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兒癱倒在地,那女子手腕一抖,淋了我一腦袋的腥臭之血也落在了她頭上去。

這個時候那些三目巨人方才圍了上來,想起自己同伴的慘狀,紛紛大怒不已,舉起手中的狼牙棒,就準備將小米兒給搗成肉泥。

就在這個時候,那女人卻伸手攔住了,說哎,等等啊,死人一個價,活人一個價,您弄死了,我賣給三目俊可就跌份兒了——這人都是我拿下來的,你們敢動,我跟你們急啊?

有個三目巨人上前來,甕聲甕氣地說道:“青丘神女,那小子的性命可繞,這個小惡魔可殺了我們好幾人,不殺她,怎叫我們心中的憤怒消散?”

這女子擺了擺手,說哎呀,一個小女孩兒,真能殺得了他們?你放心了,你們三目巫族的恢複力這麽強,再加上有我在這裏,能真讓你們傷亡?

三目巨人大喜,說果真?

青丘神女說我有跟你們說過假話麽?

那巨人搖頭,說不曾,青丘神女言出如山,這一點是最讓我三目山敬佩的……現在能不能幫忙?

青丘神女說你且等,我處理一下這兩個獵物,回頭再幫你弄。

說罷,她走到了我的跟前來,衝我盈盈一笑,說怎麽,不服?

說句實話,一開始的時候,我被這女人偷襲得逞,心中自然是滿滿的憤慨和不服氣,然而回想起昨夜我與那鬼將墨吏的交戰,對方當時的情況很明顯占了絕對上風,結果就是因為沒有想到我能夠那麽快時間誅殺抱臉蟲,並且還有逸仙刀這般的利器,最終落敗,被我反殺,我心中卻已經認了這結果。

畢竟我可以取巧勝別人,為何別人不能偷襲於我?

成王敗寇,哪有什麽好囉嗦的?

這般想著,我歎了一口氣,說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人在江湖漂,難能不挨刀?我認了。

聽到我的話語,女人嘻嘻一笑,說你倒是個有趣的人,若是往日,還真的想與你結交一番,隻可惜你得罪了三目巫族,而我青丘一族又要跟他們出好關係,方能翻越不周山,所以……

她的話語說到一半,我感覺後頸之上突然傳來了一陣針刺的痛覺,下意識地想要大叫一聲,結果意識卻一下子沉淪了下去。

我昏過去了,再無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自己在移動,一顫一顫的,睜開了眼睛來,發現自己被捆得緊緊,一點兒都動彈不得,然後被人關在一個木籠子裏,兩人抬著,在山林之中行走。

我在木籠的這一角,而小米兒則在另外一個角落裏。

入鼻處是刺鼻的腥臭之氣,應該是青丘神女潑在我身上、讓我勁氣全消的那種血。

想到自己變成了階下囚,我的心情就變得無比晦暗。

小米兒沒有醒來,昏昏沉沉地睡著,我暗自心責,而這個時候,頭頂上有人悠悠說道:“嘿,你醒了?”

我抬頭,別的沒瞧見,便看見五條潔白的尾巴從長裙之中垂落而下,而聽這聲音,卻正是將我擒住的那個女人。

果然,尾巴挪開,露出了一張笑嘻嘻的臉來,卻正是那個錐子臉的年輕女人。

我應了一聲,沒有聊天的意思。

我不搭腔,那女子卻表現得一副好奇的樣子來,說嘿,人類小哥兒,看你這穿著打扮,不是蟲原這邊的人啊?我叫青丘雁,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她表現得有些熱切,我本來不想搭理,不過心中一動,想著若是跟她處好關係,說不定不會那麽被動,坐以待斃。

這般想著,我開口說道:“王明。”

“王明?”

青丘雁搖了搖頭,有些失望,說這名字很普通啊……

我說所謂名字,隻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父母所賜,不敢不受,你若是喜歡,也可以叫我隔壁老王。

青丘雁嘻嘻一笑,說不知為何,隔壁老王這個名字聽起來,莫名多了幾分氣勢。

我說那你就叫我隔壁老王吧。

青丘雁說隔壁老王,你打哪兒來啊?

我說彭城。

青丘雁吸了一口氣,說彭城在哪裏?

我說你不知道彭城?

青丘雁搖頭,說不知。

我說那你知道京都不?

青丘雁依舊搖頭。

我說那你肯定不知道北上廣深,不知道紐約倫敦、東京漢城、柏林巴黎,也不知道阿爾卑斯、喜馬拉雅、昆侖山脈咯?

