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戰死的權力。

這句話說起來,頗有一些狂妄自大的感覺,然而聽到這話,德川信義的眼睛卻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他就算是再狂妄,也不敢說能夠在這麽多的中國頂尖高手中殺出重圍,但如果其中一人過於自信,選擇跟他單挑的話,事情的轉機也就來臨了。

所以這幾乎就是想瞌睡就有枕頭,他原本如同野獸一般擇人而噬,但此刻卻身子一挺直,宛如堅貞不屈的戰士。

他將長刀橫起,朝著我恭敬有禮地說道:“霧隱忍族德川信義,向王明閣下你挑戰……”

他說得鏗鏘,而聽到我和德川信義的對話,周遭本來準擼錄著袖子衝上來的眾人,都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他們恨德川信義麽?

這是絕對的,任何人都無法忍受敵人如此狂妄自大的挑釁,直接衝進指揮部裏麵來,無視眾人,展開了一場屠戮,試圖摧毀我們的指揮部。

但與之相對的,是修行者骨子裏麵的那股尚武精神。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瞎比比再多,都不如打一架。

修行者對於單挑這件事情,看得無比神聖。

既然我有這個意願,而德川信義又接受了這個單挑,即便是對其恨之入骨,在場的修行者也大多保持了必要的禮儀。

即便是有關部門出身的人,也沒有再向前,而是左右散開,將現場給控製起來。

我望著突然間散發出了幾分神氣的德川信義,並沒有後悔。

我也沒有使手段的小心思。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為了出個人風頭,而是因為所謂忍者,並不太擅長正麵拚殺,偷襲、暗殺和刺探,才是他們正經的工作,他們殺人幹淨利落,倘若是將目標注意到了旁人的身上,隻怕在場的人,不知道還得死多少個。

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將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來。

不但如此,我還上前一步,平靜地說道:“德川信義,我給你一個承諾,你若是能夠戰勝我,殺掉我,你就可以毫無障礙的離開。”

德川信義聽到,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當真?”

我淡然自若地說道:“自然。”

說罷,我看著喜不自勝的他,心中冷笑了起來——忍者講究的,是一個心中冷漠,堅忍不拔的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隻有這樣的忍者,方才是最為可怕的。

因為它已經超脫了生死,眼中隻有殺戮。

但德川信義既然開始關心起自己的性命來,那就說明了一點,他對於生,是還有眷念的。

既然如此,那麽他其實也就輸了一半。

我將三尖兩刃刀紮在地上,然後收回了逸仙刀——我額頭之上的劍眼,在收放之中顯露無遺,在那一刻,我相信每一個聽說過二郎神形象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這一點。

三隻眼。

我並無估計,雙手抱拳在胸,一字一句地說道:“南海一脈,王明,接受你的挑戰。”

雙方這算是見過了禮。

也就是說,我們將會展開一場單對單的公平決鬥,在此期間,沒有任何人可以插手此事,因為這是對於修行者雙方的羞辱。

啊……

我說出了最後一顆字的時候,德川信義張開嘴巴,怒喝了一聲。

這是在為自己壯膽氣。

畢竟這並不是他的主場,他所有熟悉的門人和同宗,就在剛才的時候,全部都已經或死去,或被擒,沒有一個人能夠留在現場。

緊接著,他化作一道幻影,朝著我這邊猛然劈砍而來。

對方手中的金黃色太刀,有著一種莫名堂皇的氣息,比起剛才那一把被稱之為“須比智邇神刀”的薙刀來說,似乎又多出了幾分無上威嚴的味道來。

它的表麵仿佛有過鍍金一般,刀芒之上,竟然有絢爛的光華刺眼。

盡管心中對於德川信義的不堅忍而不屑,但是真正交手的時候,我的心中卻沒有半點兒輕視。

即便是正麵交鋒,論刀術而言,德川信義都是一等一的大宗師。

這樣的對手,從修行角度而言,值得敬重。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與對方拚鬥起來。

雙方在一瞬間各自劈出一刀,在交鋒的一瞬間,立刻化實為虛,長刀翻飛而起,在場中留下了一連串絢爛無比的刀光與幻影。

作為一名強大的忍者,德川信義對於步伐和身法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大部分的頂尖高手。

