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瞧見這一大幫子的人,或者歡笑,或者冷漠,或者置身事外,或者憤慨而談的時候,心頭莫名浮現出了幾分陰影來。
我感覺這事兒可能得黃了。
像這樣的效率,著實是太低了,太多的人過慣了那種關起門來、不問世事的生活,覺得這外麵的世界,與自己實在是沒有什麽關係。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管這麽多的麻煩呢,要萬一出了什麽意外,那可怎麽辦呢?
我在角落裏冷眼旁觀著,瞧著這一個個名門正派的姿態和表現,莫名就生出了幾分厭煩來。
對,就是厭煩。
我瞧見這一大幫子的人在那裏叨咕、叨咕說個不停,有人眉飛色舞,有人嘀嘀咕咕,多少都有了幾分鄙視,不過想想也是,這事兒畢竟跟大部分人沒關係,甚至有著青城山山門的關係,使得即便是收藏著黑舍利的泰安古寺,也顯得十分泰然,安之若素。
這裏麵的人們,大部分秉承著孤立主義的想法,覺得事不關己,就應該高高掛起,不必出去做人槍手。
果然,當最終的投票結果出來的時候,有九家讚同,十八家反對,另外還有三家是棄權的。
投票結果出來之後,一個枯瘦老頭兒擺著手,說聽聞夢回真人出關,特來迎接,沒曾想出了這麽一件事情,實在無趣,還不如聽夢回真人談一談這次閉關,可有什麽參悟呢?
眾人的興趣一下子就轉變了去,紛紛說道:“對了,三位真人現如今已經是修成正果了,可得提前一下我們這些末學後輩。”
夢回子有些意興闌珊,說我隻是最近心中感懷,總覺得會有些什麽事情會發生,所以方才出關而已,並非有所感悟。
枯瘦老頭兒有些臉色不愉,說夢回真人可別敝帚自珍啊?
眾人紛紛發言,不過多是開玩笑的意思。
我瞧見眾人的興趣一下子就轉移了,根本沒有人在關心黃養神一夥人,心中生出幾分悲涼,這個時候王童朝著我看了過來,三兩步走到跟前,沒開口,隻是苦笑著搖頭。
他的心中估計也是不好受的。
我忍不住出言安慰道:“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世間哪裏這般的道理,偌大青城山,一個血性漢子都沒有,咱自己上便是了。”
我這話兒說得輕聲細語,然而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了不得的高手,不少人都聽到了。
有人置之一笑,然而有的人卻較起了真來,一個中年書生走到了我的跟前來,說瞧這位小哥兒麵生,不如報上名來,好讓我知曉到底是哪家的少年郎,敢說這般囂張的話語。
我一愣,說我剛才的話語囂張?
中年書生說難道不是?
我想著既然求不到人家,也沒有必要裝慫,於是膽子突然一下子就肥了起來。
我身子一挺,坦然說道:“講兩點,第一,問別人名號的時候,一般來說,都得先介紹一下自己,這個叫做禮貌,你不懂,可以回去問你師父;第二點,我剛才說的是事實,我隻是如實闡述而已,有何不對?”
這話兒說出來著實是有些帶刺,那中年書生一下子就漲紅了臉。
他瞧見我一直縮在角落裏,不言不語,隻以為是哪家的小角色,所以方才第一個站出來,想要掙掙麵子,哪裏料到我竟然一言不合,直接針鋒相對,讓他如何能夠釋懷?
他自然不是肯吃苦的人物,眼睛一瞪,大聲喊道:“好你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小王八蛋,好叫你知道,某家是伏羲堂的胡婭林,你是哪路貨色?”
伏羲堂?
我摸了一下鼻子,說好大的口氣,竟然敢叫這麽一個名字,著實有些膽色。
胡婭林走到了我的跟前來,冷聲說道:“你居然敢瞧不起我,真的是好笑——無知小兒,可敢與我一戰,也好讓你知曉我伏羲堂的手段。”
青城山上宗門眾多,不過我多數也隻聽說過泰安古寺、上清宮、老君閣這樣的大門大派,這伏羲堂還真的是第一次聽聞。
不多我既然敢說那話兒,自然也不是畏畏縮縮之人。
老子在江湖上也是揚名立萬的人物,如今在你這兒,哪裏能夠慫?
