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從歐洲一別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與左道二人有見過麵了,雖然大家一樣都在江湖漂,但似乎有一隻命運之手在左右著我們的軌跡,讓我們錯肩而過,卻並未有相逢。
青城山一役,我和老鬼參與了抵抗邪靈教的滅門之戰,最終得以存活了下來,而後因為天池寨的變故匆匆趕往京都。
然而那個時候,陸左和蕭克明兩人卻以國王歸來的態勢,出現在了針對邪靈教的追擊戰中。
他們擊殺了邪靈教的左使黃公望,一戰天下驚,也算是為青城三老和無數死在邪靈教手下的無辜之人報了仇。
而後他們又參與甚至主導了天山一戰。
一戰定江山。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然後陸左笑了,說沒想到還能夠再見麵。
我也笑了,說命運的安排。
陸左說我這裏有點兒山裏麵的粗茶,炒得不是很好,但忒香,要不要試一試?
我說好啊。
兩人來到了竹樓的茶室前,陸左想要下來,我去扶,他攔住了我,說不用,我沒有癱,隻不過身體有些餘傷,不便走動而已,平日裏的行走並無障礙。
他帶著我走進茶室,兩人對坐,旁邊是一扇很大的窗戶,打開來,能夠瞧見背後竹林的綠色。
盡管是冬天,但窗戶已然開著,凜冽的清冷讓人的神經忍不住為之一繃。
陸左坐好,大聲叫道:“有客人啊,泡壺茶來,要好茶,老江送我的那一包……”
喊了沒一會兒,小妖姑娘端了茶壺進來,瞪了他一眼,說是不是受了傷就可以裝大爺啊,沒看到我在做飯呢?
陸左咳了咳嗓子,不敢與她爭吵,而是偏頭去看外麵的風景。
呃……
小妖姑娘把茶壺放在我們麵前的茶幾上,然後衝我說道:“自己倒啊,別客氣。”
小娘子還是往日的脾氣,我微微一笑,點頭說好,謝謝款待。
小妖姑娘聽到這話兒,高興了,說這話聽著多給勁兒,對了,你女兒怎麽會長得這麽快啊,之前不是說才兩三歲麽?
我心虛地摸了摸下巴,說呃,其實你們應該知道她的身份,蠱胎嘛,跟正常人難免有一些區別的。
小妖姑娘衝我眨了眨眼睛,說不過性格挺好的,我們都喜歡。
我連忙點頭,說喜歡就好。
小娘子在陸左麵前故意張牙舞爪,轉身離去,我聽到她“噔噔噔”的腳步聲遠去,這才小聲說道:“這個,你們兩個成了?”
陸左也低聲回答,說基本上成了。
我有些詫異,說什麽叫做基本上成了?到底是成還是沒成呢?
陸左說她要我再重新追一遍她,能追得上就行……
呃?
好吧,你們城裏人真會玩。
我對兩人的小情調有些無語,不過他們這般清閑,倒也有一種歸於田園的平淡生活,的確是讓人為之羨慕。
我與陸左兩人許久未見,兩人倒上了茶,一邊品茶,一邊說起了前一段時間的事情來。
從陸左的口中,我知道了關於天山大戰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也知道了原來這一場戰鬥之中,竟然隱藏著那千年的愛恨情仇,也知曉了原來拯救世界的並非是陸左,也不是蕭克明,而是陸左的那個本命金蠶蠱肥蟲子。
這東西又叫做波比瘤般蟲,本來是宇宙開辟之前的一種存在,能夠吞噬空間的存在。
這樣的東西,曾經是最為恐怖的噩夢,然而在陸左的影響下,居然最終選擇了用離開的辦法,來拯救這個世界……
聽到這些,我著實是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感動在。
為了這個世界,原來他們犧牲了那麽多的東西,而這世界上卻幾乎無人得知。
我忍不住問陸左,說你們這樣,值得麽?
陸左笑了笑,說當時哪裏能夠想得了那麽多?你以為我又多崇高的理想啊,還不都是一步一步逼出來的?對了,我聽說你在京都一戰之中,也表現得十分不錯,不但在其中大放異彩,而且還力挽狂瀾,說來聽聽,當時到底什麽情況?
陸左以誠待我,我自然不會隱瞞什麽,將當時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跟他說起,包括水庫放蠱、外交事件以及三處聯防,日本第一忍的來襲,長城之下的決戰,等等,如數說來。
我又談及了當前我的困境,無論是荊門黃家,還是民顧委的殺局,都說了出來。
我告訴陸左,說現如今的我,差不多是隱姓埋名,世間再無我這麽一號人物,否則必然會被源源不斷的攻擊所困擾。
這些人,若是真的來襲,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有什麽辦法呢?