這使得他的出手,有點兒神出鬼沒,讓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沒有辦法瞧清楚。

事實上,光憑著肉眼,我也無法看清。

我一進入戰鬥之中,便將自己的炁場感應提升至巔峰狀態,讓自己的感知蔓延開去。

這種情況,我曾經試過,並不算陌生。

而與此同時,我還在刀法之上,融會貫通了南海劍技,將其牢牢壓住,在配合了小無相步的神機百變,在交手的初期,我與德川信義形成了最為膠著的戰鬥,激烈得讓人血脈僨張。

這個時候的我,從各個方麵,都勝出對方一籌。

這是我之所以敢與其單挑的資本,而德川信義則是憑著一股求生的執念在於我瘋狂拚鬥。

當兩人的長刀再一次對拚到一起的時候,鋒刃之上傳遞而來的恐怖力量,將我們兩人都望著後麵猛然推去。

兩人分離,相聚十米,給了彼此一點兒緩衝。

德川信義卻是從腰間又拔出了一把短刀來,而這把短刀其實我認識,在夢中的時候,它曾經把我的頭顱給割了下來。

這個東西,在日本的說法裏麵,叫做肋差。

它是短兵相接的時候,用來破甲和貼身戰鬥的短刀,有很多的時候,它也可以用來作為切腹自殺的工具。

所以在日本的神道教中,它又變成了一種宗教工具。

而此刻,德川信義居然用著肋差,劃破了自己握太刀的右手手掌,隨後將其扔在了地上去。

他將流成一條線的血,滴落在了那金黃色的太刀之上去。

在融合了德川信義的鮮血之後,金色太刀竟然如同有生命一般,開始吞噬著裏麵的鮮血,就好像活過來了一般。

而且它還在變長變大。

我沒有動,靜靜等待著德川信義的行動。

我瞧見他開始怒聲高歌了起來,歌曲裏仿佛是在傳頌著日本神話之中一位叫做“依邪那歧”的眾神之父,乞求他賜予自己能夠戰勝恐懼和死亡的勇氣。

他的歌聲並不動聽,但是我卻能夠感覺得到,這個家夥開始在燃燒自己的生命了。

他流出來的每一滴血液,都開始揮發,一股灼熱無比的氣息圍繞著他而動,盡管全身罩在黑色的忍者服裏麵,但是這個家夥的身體,卻肉眼可見地削瘦下去。

我能夠感覺到他在迅速衰老。

他這是在祭祀。

用自己的生命力,祭祀某一位遠古的偉大生靈。

又或者,聖靈。

我沒有再等待了,拖著三尖兩刃刀,朝著對方衝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前方突然間浮現出了幾個與德川信義一般模樣的黑衣忍者來,然後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十六……

突然之間重重疊疊,布滿了我整個的視線裏。

影分身麽?

我長刀用力,朝著前方猛然斬落而去,劃破了一切的幻象,最終劈到了對方的跟前來。

然而這個時候,德川信義卻冷聲笑道:“為時已晚!”

一股荒涼恐怖的氣息,從天空之上灌注而來,然後全部注入到了德川信義的身上去,而這個時候,他怒聲高喊了一聲:“十握劍!”

我瞧見了一道光。

那光是從對方手中的長劍之上迸發出來的,而聽到十握劍的那一刻,我也感到了一陣無比的驚駭。

十握劍是日本遠古時代中的一把神劍,它的出現,比日本三大國寶之一的天叢雲劍更加古老,而且還充滿了無數傳奇。

它被稱之為擊敗諸神的神劍。

是真的麽?

不過……即便如此,那也不過是日本島國的古老傳說而已,他在動這一手的時候,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這兒是哪裏?

京都,四九城外,天子腳下,首善之都,中華之地。

啊……

感覺到了對方應該是拚死一戰,而且仿佛有翻盤、掀桌子的可能性時,我也沒有太多的遲疑,將所有的力量,全部都灌注在了手中的三尖兩刃刀之上。

此刻淩晨四五點,月牙西斜。

我一腳踏在地上,深吸一口氣,將剛才從對方須比智邇神刀上麵吸收來的邪龍之氣直接分解,然後迸發出了那一刀,朝著前方劈砍而去。

而與此同時,逸仙刀再一次出發,使出的,是王紅旗版的斬魔決。

不管你請來的,是什麽。

在我中華之地,你就算是神,也是魔。

對方的氣勢驚人無比,而這一刀是否能夠奏效,我心中也沒有把握,唯有寄希望於我腳下的土地。

堂堂中華,豈能容妖邪橫行?

斬!

狂龍奔出,雙方猛然撞到了一起。

沒有後手,全力一擊,是生是死就看這一錘子的買賣了,我相信我手中的刀,相信我心中的意誌。

誰勝,誰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