再說了,老子現在也不是正臉兒,帶著人皮麵具呢。
我看了一眼王童,瞧見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而夢回子他老人家更是麵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於是心中一動,開口說道:“我啊,我叫高樹磊,江湖上一無名小卒,這點兒本事是跟俺們村殺豬宰羊的張屠夫學的,大叔你若是想跟我打架,我倒也無所謂,不過我到底年輕,身子壯,若是打贏了,也難免勝之不武,被別人說,所以我看還是算了吧。”
王童也趕忙過來勸,說胡堂主,小高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計較了。
那胡堂主聽到我的話語,肺都氣炸了,哪裏忍得住,怒聲吼道:“好、好、好,我今天倒是要領教一下,閣下那殺豬宰羊的手段,到底有多厲害。”
他雙袖一揮,卻是摸出了一把折扇來。
瞧見對方的折扇,我忍不住就笑了,因為我之前的時候,手裏麵也有一把折扇,不過卻從來沒有用過。
若是用扇子,小觀音才是此間真正的高手,在蟲原那兒,為了與小觀音親嘴兒,我不知道受了多少的扇子砸腦袋,久病成良醫,對於這扇子的手段,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然於心。
我這笑容是有典故的,然而在那胡堂主的眼裏,卻憑空生出了幾分嘲笑的意思來。
他惱怒了。
憤怒在一瞬間侵襲到了他的心頭,胡堂主展開那扇子,卻是一把青銅折扇,尖端之上無比鋒利,泛著寒光。
他倒也是一派大家風範,也不上前,而是與我說道:“亮出你的兵器來,免得旁人說我欺負小孩兒。”
我苦著臉,說我不。
胡堂主一愣,說為何?
我說我都說了,我這手段呢,是跟村口張屠夫學的,它別的沒有,就是殺氣太重了,我又是年輕人,下手沒輕沒重的,要萬一把你給砍死了,你那徒子徒孫的一窩蜂上來,我哪裏扛得住?不了,不了,你來就是了,我保證留手,不揍哭你的……
我這話兒懵懂,然而詞鋒激烈,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紛紛出言譏諷。
那胡堂主聽在耳中,卻是腦仁兒一熱,哇啦啦大叫起來,說好你個無知小兒,不給你一點兒教訓,真的讓你看輕了。
說罷,他卻是宛如一頭獵豹,朝著我猛然撲了過來。
我之所以不斷出言挑釁,不是別的,而是想要打醒青城山這種獨自陶醉的心理。
閉關鎖國,自以為天朝上國的心理,一百年前的慈禧老佛爺也曾經犯過。
你真的覺得與世無爭,事情就簡單結束了麽?
整日躲在深山老林中求仙問道,不問世事,你修行的這手段,用來是幹嘛的?
人如何能夠這般冷漠?
胡堂主動的那一刹那,我也動了,不過卻沒有使用出任何武器,而是空著雙手。
我能夠感覺的出來,麵前的這一位胡堂主雖然也是青城山中的高手,但絕對不是頂尖的,甚至可以說是很一般的那種。
隻有小人物方才沉不住氣,大人物的城府和涵養,那可是深不可測的。
十三層大散手。
胡堂主折扇向前,鋒利如刀,然而我迎接過去的,卻是南海一脈之中的近身擒拿手法。
這種手法曾經很有名,後來卻很少有人知曉。
但並不代表它不厲害。
恰恰相反,作為我入得此行裏最先接觸的一門手段,十三層大散手被我練到了骨子裏去,舉手抬足之間,卻有一種渾然天成、宛如神跡一般的效果。
劈裏啪啦……
我與對方交手,雙方在大殿的方寸之間不斷變換身位,用上了南海龜蛇技和無相步的我宛如遊魚一般,滑不溜手,讓那胡堂主不可捉摸,然而當我攻擊的時候,卻無處不在,有一種暴風驟雨的氛圍。
而與之交手的途中,我將劍眼預知未來的功效利用到了極致。
兩人宛如一道幻影,交手激烈。
這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修為淺薄有些的人隻覺得雙方打得那叫一個激烈,精彩非凡,然而稍微有一些眼光的人都能夠感覺得出來,那胡堂主凶則凶矣,到底還是欠了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呢?
殺氣。
我不斷的遊走,讓胡堂主無數攻擊都落了空,這事兒氣得他哇啦啦大叫,說好小子,你若是有本事,就別跑,光明正大地與我過上幾招。
我冷冷一笑,說好,滿足你的心願。
我深吸一口氣,一股磅礴的氣息出現在了右掌之上,然後左手鬼魅一般的遞出。
十三層大散手之空手奪白刃。
一陣眼花繚亂的掌影之後,手中的青銅折扇不翼而飛,而就在胡堂主為之駭然的時候,卻有一掌陡然朝著自己的麵門拍了過來。
他慌忙雙掌交疊,橫在了胸口。
我口中輕輕念了一聲:“大摔碑手……”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