

因為真正的距離相隔不遠,所以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落進了我的耳朵裏。

中年男人問怎麽了?

黃老頭回答,說沒事,感覺有點兒心神不寧……

兩人出來之後,那中年人點了一根煙,然後要遞給黃老頭兒,給攔住了,那老頭兒從腰間摸出了一根旱煙杆子,說抽不慣你們那個,太淡了,還是我這個夠味兒。

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將它給徐徐地吐了出來,歎了一口氣,沒說話。

老頭兒也歎了一口氣,說堅娃子,這事兒可能不太好辦啊。

堅娃子?

那中年人說對,之前的時候沒有整明白,想不通兩個初出茅廬的江湖菜鳥,怎麽敢把黃家往死裏麵得罪,後來深入一了解,才發現對方大有來頭——那黃小餅就不說了,這家夥居然跟天下十大一字劍有關係,據說是那殺豬匠的侄子,動不得;那好,不動他,就動這王明唄,沒想到這小子也不簡單,他居然是錦雞蠱苗的蠱胎鬼母,就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娃子,就是苗疆一帶傳聞頗久的蠱胎,而他居然生了蠱胎之後,竟然沒有死……

黃老頭兒說我的那赤練藍蛇,肯定就是那個女娃子給吃了的,一開始我就不想讓他們摻合進來,結果石伢子非要挽留,沒想到……

中年人說老叔,一條赤練藍蛇並不足惜,關鍵是此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強,剛剛出江湖並不久,結果一下子就躥了起來,我聽說這王明可是江湖上最為神秘的南海一脈傳人,如果放任其成長,日後必成大害!

黃老頭兒說對,本以為拿下這兩個家夥,輕輕鬆鬆,沒想到他們的反擊居然這麽淩厲,而且惡毒。

中年人歎了一口氣,說我們現在死了三人,六人受傷,重金請來的殺手也橫死於此,包括你我在內,就剩下八個人了,隻要對方不露麵,根本就組織不起像樣的搜索來,估計這一次追殺要暫時告一段落了。

黃老頭兒說難道就這麽放過他們?

中年人說當然不是,除了我們之外,荊門黃家還有一支最精銳的秘密隊伍,叫做獵鷹,這幫人個個都是經過家主親手培訓的,骨幹都是我們荊門黃家的本家子弟,由家主的親衛黃漢率領,如果我這邊失敗了,估計就會由獵鷹親自執行,到了那個時候,隻要他們還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就讓他們逃脫不了。

黃老頭兒歎了一口氣,說現如今的黃家,可比當年昌盛許多。

中年人馬上勸道:“老叔,黃家是棵大樹,不過還是需要咱黃家人相互扶持,同氣連枝,才能夠日益茂盛,我覺得你不要再等待了,趕緊回歸吧。就算是不為你,為了石頭他們這些下一輩,都應該這麽做啊?”

黃老頭兒還是猶豫,說甘於貧窮,並不是什麽壞事,隻是……

唉!

千言萬語,道不盡其中辛酸,就在黃老頭兒這一聲長歎之時,突然間湖邊處傳來一聲哨響,兩人渾身一震,中年人惡狠狠地將手中煙頭往地上一扔,說他們居然還敢露麵?看我不弄死他們!

這麽久來,我們打完就跑,往湖裏麵一鑽,弄得他憋屈不已,空有一身本事,卻施展不出來,心中的憤怒已經積累到了頂點。

雖然他說得輕鬆,可以讓荊門黃家的秘密精銳獵鷹接過這任務,萬無一失,不過這事兒對於他來說,其實是一個打擊。

因為這正好凸顯了他的平庸和失敗。

誰不想風風光光地將任務完成?

倘若是有可能,將王明那小子給弄死了,把屍體帶回去,絕對要比帶著殘兵敗將灰溜溜離開要強上無數倍。

中年人豁然站起,對黃老頭兒說道:“老叔,你在這裏守家,我去提那兩個家夥的頭顱過來。”

黃老頭兒有心回歸黃家,自然想立些功勞,好增加顏麵,所以也高聲喊道:“同去!”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但是並沒有提出異議。

在他的想法裏,那兩個小賊應該是沒有膽量到這麽多人待著的據點來鬧事兒的。

所以中年人吩咐了院子裏一聲,然後氣勢洶洶地與黃老頭兒衝向了村口湖畔處。

兩人剛剛離去,我就從角落的陰影處站了起來。

在中年人的想法裏,這兒是一屋子的人,然而在我的心中,真正需要麵對的並不多,要知道他們這兒有活動能力的,兩個在湖畔放哨,兩個去埋屍,估計已經被老鬼偷襲了,這兩個大Boss剛剛離開,那麽我隻需要考慮兩個人。

而倘若是對方再專業一點,布了一個暗哨在村子裏,那麽我更是隻需要對付一個。

這樣的事情,我哪裏會膽怯?

不但不膽怯,而且我還有一種強烈的緊迫感,因為隻有趕緊將這兒的事情給辦妥了,方才能夠給老鬼那邊減輕壓力。

我快速地衝到了那小院子裏來,然而在剛剛準備進門的一瞬間,身子突然一僵。

我瞧見了院子門口,有一個銅鏡。

這銅鏡應該是新裝,上麵還有紅線纏繞,應該是黃家追兵在這裏做的布置。

好奸詐!

對方知道自己人手不足,居然用那陣法來彌補,我下意識地朝著旁邊的那院牆望去,瞧見上麵隱隱有黑氣纏繞,顯然也是有著充分的準備。

怎麽辦?

我猶豫了一下,而這時村口處卻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老鬼動手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在那一刻再也沒有猶豫,而是避開了那銅鏡,伸出手來,在那門上輕輕扣動了幾下。

一開始的時候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裏麵有人走到了院子裏,不耐煩地說道:“誰啊?”

我沒有說話,而是又敲了幾下門,方才悶著嗓子喊道:“阿巴、阿巴……”

我這是被逼到了沒辦法,隻有裝啞巴!

對方走到了門口來,有些警惕地又問了兩聲,我依舊敲門不停,那人猶豫了一下,吱呀一聲,將門給開出了一條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