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客廳裏,我坐在沙發上,跟父親解釋了一下我失蹤的事情。

事實上,在此之前就有警方打過電話給我父親,談及了我失蹤的事情,我父親為此甚至還專門去了一趟廣東江城,在那裏待了三天左右,方才回來。

我的失蹤一事,對我父親的打擊十分巨大,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他的頭發就已經白了一片。

我不知道如何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給父親說起。

怎麽講?

難道我要對他說,你的兒子可能隻有六個月左右的時間活了,因為我肚子裏麵有一個你的外孫女……

那小東西出來,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怎麽想,這話兒都不對。

我不敢解釋,隻是含含糊糊地對他講,說我現在碰到了一件麻煩事兒,很棘手,一時半會處理不了,不過好在碰到了幾個朋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半年左右的時間,我就能夠處理好。

我父親問我是不是在搞傳銷?

我有些無語,不過仔細想想,像我這樣含含糊糊地解釋,的確有一些像。

我說不是,他又問是不是被人逼著去販毒了?

我實在不知道如何與我這個腦動大開的父親解釋,隻有閉嘴,然後告訴他,說如果最近有什麽奇怪的人過來找我,讓他一定記住,那就是沒有見到過我。

說到這兒,父親想起一事來,說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做林雪的女警察?

我點頭,說對,怎麽了?

父親告訴我,說林雪把我的銀行卡和密碼給了他,並且對我十分的關心,時不時打電話過來,問我是否有跟家裏聯係過。

說完這些,他問我能不能把我回來的事情,告訴那姑娘?

父親對林雪的印象十分不錯,許是與我失聯的這段時間裏,林雪給了他許多的安慰,我想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林雪。

不是我信不過林雪,而是我擔心羅平那個家夥會順藤摸瓜,找到我這兒來。

談完了我的事情,我發現屋子裏隻有我父親一人,就問老弟呢?

父親有些不自在地說去老家玩了。

我們老家是東北的,我爺爺是當年的南下老幹部,隻可惜後來嗡嗡嗡的時候被打倒了,再也沒有起來過,雖說後來反正了,不過也沒有活幾年,而我父親則十分硬氣,並沒有接受組織的安排,而是在縣焦化廠裏做了一個普通工人,一直到下崗。

據說我爺爺那一輩有許多老關係,老家也有一些親戚,不過父親出於清高和當年的怨恨,一直都沒有再聯係過。

這些也都是聽我母親說起的,她生前有事沒事總是嘮叨,說我父親但凡有點兒活動能力,也不至於如此。

說實話,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想過,若是我父親不是一個下崗工人,而是一當官的,我也未必需要跑到千裏之外的南方去,漂泊如浮萍,不過後來成熟了,也慢慢明白了他內心之中的堅持。

男人最值得依靠的,還是自己的肩膀。

我知道老家在東北,也知道那兒有些親戚,不過還是有些不滿,說他明年就要高考了,這個時候不好好複習,亂跑什麽?

我之所以生氣,不為別的,而是想著我若是死了,弟弟又考不上大學,叫父親怎麽辦?

父親似乎不願意提起這事,簡單講了兩句,便也不再多言。

我看得出來,父親當年的清高已經被這麽多年貧困的生活給磨礪得棱角全無,之所以如此,恐怕也是為了我們兩兄弟的前途和未來,所以便不敢再刺激他,閉口不言。

當夜我睡在自己和弟弟共同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麽香。

這是我逃亡以來,睡得最舒適的一覺,一直到次日傍晚方才醒來,而這個時候,父親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等著我,並且給我把銀行卡裏的錢全部都取了出來。

他知道我回來一趟,馬上又要離開,所以才會如此。

我是挺需要錢的,不過隻拿了一萬,當做路費,其餘的讓我爸留著,當做老弟以後的學費。

吃飯的時候我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瞧見我這利索勁兒,一臉愁苦的父親終於笑了,拍著我的肩膀,說本以為你會瘦很多,沒想到你還胖了,小肚子都出來了,看到這個,我就放心了。

我胖了麽?

