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腦子的疑惑,說我師父可沒有跟我說起過有你這麽一個弟子呢。

短發女子一臉熱切地看著我,說我是個記名弟子,當初差一點兒就正式拜師了;當然,這個都是小事,你先告訴我,我師父現在到底在哪裏?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老鬼,見他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顯然,他對剛才這短發女子的強勢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不希望他參與到這件事情裏麵來。

那短發女子顯然是老江湖,一眼就瞧出了我們之間的眼神交流,她將我往懷中拉緊,然後將嘴唇貼在了我的耳邊來。

她的鼻息之間熱乎乎的,噴在我的耳朵邊,搞得我癢癢的,下意識地要避開,結果這婆娘卻用一種極為冰冷的語氣說道:“姓王的,你聽著,你那朋友根本就不是一個活人;而你呢,肚子裏麵的蠱胎一旦傳出去,大把的江湖人物都會像聞到鮮血的鯊魚一樣,蜂擁而至。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

我的心髒驟然緊縮了一下。

我往後退了一步,瞧見短發女子那嬌豔欲滴的紅唇,感覺宛如毒蛇一般恐怖。

她這是在威脅我們,不過卻是一擊即中,無論是老鬼,還是我,我們的身份都見不得光,一旦被人盯上了,絕對就是案板上麵的肥肉,根本就擺脫不得。

短發女子也不緊逼我,而是伸手,在我的臉上拍了拍,說小王哥哥,你可好好想清楚哦。

她一離開我,少東主就上前來打圓場,笑著說都是朋友,有什麽話都好說,既然胖子認定了王明的身份,一切都解決了,我們去隔壁會客室,泡上一壺好茶,慢慢聊……

少東主連哄帶勸,把我們拉到了隔壁院子的一處廂房裏。

大家落座,立刻有人送來了當年的新茶。

慈元閣的小公主方怡別看性子暴躁,但人家多少也是名門閨秀,落落大方地給我們表演了一番茶藝之道,動作優美,滿室茶香,倒是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給衝淡了許多。

當方怡泡好茶,給我們每人都端了一杯品嚐之後,少東主咳了咳嗓子,打破了沉默:“各位,這兒我是地主,就讓我來講兩句吧。”

眾人都無意見。

少東主指著我們,說王兄弟和老鬼,是我從春茶園帶回來的,一路上也聊過一些,小弟的江湖經驗不多,但是看人卻有幾分顏色,感覺不會有假。

他頓了頓,又指著黃胖子說:“胖子也驗過了,王兄弟的確懂得南海一派的傳承。”

他用兩句話肯定了我和老鬼的身份,這才轉過身來,對著那短發女子說道:“鬼鬼姐,我能夠理解你對南海劍妖前輩的情感;不過恕我多言,我曾經聽陳局長與我父親聊過一次天,對劍妖前輩的死多有疑慮,他到底有沒有死,這事兒至今也沒有定論。”

方怡在旁邊幫腔道:“陳局長這樣頂天的人物都說有疑了,我感覺劍妖前輩未必死呢。”

短發女子咬住嘴唇,說我自然希望我師父當年能夠脫身而走了,不過這麽多年以來,他都沒有露過麵,突然冒出這麽兩個小子來,我怎麽能不多問兩句呢?

我被她按得一陣疼痛,心中也有些埋怨,說問就好好問,何必將人往死裏得罪呢?

短發女子剛才氣勢洶洶,此刻卻變得溫柔婉轉起來,衝著我嫵媚一笑,說小王哥哥,你若真的是南海劍妖的徒弟,我算起來,便是你的師姐呢,師姐教訓一下師弟,有什麽錯麽?

我翻了一下眼皮,沒有理她。

少東主這時回過頭來,對我和老鬼說道:“我之前聽兩位談過,說這次過來,是要找黃劍君幫忙的,不過我剛跟駐京辦的人打聽過,他一時半會,未必能夠趕得回來。所以我就想問一下,到底是什麽事,說不定小弟也可以效勞。”

短發女子和旁邊的黃胖子也都點頭,說對啊,有事你說話,能幫一定幫。

我和老鬼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十分為難。

說實話,我的內心裏,對這幫人多少還是有些肯定的,不過我師父發話是讓我們來找一字劍,結果弄這麽幾個人回去,未必能夠奏效。

兩人沉默著,旁邊的短發女子卻是個急性子,重重一拍桌子,說你們兩個真的是磨嘰死了,到底什麽事?

