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目瞧去,卻見兩軍對壘的空地之前,本來還拚鬥得十分激烈的三人之中,那酒陵禪師跪倒在了地上去,雙手抱頭,痛苦地大聲喊叫著。
而在他的腦袋之上,憑空多出了一個古怪的東西,仿佛蠕動的蟲子,將他的腦袋給死死罩住。
啊……
酒陵禪師的叫聲慘烈,夢回子自然是要回來救的,他一掌逼退了小佛爺,然後回過身來,雙手在酒陵禪師的頭上虛空一拍,仿佛想要將那蟲子給弄死,然而不但沒有起到效果,那酒陵禪師反而滾落在了地上,痛苦地大叫了起來。
一個能夠成就鬼仙果位的人,相當於已經死過了一次,意誌絕對是堅定無比的,然而聽他這樣的慘叫聲,卻感覺像個一歲小孩。
酒陵大師真的沒有什麽忍耐力麽?
錯!
他若是連一點兒痛都不能忍,就不可能成為鬼仙,而現在之所以變成如此模樣,隻是因為一件事情。
那痛苦,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極限了。
罩在他頭上的,是什麽?
我看向了小米兒,她舔了舔嘴唇,然後說道:“看樣子應該夠是本命金蠶蠱。”
什麽?
我有點兒弄不清巫蠱之道的門門道道,問什麽是本命金蠶蠱。
小米兒跟我解釋,說降中飛頭,蠱中金蠶,東南亞邪術之中的飛頭降,是降頭術之中最為恐怖的存在,而與南洋降頭術並且齊名的苗疆巫蠱術之中,最厲害的便要算是金蠶蠱了,此物可擬化人形,為頂尖的靈蠱。
不過這本命金蠶蠱與金蠶蠱之間,又還是有一定區別的,金蠶蠱好煉,然而本命金蠶蠱整個世間都沒有出現過幾次,據說與金蠶蠱有著本質性的區別。
苗疆萬毒窟當年最為鼎盛的時候,曾經做過千蠱排行榜,而這本命金蠶蠱則是位列第一。
世間第一奇蠱。
至於第二、第三,則分別是聚血蠱與蠱胎。
我忍不住驚訝,說據說苗疆萬毒窟的第一代主人,便是因為擁有了聚血蠱,方才開創了天下三聖地之一的苗疆萬毒窟,那本命金蠶蠱,居然比聚血蠱還要厲害?
小米兒點頭,說據說當年的祖師爺推論過,那本命金蠶蠱隻不過是一種代名而已,它本身應該是某種宇宙誕生之前的先天之物。
三位頂尖高手的神級對抗,並不是誰都能插手的,我與小米兒幾句話都沒有說完,突然間酒陵禪師停止了尖叫聲。
他不再喊叫,偃旗息鼓了。
而我從人群的縫隙望了過去,卻瞧見他已然消失不見了,而留在原地的,則是一根通體金黃的禪杖。
上麵十分殘破,斑痕累累。
我捂著胸口,感覺快要呼不過氣來,因為此時此刻,我能夠感覺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剛才已經活生生地目睹到了一位鬼仙的逝去。
青城三老是兵解成仙,就是將意識轉移到了一件威能強大的法器之上去,拋開了身體的束縛。
而那根黃金禪杖,應該就是酒陵禪師的本體。
然而此時此刻,他最終恢複原形,還是如此模樣,隻能夠說明一點。
他已經被那本命金蠶蠱吸走了本源。
酒陵禪師的逝去讓夢回子有些瘋狂,從我接觸的印象之中,青城三老雖然來自於不同的宗門,但是共同走上了青城的巔峰位置,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還是十分親密的,是最好的朋友,宛如兄弟。
所以他們幾乎是選擇一起成為了鬼仙。
然而現如今,兄弟當著他的麵,被人給斬殺了去,而且還是被吸走了一身鬼仙功力,這叫他如何能夠忍耐?
他終於崩潰了,又或者說是瘋狂了。
夢回子猛然一蹬腳,整個人宛如一道利劍一般,衝向了身穿黑衣的小佛爺。
巨大的勁風吹拂而起,將對方給逼得後退幾步,而這個時候小佛爺似乎知道老道士準備跟他拚命了,卻又是不急不緩,不斷與其周旋著,兩人交手,那劍光縱橫交叉,掌風鋪天蓋地,周遭一片動**,根本就是一單純的爆炸現場。
沒有人能夠加入其中,但是剛剛飽食了酒陵禪師的那頭本命金蠶蠱卻不同。
它宛如飛劍一般,加入了其中的戰鬥。
夢回子親眼瞧見這東西將酒陵禪師給吞噬了去,對它自然是無比防範,身上散發出黃金一般的金色光芒,光芒之中又有無數符籙旋繞。
這種威能,已經不是人類所能夠弄出來的了。
不愧鬼仙。
本命金蠶蠱一直在外圍盤旋縈繞,找不到機會上前,而這個時候,小佛爺終於決定上前找尋機會了。
雙方交手越發激烈,而在無數勁氣的切割之下,小佛爺身上的那件黑色鬥篷給撕扯粉碎,露出了健碩而年輕的身體來。
看模樣,小佛爺的年紀並不算大,給我的第一印象,甚至還沒有超過二十。
然而此人的凶名,在江湖上都已經流傳了二十多年。
難道,這個不是小佛爺?