我沒好氣地說著,本想著她說不知,然後我就說你既然什麽都不知道,跟你講了也沒用。

這叫做下馬威。

沒想到青丘雁卻一本正經地跟我說道:“前麵說的那些,的確不知,但昆侖卻還是在書上看到過的……”

我一愣,說啊,什麽書?

青丘雁說《山海經·海內西經》有雲——海內昆侖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侖之虛,方八百裏,高萬仞……這講的,便是你說的昆侖,是不是?

我說對,就是那個昆侖,不過又有些不同,沒那麽玄乎。

青丘雁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們竟然是中州廢土的來人。

我一愣,說什麽叫做中州廢土?

青丘雁說道:“以前的世界,大地是一整片連在一起的大陸,後來天地數次大劫,強橫者層出不窮,強者越強,最後將這天地打得稀巴爛,四分五裂,於是就有了陸地和海洋;又到了後來,分化出了三十三層天和三十三層地,而居於中間的地方太動**,上古大巫大禹鑄就九鼎,將神州穩固,名曰中州。”

我說你這是那門子的曆史?

青丘雁說書上記載的啊?

我說那為什麽又叫做廢土呢?

青丘雁說我不知道,聽說是出了什麽變故,往日駐留中州的眾神、仙魔之類紛紛離開了中州,而數次天地大劫之後,中州靈氣全消,再也無法締造強者,慢慢的就變成了一片死地……

我聽到,歎了一口氣,說我倒不認為中州是廢土的這個說法。

青丘雁一愣,說為何?

我說往日的世界,強者為尊,眾人需要在心中信仰一個神靈,從而在痛苦之中找尋到一點兒心理安慰,然而現如今的世界,人人自立如龍,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奮鬥,最終過上自己所想要的生活,雖說沒有了憑借肉身飛天遁地的手段,但是靠著眾人的智慧和對科學的探索,卻也達到了同樣的效果……

我當下也是將現如今世界的科技發展,跟青丘雁一一道來,個人的修為固然重要,然而這些在現代科技麵前卻並非全能。

就比如這些三目巫族如何強大,一炮下去,必然轟得渣渣都不剩下。

青丘雁聽我說著那飛上高空幾萬米的飛機,甚至飛出地球的宇宙火箭,航行在大海之上承載成千上萬人的輪船,以及滿大街行駛的小汽車,不由得悠然向往。

她說都說中州廢土,畏之如虎,沒想到竟然發展成如今模樣,真的是讓人悠然神往啊——若是有一天能夠去瞧一眼,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我說有機會我帶你去啊,去我家做客,請你吃好吃的……

青丘雁黝黑晶亮的眼珠子一轉,嘿然而笑,說且說吧,你們殺了三目俊最為寶貝的花冠綠鱷蜴,他不把你大卸八塊才怪呢,等你能活下來再說吧。

我跟她掰扯這麽久,終於進入了正題,說此事還請您幫忙周旋。

青丘雁說雖然三目族與我族交好,但是卻未必會賣我這個麵子;再說了,我就算是幫了你,能有什麽好處呢?別說去中州廢土啊,我雖然感興趣,但還不至於為了滿足心中的好奇心而冒險。

我愣了一下,脖子扭動了一下,而這個時候,青丘雁摸出一物來,說你在找這個?

我抬頭一看,卻正是我的桃花扇。

我沉默了,而她則嘻嘻笑道:“好闊綽的小哥兒,這仙骨折扇看著真讓人動心,隻可惜打不開。”

我冷哼了一聲,說你自然打不開。

青丘雁美目流轉,嘻嘻一笑,說不如這樣吧,我教我打開這折扇的法門,我便盡力在三目俊的麵前,留住你倆的小命,如何?

我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搖了頭,說不行。

青丘雁一愣,說這是為何?這折扇你就是不給,也落在了我的手上了,用解開的法門換兩條性命,怎麽看都不虧啊?

我說不是我不願意教你,這折扇世間隻有兩人能夠打開。

青丘雁滿是好奇,說哪兩人?

我說一個是它的原主人,另外一個就是我,至於別人,就算是擁有神靈之力的強者,也未必能打開。

青丘雁說這是為何?

我搖頭,說不知。

青丘雁盯著我的眼睛,然後說道:“不如你講一講這仙骨折扇主人的事情吧?”

我也不隱瞞,談起了小觀音來,把當初與她相遇的情形一一道來,青丘雁聽完之後,滿心懷疑,說世間竟然還有這等的好事兒,這樣珍貴的東西,又是陌不相識,居然一點兒都不猶豫地送給了你?

我想起了那個賣折扇的少女,以及她那微微發紅的臉龐,突然忘卻了此刻的險境,心中一片溫暖。

我抬起頭來,認真地對她說道:“所以倘若能再見麵,我會問那個女孩兒,是否已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