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站在我麵前的蛇婆婆,此刻卻又告訴我,說她其實已經死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有點兒懵了,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這、這……您這是……”
蛇婆婆笑了笑,說我的確已經死了,這毫無疑問,不過我的魂魄卻並未有如果你所猜測的那般,前往輪回,而是被鹿婆婆給截留了下來,融入進了自己的身體裏——也就是說,現在我既是我,也是鹿婆婆……
啊?
聽到這話兒,我當時有點兒反應不過來,說你是鹿婆婆?
蛇婆婆的聲音一變,說對,是我。
這是鹿婆婆的聲音,我至今還記得小米兒夜裏黏在我房間裏的時候,她在門口一直守候。
與蛇婆婆一般,鹿婆婆對於小米兒的溺愛,也是讓人羨慕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點頭,說懂了。
蛇婆婆並沒有死而複生,而是魂魄留了下來,這件事情鹿婆婆並沒有告訴我們,估計當時有一些不可描述的情況,所以一直到此時此刻,方才亮相。
這種情況並不難理解,因為我之前就見過同樣的模式。
比如黃養神和久丹鬆嘉瑪。
隻不過那兩人的情況是後者壓製前者,甚至強迫對方的意誌,而這邊則是和平許多,不管蛇婆婆和鹿婆婆之間有什麽過往,現如今的她們都是一對生死摯友,不存在誰來主導身體控製權的問題。
而對於小米兒來說,隻要師父不死,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邊,那麽以何種方式存在,這個其實並不重要。
不管是蛇婆婆,還是鹿婆婆,都是她的親人至愛。
我瞧見旁邊緊緊拉著蛇婆婆手的小米兒,她的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明媚笑容來,忍不住開口說道:“我真的很替你高興。”
小米兒的臉貼著蛇婆婆的身子,眯著眼睛笑,說:“爸爸,小米兒好開心、好開心啊……”
我想起一事兒來,對蛇婆婆說道:“那你們會一直這樣存在下去麽?”
蛇婆婆搖頭,說不。
我說為什麽?
蛇婆婆說兩魂同存一體,此消彼長,此長彼消,天然地會互爭高下,絕對不會友好同存,這是事物的本質決定的,而不會以個人的意誌會轉移,如果時間長了,就會不斷磨損,如果不將一方的意誌完全壓死,那麽最終的結果就會兩敗俱傷。
聽到這話兒,我還沒有說什麽,小米兒便焦躁地開口說道:“那該怎麽辦?”
蛇婆婆說這件事情得分兩步走,不過都需要你們的幫忙。
我拱手,說敬請吩咐就是。
蛇婆婆說你們之前在城中行走,可曾見那裏麵有祭拜過什麽嗎?
我說有人祭拜鹿婆婆,對吧?
蛇婆婆點頭,說你很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鹿婆婆的身份,的確,當年苗疆萬毒窟最為興盛的時候,萬毒窟的主人便將聚血蠱神化,給人供奉,受人間香火和跪拜,在信仰之力的影響下,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神格——鹿婆婆曾經有一段時間成了半神,領悟到了許許多多的世間規則,隻可惜後來苗疆萬毒窟破落,再無香火供奉,於是就跌落了境界……
我說我能夠幫你做些什麽?
蛇婆婆說外麵那二十人,大部分我都認識,是苗疆一帶的養蠱人或者江湖客,我會把他們給留下來,作為火種,重新祭拜起蛇婆婆來。
我聽到,忍不住笑了,說之前還在打算如何說服婆婆你留下這些人呢。
蛇婆婆一愣,說為何?
我將我此刻的處境與她說起,然後說道:“現如今我隱姓埋名,不能夠給人知曉,如果這些人離開了萬毒窟,必然會有我的消息傳出去,到了那個時候,我可就有了大麻煩。”
蛇婆婆說如此自然是最好,不過這些人在現實世界有家有業的,想要留下他們來,這是一件難事。
我沉吟一番,說這個事情,我可以幫忙配合。
蛇婆婆點頭說好,另外小米兒我想要留下來,過些時日,我會讓她出去傳道,幫助山民治病育蠱,將這香火給蔓延出去。
這個……
我猶豫地看了一眼小米兒,小姑娘長得很快,個子蹭蹭地長著,估計用不了一兩年,就會變成大姑娘了。
如果她改了名,應該不會有人懷疑到我的頭上來。
隻不過,我可能就要跟她分開了。
但小米兒總會長大,我不可能一直陪在她的身邊,而且她也有自己的責任……
我點了點頭,說好。
小米兒突然間有些傷心了,說爸爸,我們會分開麽?
