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明白為什麽對我素來冷漠的王千林一上來就對我攻擊,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我這麽詳細的資料,但隨著他的話語一出,旁邊的幾個大佬,看我的眼色立刻就有了幾分懷疑。

正如我之前所預料的一樣,王崇死了,在許多人的眼裏,其實獲利者還有一個我。

也就是說,我其實是有充分的殺人動機。

至於我一直推辭當這天池寨寨主的事情,估計很多人不知道,也不理解,畢竟天池寨寨主這個位置,不但代表著巨額的財富,還有偌大的權力,對於這世間的大部分人來說,都是有著致命吸引力的;也正因為如此,方才會有人瘋狂如此,在這麽多強手的眼皮之下,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不過這個時候,黑手雙城卻渾然不覺,仿佛得到了提醒一般,拍了一下手,然後把我拉到了一邊,低聲說道:“對啊,我差點兒忘記了,王明,你女兒既然對於巫蠱之術如此了解,能不能讓她幫忙檢查一下王崇的遺體,看看有什麽發現?”

我眯著眼睛,瞧了他一眼,說你不怕其實這件事情就是我做的?

黑手雙城笑了,說我又不是傻子,你若是想坐那個位置,豈能輪得到王崇?

果然,黃胖子說得對,黑手雙城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一點兒也沒有因為王千林的誤導而發生誤會,他十分清楚這裏麵的人物關係,並且有著自己的主張和見識。

得到了這一句話,我的心安了許多,點頭說道:“好,我去叫她。”

在布魚的陪伴下,我走出會場,在附近找到了小米兒,然後又一路走,來到了會場側麵的一個小廳裏,瞧見原本即將繼任,成為天池寨寨主的那個男人,此刻正平躺在地上,一張白布蓋在了他的身上,而在旁邊,則有人用硫磺、朱砂、紅線和糯米布置了一個結界的東西出來。

有比蜈蚣細小許多的千足蟲從王崇遺體之上冒出,不斷地往外麵爬出,成百上千,結果碰到這個東西,又縮回了去。

剛才小廳裏麵的幾個大佬,此刻也全部都在旁邊圍觀著。

我說為什麽黑手雙城篤定王崇是中了蠱毒而死的,原來這症狀是如此的明顯。

小米兒走到了跟前來,示意將那白布掀開去,林齊鳴聽了,弄了一個長夾子,將白布揭了開了,瞧見穿著一身馬褂的王崇躺倒在地,嘴巴大大張開,雙眼凸起,仿佛臨死前受到了無比慘烈的痛苦一般。

小米兒緩步走到了那結界邊上來,問道:“死之前,什麽表現?”

林齊鳴回話,說句旁邊的人形容,說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結果前麵一奏樂,準備就任的時候,便突然發作,雙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後喉嚨裏開始叫喚了一陣,緊接著栽倒在地,隨後渾身冒蟲,再無聲息。

小米兒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她一小女孩兒,不過卻是在場之中,對於蠱毒最為了解的一位,也不怯場,聽完了林齊鳴的介紹,沉思了一會兒,又蹲在地上,觀察了一會兒那密密麻麻、蠕動的蟲子。

過了一會兒,她伸出手來,打了一個響指。

啪……

一聲響,突然間那些蟲子居然一動也不動,仿佛僵直在了原地裏去。

我的天?

簡簡單單地一手,就讓眾人都為之驚駭,而隨後,小米兒回過頭來,對林齊鳴說道:“有沒有問過他身邊的人,在此之前,死者的情緒和表現?”

林齊鳴說有,從早上起就有些不正常,太過於冷靜了,一言不發,跟人說話,從來不超過三句,旁人隻以為他是馬上登了高位,心有城府了,也沒有多想……

小米兒點頭,說這就對上了——他其實早就死了,死亡時間……我先看看。

她說著,抬腳走進了結界的圈子之內去。

那圈子對於小米兒也有一種本能的排斥,不過她卻並不介意,徑直插入,使得維係其中的一根紅繩陡然斷裂了去,發出了一聲脆響來。

小米兒跨入其中,蹲下去,手在王崇的臉上方虛抓了一把,他口鼻之處的蟲子立刻就化作了一團黑色煙霧去。

不但如此,周遭的細小蠱蟲,都化作了濃黑如墨的霧氣,不斷旋轉。

最後全部消失了去。

小米兒伸手,先是將王崇的眼睛給合上,又開啟,如此三次,再仔細觀察了一番,突然回過頭來,問我道:“爸爸,你告訴過我,這位王崇爺爺剛剛獲得了一股龍意,對吧?”

