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那個人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想要翻身起來,結果發現自己根本就動彈不得。

我的身子仿佛根本不受控製一般。

那個白雲觀的道士將道袍緩緩脫下,然後對著我冷然一笑,說道:“怎麽樣,很吃驚吧,王明桑?”

他的話語口音很重,一聽就知道不是中國人。

我心中疑惑著自己為什麽一點兒都動不了,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卻還是能夠開口說話:“你、你是德川信義的人,是麽?”

那人冷笑一聲,道袍猛然一甩,露出了黑色的夜行服來。

他走到了我的跟前,低下頭來,額頭與我相碰。

我感覺到了一股死魚一樣的冰涼。

這個家夥張開嘴巴,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就是德川信義啊,你個蠢貨……”

啊?

聽到對方的話語,我終於想清楚了不對勁兒來,失聲喊道:“你,你不是白雲觀的道人?”

德川信義狂笑起來,說哈哈,你這個時候才醒悟過來,實在是太晚了。

他手一揮,卻是拔出了一把短刀來。

這短刀是尖銳無比,刀身之上有著美麗而妖異的花紋,看起來讓人有些心寒。

我有些想不通,說不對啊,如果是這樣,你一進這基地,自然就會有人過來跟你核實身份,你怎麽可能混得進來呢?

德川信義冷笑,說你以為你們團結一心,卻不知道內部早已經是千瘡百孔了,若不是有人告訴我,說你們這一次調集的人太多,不但有著各個部門的人,還有許多江湖宗門,忙中出錯,我又如何會選取這一手段,潛入其中呢?至於核實身份,我既然敢來,你覺得我會在這裏栽跟頭麽?

對方的解釋讓我胸口怒火萬分,本來我挺滿意易平和他的團隊,結果現在回想起來,先是白雲觀加入搜尋之事沒有通知到我們,然後這裏又出現重大漏洞,真的是豬隊友。

不過這事兒也怪不得易平,短時間內,組織起這麽大的團隊來,之間的銜接,肯定會出問題的。

真正恐怖的,是那個叫做秋水先生的人。

他居然能夠在這個團隊裏麵安插那麽多的內線,布下那麽多的棋子,在這一刻,突然爆發出來,任誰都有些猝不及防……

我心中了然,而這個時候,德川信義卻將短刀放在了我的脖子上來。

他整個身子都壓在了我的身上,然後嘴唇在我耳邊輕輕說道:“對了,客戶讓我帶給你一句話,你殺了他女兒,還殺了他幾個侄子,更是讓他家門名聲掃地,是時候讓你用死亡,來給這一切贖罪了……”

說罷,他沒有再跟我廢話,而是猛然一拉。

我感覺到喉嚨處一陣刺痛,緊接著血液一下子灌進了我的肺中,然後開始窒息,換不過來氣。

盡管我可以通過內循環保持肺部活力,但是隨著脖子處的傷口開始擴大,體溫迅速地降了下去,隨後我感覺到自己的整個脖子,都給對方切了下來。

在我的視線之中,瞧見我的腦袋被那家夥給提了起來,**有一具無頭屍體,黑紅色的血從斷口處狂湧而出,染濕了潔白的床單。

世界在那一瞬間凍結了,緊接著無邊的黑暗淹沒了我的雙眼。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在迅速消亡,朝著無盡的深淵墜落而去……

這就是死亡麽?

我在心中問自己,感覺死亡在那一刻緊緊地抱住了我,然而就在此時,我心中突然間又生出了許多的疑惑來——為什麽德川信義可以毫無阻礙地出現在我的房間裏,而我卻沒有一點兒察覺呢?

他為什麽能夠如此張狂大笑,而沒有任何顧忌呢?

他身子那麽冷,附在我耳邊的時候,我連對方的呼吸都沒有感覺到,一切仿佛那麽虛假,這是為什麽?

我為什麽一點兒反抗能力都沒有,身子仿佛不屬於我自己的一般,為什麽?

……

無數的疑問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似乎阻止了我的意識消失,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間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飄渺渺,模模糊糊……

我意識處於即將崩潰之中,好一會兒,我方才聽清楚了那話語:“老王,醒來,快醒來啊……”

老鬼?

對,是老鬼!

我終於感應過來,而突然間,身體仿佛有了力量,就好像整個人沉在了深海裏,憋得透不過氣來,有一種強烈的意識驅使著我,想要往海麵上浮去。

我使勁兒往上衝,使勁兒上……

終於,我浮到了海麵上來,猛然睜開了眼睛,瞧見老鬼和黃胖子都在我的跟前,而我所身處的,則依舊是我住的房間裏。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一下脖子。

腦袋還在。

呼……

我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突然間覺得活著這件事情,真的是太好了。

老鬼瞧見了我的行為,抓著我的肩膀,說怎麽樣,還好吧?