我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肚子,這才意識到並不是我胖了,而是我顯懷了。

肚子裏麵的蠱胎,已經四個多月,漸漸凸出來了。

我在家裏待了兩天,什麽也不想地做了兩天宅男,終於耐不住對師父南海劍妖的焦急,準備離開,臨走前父親執意要我把錢全部拿走,我說不要,他突然急了,說你老弟未必用得著這錢。

我皺眉,說你不是說他成績還不錯,一定能夠靠上重點的麽?

父親這才沒有再勸。

離開家之後,我總感覺父親的表現有些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哪裏有問題,回頭看了一眼那老樓老巷,想著自己這輩子未必能夠再回來,眼淚水感覺又要湧出來了。

離開家的時候是晚上九點,我之前跟這幾天在彭城的慈元閣少東主有約過,所以徑直前往人民廣場,他說他在哪兒等我。

到了人民廣場的時候,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少東主,因為他旁邊有一個光頭胖子挺刺眼的。

那光頭胖子看著年紀並不大,脖子上吊著一大金鏈子,膀大腰圓,不知道什麽來路。

我走到少東主的麵前時,他笑容滿麵地跟我介紹,說王明兄弟,你來得正好,跟你介紹一下,這就是你們要找的一字劍……

我眼睛一瞪,什麽,這就是一字劍麽?

不是說他已經成名了三十多年,怎麽這副德性?

就在我震驚不已的時候,這時耳邊才聽到他後麵的幾個字——“他兒子”。

靠……說話怎麽還大喘氣啊?

經介紹,一字劍的兒子,也就是這個光頭胖子,叫做黃小餅。

這名字……

我有些無力吐槽,而那胖子則嘿嘿一笑,說老方你別亂介紹啊,我隻是個私生子,老頭子到現在還不承認呢……

少東主擺手笑,說那不過是黃劍君放不下臉麵而已,要不然怎麽會傳你南海劍技呢?

光頭胖子氣呼呼地說道:“得了吧,他傳得那點兒玩意,也就夠打發叫花子的,說起來我還真不稀罕有這麽一個爹——對了,老王,我聽老方說你是我那死鬼老爹的師父的師侄啊,是不是這麽一個關係?”

這胖子倒是個自來熟,話語也繞,我聽了半天才明白,笑著點了一下頭,有點兒搞不清楚這裏麵的關係。

光頭胖子大叫,說那這樣算起來,我餅日天豈不是得叫你師叔了?

對方不但沒有質疑我的身份,而且還像朋友一般跟我大驚小怪地開玩笑,多少也贏得了我的好感,我笑著擺手,說咱各論各的,不興那種老封建。

光頭胖子聽到這話,笑嘻嘻地伸手來攬我,說得,就衝這句話,我餅日天就認下你隔壁老王這個朋友了——對了,我聽老方說,你們這回過來,是找我那死鬼老爹幫忙的對吧?那家夥去京都跟老基友麵基去了,你有啥事跟我說唄,能幫上忙的,義不容辭。

對方如此熱情,我也不好反駁,隻是說這事兒得跟我那兄弟商量一下才行。

兩人認識過後,光頭胖子跟著我們一起回梁溪,車上他告訴我,讓我叫他黃胖子就行,不行的話叫餅日天。

我問他為什麽叫做黃小餅,黃胖子告訴我,說他那死鬼老爹當初就是一時按耐不住,吃了一“快餐”,這才有了他,取名字的思路就按照快餐的方向弄的,差一點他就叫做黃泡麵了。

說起來,還是黃小餅好聽。

我聽得兩眼發暈,沒想到世間還有這麽奇葩的取名方式……

從彭城趕往梁溪,一路漫長,不過那黃胖子倒也是個挺能侃的家夥,一路聊天打屁,倒也並不無聊,而回到太湖邊的園子時,已是深夜,不便談事情,大家便先各自回去休息。

我沒有讓少東主送,而是自己一人往安排的園子那兒走去,沒想到快走到院子的時候,竟然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我不寒而栗。

我下意識地站住了腳步,左右打量,半天也沒有瞧見什麽,但我並沒有再走,而是摸出了電話來,準備打給老鬼。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幽幽響起:“沒想到你還挺機警的……”

我回歸頭來,瞧見一個短發女人。

夜朦朧,我瞧得不仔細,卻能夠看到對方那張鮮豔欲滴的紅唇,就好像剛剛喝過血了一般的豔紅。

鋒芒畢露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