陸左歎氣,說他記得以前看過一本書,叫做《亮劍》。
這本書後來拍成了電視劇,風靡了大江南北,隻不過僅僅拍到了建國受銜,後麵卻沒有繼續了,而書中有一個情節他記憶深刻。
當時的李雲龍似乎是一個軍長,然後群眾造反,來軍械庫奪槍,打傷了許多士兵。
這樣的行為,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非法的,需要嚴厲打擊的。
為了阻止陷入瘋狂的人們奪得槍械,李雲龍下令開槍了。
當時有人死亡,而瘋狂的人們也被嚇退了。
後來一位老奶奶扶屍而來,告訴李雲龍,這是她三兒子。
她大兒子在八年抗戰中,打日本鬼子死的。
二兒子打國民黨反動派的時候死的。
他三兒子,死在了他的手裏。
老太太吐了一口唾沫在李雲龍的臉上,說你是凶手,殺人凶手。
我聽陸左說完這個故事,沒有說話,陷入了沉默。
死的那個三兒子無辜麽?不,他不無辜,無論在什麽時候,衝擊軍隊,搶奪槍械,甚至還動手殺害軍人,都是絕對不可容忍的。
老太太可憐麽?
可憐。
陸左看著我,說你的決定是對的,那些因為那十億懸賞,又或者為了討好民顧委而過來對付你的人該殺麽?
該殺。
但是如果真的動手殺了的話,這樣的因果和罪孽,又將算到誰的頭上來呢?
難道就隻是算到那個掛了花紅的人,以及民顧委的黃天望身上?
不可能。
作為殺人者,你王明雙手血腥,倘若是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算這世間沒有人能夠製服得了你,但你的內心,也將會受到道德的譴責。
更何況如果事情鬧大了,那些你曾經熟悉的江湖道友,也有可能因為道義而掉轉槍口過來對付你。
那個時候,殺還是不殺?
這就是無奈。
就算是變成了天下第一,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全世界。
……
聽完了陸左的心得體會,我突然間也有了新的感悟,而這個時候,陸左則衝著我眨了眨眼,笑著說道:“對了,那麽京都的龍脈,是否真的給你插了一手?”
真人麵前不說假話,我笑著說道:“有。”
陸左拍了一下茶幾,說當年的王紅旗,便是憑借著龍脈之力,最終成為許多人口中的那個天下第一人,假以時日,想必王明老兄也會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成就那天下第一的位置,可喜可賀。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雙目明亮清澈,有羨慕,卻並無嫉妒,十分真誠。
我苦笑,說您高看我了。
陸左笑了笑,說對了,跟你扯了那麽多,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過來肯定是有事兒的,以咱們的關係,用不著兜圈子,有事說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我也不客氣,說我這次過來,是想求見虎皮貓大人,讓它幫忙的。
啊?
陸左愣了一下,說你不知道虎皮貓大人的事情?
我瞧見他的表情有些嚴肅,說不知道啊,它怎麽了麽?
陸左一拍腦袋,說剛才講得太簡略了,事實上,虎皮貓大人在天山大戰之中也捐軀了……
啊?
我感覺到渾身冰涼,想起那個賤賤的肥鳥兒,有點兒難以置信,說不可能吧,它這麽賊,怎麽可能會死掉?
陸左歎了一口氣,說你別看虎皮貓大人平日裏賊眉鼠眼,不像是個好人,但實際上它的擔當,卻比這世間許多的人、包括你我更加多……
我還是感覺不可思議,打量了一下陸左,說瞧見你似乎沒有太多的悲傷。
陸左對我說道:“你可知道虎皮貓大人是什麽嗎?”
我小心翼翼地說道:“一虎皮鸚鵡?”
陸左搖頭,說不,他的前世,卻是民國天下三絕之一的陣王屈陽,而今生則是一頭烈火鳳凰,而所謂鳳凰涅槃,還能複生,它人雖然死了,卻留下了一顆蛋——那顆蛋孵化之後,他便能夠重新回返,甚至還能夠恢複人形,你說我為何要悲傷呢?
我說還有此事?
陸左說對。
我這才放寬了一些心,說虎皮貓大人能夠有如此結局,我倒也是挺替他高興的,不過我這事兒,可能就有點麻煩了。
陸左說到底怎麽回事,我現如今雖然無法出手幫忙,但或許能夠幫忙出些主意的。
我說我們想要回家,結果路卻不見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