我想起此刻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師父,終於忍耐不住了,對場中修為最高的那短發女子說道:“你總說你是我師父的記名弟子,那麽我想問你,你當年到底是怎麽認識他的?”

短發女子發笑,說喲嗬,這回輪到審我了呀?

我臉色嚴肅,冷靜地說:“對,此事關乎於我師父的生死,所以我不得不謹慎。”

短發女子瞧我說得鄭重,想了一下,跟我們講起了一段往事來。

當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曾經參與過一場事後被人們稱之為“黃山龍蟒”的江湖大事件,而在那起事件之中,她認識了兩個人生中對自己至關重要的男人,其中一個,就是我的師父南海劍妖。

她講述了一番當年的經曆,整體上,跟我師父講述的是符合的。

聽她講完,我先是看了老鬼一眼,在得到他肯定的眼神之後,我也確信了這個凶巴巴的短發女人,對師父還是挺有感情的,不管如何,都不會害他。

於是我告訴他,師父當年脫魂離體,附在了一個叫做陳奕錕的男人身上。

至於這麽多年來他為什麽不出麵,是因為他一直躲在監獄裏。

師父這是在避禍。

短發女子問清楚了監獄的位置,臉色一變,說原來是龍虎山從中搗鬼,所以師父才一直沒有露麵出來。

她有些激動,想要立刻就起身,去見師父。

然而我卻告訴她另外一個不幸的消息,那就是師父現在被困於一個叫做獨南苗寨的地方,那裏的人十分凶悍,我們束手無策,這才聽了師父的話語,千裏迢迢地找過來,尋求一字劍幫助的。

短發女子聽到“獨南苗寨”這字眼的時候,臉色頓時一變,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西江錦雞、獨南苗寨?”

我們點頭,她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涼氣,說你們怎麽會惹到那幫人的?

我一愣,說你認識這幫人?

短發女子點頭,說自然認得,當年我沉迷苗蠱,曾經於年少時在家中高手的陪伴下去過一趟苗疆,遊曆學習,跟獨南苗寨的人有過交集——他們的方老叫做龍老三,對吧?

我搖頭,說叫龍老九。

短發女子愣了一下,繼續說,苗族古時有十二大姓,分別是“仡濮”、“仡樓”、“仡慷”、“仡羋”、“仡灌”、“仡卡”,“仡削”、“仡徠”、“仡侃”、“仡宿”、“仡勞”、“仡雄吾”,後來漢化改源,則演化為吳、龍、麻、石、陸五大姓;在黔東南那一塊,又以龍姓為最,那獨南苗寨人人尚武,頭人皆懂養蠱,的確是苗疆蠱脈之中比較強悍的一支——但……

她拖長了語調,露出十分不解的神情,說以老師的手段,怎麽可能受困於一處苗寨裏呢?

就算是苗疆萬毒窟還在,也困不住南海劍妖這麽卓絕的人物啊?

麵對著短發女子的質疑,我低下了頭來。

聽得出來,那個讓許多人為之敬畏的師父,當年的時候,當真是獨步天下啊。

隻可惜現在的他,已經並非往日豪雄了。

老鬼給大家解釋了一切,而當聽到師父當日帶著我們逃出監獄的時候,說自己隻有百日性命之時,短發女子和一向都頗為跳脫的黃胖子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好久,短發女子方才站起身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看得出來,師父對你,還真的是上心,居然肯舍棄性命栽培你。

我心中內疚,嘴唇發苦,說我……

我想說些什麽,卻沒有能夠說出口,而短發女子放在我肩膀的手也加重了,緊緊壓著我,說師弟,以後振興我南海一脈的重任,就放在你們身上了!

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隨意一想——哎呀,叫誰師弟呢?

我有一個便宜師父,難道又要多了一個便宜師姐麽?

不管我心中如何吐槽,都左右不了大家的想法,當天晚上幾人就商量妥當,由短發女子黃養鬼、一字劍私生子黃胖子以及慈元閣少東主一起,前往雷江救援。

行車太遠,我們準備前往滬都,然後乘坐前往雷江附近栗平縣的機場航班。

我和老鬼表示,我們假扮的身份證不一定坐得了飛機,少東主立刻大喇喇的表示無妨,讓我們提供信息,明天一早,就給我們弄一真的出來。

好大的能量。

談話妥當,眾人回去準備休息,而短發女子黃養鬼卻並未離開,而是跟進了我的房間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