我點頭,說對。

小米兒默念了一番,然後說道:“他應該是在昨天晚上十一點到今天淩晨一點之間死的,就在有人從他身體裏抽出了龍意之後……”

林齊鳴忍不住問道:“如果是這樣,那麽他為什麽白天還正常如初呢?”

小米兒伸手進了王崇的嘴巴裏,然後往裏,小半個胳膊都伸進了去,仿佛指間一直蔓延到了胃部去,幾秒鍾之後,她從王崇的肚子裏拉出了一條長達半尺、滑膩膩的藏青色蟲子來。

這蟲子渾身藏青,表皮如殼,身子兩側仿佛生出了上百對的腿來,如同蜈蚣一般搖擺不定。

它顯得十分凶悍,即便是在小米兒的控製之下,也使勁兒搖擺身子,甚至張開頭部處的口器,試圖攻擊小米兒的胳膊。

若不是小米兒用另外一隻手掐住了它的頭部,隻怕這東西就得逞了。

這東西的醜惡嚇了大家一跳,而更讓人意外的,是這玩意居然還藏在了王崇的肚子裏去……

事發之後,有關部門的人雖然封鎖了現場,布置了結界,但並沒有深入了解,也沒有仔細去想一下那滿是蟲子的遺體之中,到底有著什麽。

小米兒不理會旁人詫異的目光,而是指著這蟲子說道:“答案在這裏——忘憂蠱,名字很好聽,然而它不過是僵屍蠱的其中一種,能夠通過植入受蠱者的體內,讓他保持生前的行為慣性,甚至能夠做到大部分的行動和語言能力,一直到……怎麽說呢?”

她的語言能力有點兒打結了,求助一般地看向了我。

小米兒剛才的表現十分完美,驚到了在場的許多人,而此刻她像小孩兒一般求助地望著我,卻讓人又想起了她的年齡來,眾人不由得都報以了善意的微笑來。

我鼓勵地朝著小米兒點了點頭,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說道:“忘憂蠱的觸法需要一種特定條件,這是下蠱者提前設置好了的,比如一句語言暗示,一句咒語,又或者……一首歌曲。”

這會兒大家都聽懂了,黑手雙城問道:“你是說,會場那邊請他登台的奏樂,便是王崇的催命符?”

小米兒點頭,說對。

周遭都生出了一聲歎息來,而黑手雙城十分和藹地又問道:“那麽,你知道這忘憂蠱是怎麽煉製的麽?”

小米兒用胳膊擦了一下腮幫子,偏著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我看過相關的書籍,也讀過記載,不過關鍵點也不是很清楚,這門蠱術是從荊楚一帶傳來的,後來有苗疆萬毒窟的旁支學過,所以我才知曉,此物因為涉及到靈魂領域,製作十分困難,又費工又費時,肯定不是一時起意的……”

小孩子童言無忌,旁人卻一下子捕捉到了話語裏麵的內容,海常真人忍不住插嘴說道:“小朋友,你是苗疆萬毒窟的人?”

我還沒有來得及使眼色,小米兒便驕傲地說道:“對,我正是苗疆萬毒窟當代的主人。”

呃……

海常真人愣了一下,尷尬地笑了,也不知道這是小孩兒過家家呢,還是真的。

他看向了我,我聳了聳肩膀,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別問我,反正我是死不承認的。

聽到小米兒的一番敘述,黑手雙城腦海裏麵的思路立刻就清晰許多,吩咐手下道:“立刻排查一下王崇昨天駐地附近所有的監控,並且將他這幾日見過的人給我做匯總,另外關於會場的布置,相關人員也逐一調查……”

他簡單地說了兩句,然後朝著在座的諸位拱手,說各位前輩,本來打算今天跟大家談一談剿滅邪靈教的相關事宜,沒想到竟然出了這麽一事兒,我們改期吧。

眾人都說無事,這幾日都在京都,隨時等候差遣。

這些大人物在明白了事情經過之後,陸續離開,而我和小米兒則被留了下來,而沒多久,黑手雙城的巫蠱顧問阿伊紫洛趕到,親自觀察那被擱置在特殊容器裏麵的忘憂蠱蟲,對相關現場進行了考證,又與小米兒進行了溝通之後,肯定了她的結論。

談完這些,阿伊紫洛問小米兒,說你覺得凶手是如何下蠱的呢?

小米兒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應該是很親近的人,至少是死者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通過食物或者接觸下手的;而且在此之前,肯定是察覺到了,也有過反抗,但是被製住了……”

這時林齊鳴從另外一邊走了過來,對黑手雙城匯報道:“老大,查到了,他昨天就住在這個莊園裏,昨天一共有十一人來拜訪過他,其中你懷疑的王蒙和宋闕,都有來過。”

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