我左右打量了一番,發現自己渾身汗出如漿,弄得整個房間一陣濃烈的汗臭,甚至都已經小便失禁了去。

這不是噩夢!

我抓著老鬼的手,說快,我們帶回來的那個白雲觀道士,他其實是德川信義。

老鬼並不驚訝,而是點頭說道:“我知道。”

啊?

我反倒是驚訝了,說你怎麽會知道?

他說我路上的時候,就已經感覺不對勁了,那個家夥給人的感覺很飄忽,看起來不真實,所以我就一直在盯著他,一直到他剛才發動了術法,我方才出手過去,趕走了他,又跑過來救你。

我說他走了?

老鬼說對,那家夥很戒備的,我一衝進他的房間,他立刻就遁走了,我根本追尋不到。

我歎了一口氣,說你怎麽不早講?

老鬼搖頭,說相關驗證的工作,都是宗教局在做,我如果插手,會引起人反感的,結果他們並沒有查出對方有什麽問題,我也隻有在暗處守著,不讓那個家夥出招……

我抬起頭來,說道:“他們在這裏麵,有內線。”

老鬼點頭,說我知道,現在這件事情,應該很明顯了,不過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誤,誰也不曉得。

黃胖子在旁邊一頭霧水,問起了我的遭遇。

我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他講,黃胖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那家夥居然能夠潛入你的夢裏去?這也太牛波伊了吧?不過這是什麽原理呢?

老鬼說不管是什麽原理,理論上來說,如果當時老王沒有發現這是一場夢,而是真實的,那麽他就會以為自己死掉了,而當他大腦認為自己死掉了,意識就會消亡,神魂離體,身體也會隨著死去……

黃胖子心有餘悸,說還好不是對付我,要不然說不定我真的就死了——不愧是日本第一忍,鎮國級的高手,這樣的手段,很恐怖啊。

我看著老鬼,認真地說道:“謝謝……”

老鬼揮了揮手,說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德川信義這個家夥很賊,他明明有能夠正麵與我們交戰的修為,卻一直都嚐試用更複雜和出人意料的手段殺你,這說明對方的隱忍和狠辣,是我們很少碰到的,這樣的對手,很難纏;而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找到易平,跟他說起此事。

對。

德川信義這個家夥,一個人,就能夠攪動起無數渾水來,得把這個消息跟易平他們說起,要不然沒有防範,會出大事的。

我說現在什麽時候了?

老鬼說半夜四點。

我跳下了床,顧不得一身臭汗,換上衣服和鞋子,說我們去指揮部。

指揮部就在我們休息的賓館三樓會議室裏,我們乘坐電梯來到了三樓,趕過去的時候,突然間聽到有刀劍碰撞的聲音,聽到這個,我們三人沒有再多猶豫,趕忙衝了過去。

來到指揮部門前的那一條長廊前,我瞧見地上橫七豎八,倒著十幾具屍體,都是我們這邊的人。

糟了,德川信義這個王八蛋,真的是個瘋子!

我們三人瘋狂往前衝,結果沒衝出十幾米,地上突然間爆出了一大蓬的青煙來,老鬼最為敏銳,大聲喊道:“有毒,閉氣。”

話說完,他朝著前方濃霧之中猛然一腳踢了過去。

砰!

有重物撞牆的聲音傳來,我快速越過了煙霧區,瞧見一個穿著黑色忍者服的家夥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往走廊盡頭逃去。

啊……

我一聲冷喝,右拳猛然砸出,直接將那人的腦袋砸成了爛西瓜去。

一手白色腦漿子的我大步向前,其間又跳出了兩個家夥來,不過卻沒有等我出手,一個給黃胖子一刀斬去頭顱,而另外一個,則被老鬼活生生撕成了兩半。

這不是橫店的手撕鬼子,而是老鬼表達憤怒的方式。

打上門來了,這事兒,也太不給麵子了。

我們本來以為對方一擊不成,遠遁千裏,沒想到居然轉過頭來,立刻就進攻起了密雲水庫這邊的指揮部。

這是活生生的挑釁!

這兒若是給端了,作為鎮守這一處的負責人,我還有什麽臉麵去麵對黑手雙城?

我們匆匆來到了門口,而那兒正在發生一場大戰,聽到動靜,有一個全身漆黑的忍者轉身,朝著我們這邊看了過來。

我與他對視,目光淩空而撞。

這人,便是德川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