我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不過對方帶著一青銅麵具,麵具是一個笑臉彌勒,莫名喜感的樣子看得人一陣恐懼橫生。
不對,不對,這應該就是小佛爺,要不然邪靈教的那幫人不可能像打了雞血一般的亢奮。
隻是,他為什麽給人的感覺那麽年輕呢?
然而還沒有等我想明白這一點,夢回子卻是衝到了小佛爺的跟前來,兩人竟然緊緊抱在了一起,然後朝著天空之上的雲層頂端飛了去。
雙飛……呃,錯了,這是什麽情況?
眼看著兩人攀升到了雲層之上去,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是想要幹什麽。
剛才我的確還是看到那夢回子主動出擊的,難道他想用重力的作用,將小佛爺給摔死了去?
這戰鬥方式,倒是有一些特別。
隻是,有效果麽?
在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仰頭看向了天空。
一番大戰,此刻已然是淩晨好幾點,薄霧籠罩了整個青城山,月亮早已低下了頭去,黎明即將來臨了,然而此刻卻越發昏暗起來。
能成功麽?
我的心中也是充滿了期待,想著如果夢回子能夠將小佛爺給斬殺了去,那麽青城山或許能夠一鼓作氣,將邪靈教給趕出山門,再配合西南宗教局的人手,以及軍隊,或許就可以化解了這一次的危機。
而隨著邪靈教的潰敗,久丹鬆嘉瑪就沒有了托付之人,肯定也會再一次回到了我們的手中來。
然而兩人上去的時間似乎有一點兒久,即便是將脖子都抬得僵直,都不見人落下。
這時有人試圖走到兩人交戰的地方,去把酒陵禪師留下的遺物拿走。
那根黃金禪杖能夠作為酒陵禪師寄托真身的法器,自然是極厲害的,而且如果能夠在上麵找回酒陵禪師的殘魂,說不定能夠將他複生。
在十幾個人的掩護下,我瞧見泰安古寺的惠通禪師開始衝向了場中去。
颼!
一道劍光飛過,攔住了這大群的人。
有一個麻衣老者站了出來。
老者長得普普通通,不過手中的一把劍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去。
他這邊隻一人,而對方卻是十幾人,然而惠通禪師等人卻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向前走出哪怕一步。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這老者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麻衣老者開口說道:“他們的戰鬥還沒有結束,任何試圖闖入戰場的人,都將會受到我毫不留情的攻擊。”
惠通禪師惱怒地指著他說道:“黃左使,那是我師兄的遺物,我隻不過是想拿回來而已。”
黃左使?
邪靈教左使黃公望?
聽到惠通禪師的話語,我一下子就醒悟過來,原來我一直恐懼的邪靈左使黃公望,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那麽……
不對,不對,那天在金陵郊外伏擊我的劍丸神秘人,雖然跟他的氣息很像,但絕對不是他。
既然如此,那麽那個劍丸神秘人,不是黃門雙傑的另外一位,民顧委的大佬黃天望,就是最為神秘低調的黃若望。
我心中波瀾翻湧,而那黃公望則平靜地笑了笑,說不,各位,你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一個戰敗者的遺物,而是自己的性命……
啊!
惠通禪師被這人一激,頓時就是雙目一紅,提著手中的禪杖,朝著對方猛然一揮而去。
他是怒極攻了心,看著視為主心骨的師兄酒陵禪師的慘死,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當下禪杖翻飛,就想要將麵前這個高傲的邪靈左使給砸翻在地。
作為泰安古寺的下一任主持,三位守門人之中唯一一位清白者,惠通禪師還是有著極強的戰鬥力。
在某一時刻,我甚至感覺他還將邪靈左使給壓得死死。
在旁邊十幾人的幫助下,他或許能夠擊殺那人呢?
我心中這般想著,然而沒過一會兒,無數璀璨絢爛的劍光陡然充斥在場間,然後那十幾人,包括惠通禪師都捂住了脖子,跪倒在地。
脖子上麵,有鋒利的劍痕。
可是不管他們怎麽捂,都阻止不了血的流走,而就在此時,天空之上,突然跌落了一把樸實無華的長劍來,落到了地麵之上。
雲端之上的戰鬥,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