我笑,說傻孩子,我們怎麽分開啊,不管你在哪裏,你一直都會是我的女兒的嘛……
說完這個,我又問蛇婆婆,說另外的一步該怎麽走?
蛇婆婆說增強鹿婆婆的神力,讓她恢複、甚至重新回到半神的境界來,這是第一個步驟,而另外還有一個備選的方案——你可聽說過麒麟胎?
呃?
我搖了搖頭,說未曾聽聞。
蛇婆婆開口說道:“這麒麟胎乃世間一奇物,是一種靈質軟性玉石,能夠寄托意識,轉而化作胎盤,孕育人身,如同重新鑄就人身一般;如果能夠有這樣的寄托物,我就可以分離而出,不再受相互排斥的困擾了……”
我說原來如此,這東西需要去哪兒找尋?
蛇婆婆說這隻是傳說之物,不過據說有人在南國緬甸那兒,曾經有人見到過此物……
我想起了我師父的事情,說難道不能夠找一個契合的人體麽?
蛇婆婆搖頭,說不行,每一個人的體質不一樣,情況也不一樣,我現如今的神魂十分微弱,若是強行俯身於人體之上,最大的可能是會在排斥反應中,消散不見了去。
我忍不住問道:“婆婆,我想問一個問題。”
蛇婆婆開口,說你講。
我談起了我師父的情況,並且還拿出了鯤鵬石來,跟她說起。
蛇婆婆沉吟,說如果你師父還活著的話,可以根據他神魂的狀況來具體應對,從你之前提過的情況,他已經是二次俯身,估計也就能夠附身於一剛出生的嬰兒身上,而且還是那種沒有業力的……
我忍不住激動了起來,說也就是說,隻要我師父的神魂殘留,其實還是可以讓他重新存留於世的咯?
蛇婆婆點頭,說對的。
我滿心激動,然而過了一會兒,卻又是歎了一口氣。
我說話雖如此,但黃門郎藏匿不出,再難得見,想要找到我師父,談何容易啊……
蛇婆婆伸出手來,抓著我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滿是溝壑,而且還是冰冷的感覺,不過她卻緊緊握著我的手,說孩子,你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不要放棄希望……
與蛇婆婆交流過後,我將地上的兩人交給了她。
如何處置康妮,這是蛇婆婆的事兒,但魔偶雲陌阡的處置,我卻還是跟蛇婆婆聊了一下。
我希望她能夠讓康妮解除對雲陌阡的控製,恢複以前的狀況來。
畢竟這魔偶是老鬼的東西,如果能夠保住,我盡力而為。
隨後我離開了大殿,來到了偏殿的建築裏來。
這兒住著那二十多人,他們是被康妮和神風大長老叫來的,不過並不是說與他們同流合汙,隻是受到了**而已。
我們曾經是敵人,而他們最終選擇了中立,最後又跟著我們來到了萬毒窟。
蛇婆婆的想法,是將這些人留在這裏,成為祭祀鹿婆婆的一員。
如何洗腦,如何讓這些人真心誠意地留在萬毒窟,暫時放棄現實世界的一切,這是蛇婆婆的事兒。
而我的責任,在於鎮住這些人的小心思,不讓他們胡思妄想。
簡單而言,那就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
我就是那個唱黑臉的。
我趕到這兒來的時候,這些人差不多剛剛安頓了下來,有十來人在殿前的平地那兒三五成群地閑聊著,也有人在房間裏麵收拾東西。
這些人的情緒顯然是很複雜的,有的很開心能夠來到萬毒窟這樣一個修行聖地,但也有人開始懷念起以前的日子。
他們想要回去。
我緩步走來,被人瞧見了,於是原本還在聚著聊天的眾人,都停止了話語。
好多人扭頭,朝著我這邊望了過來。
當我走到跟前來的時候,場麵為之一靜,而裏麵的人也都走了出來。
經曆過了洞穴裏麵的一戰,許多人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麵前的這個男人,很強大,甚至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將他們所有人都給斬殺了去。
神風大長老那樣的人物,都給逼得滿地亂跑,唯有同歸於盡。
他們又能如何?
麵對著這些人,我冷峻的目光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上掠過,然後落到了其中幾個比較有影響力的人身上來,緩聲說道:“首先,恭喜各位來到了苗疆萬毒窟的修行聖地,這兒是傳說之地,每一個人心中的夢想;其次,我過來給各位講一下規矩……”
我停頓了一下,等待眾人的反應。
果然,總是有不怕死的人,一個絡腮胡站了出來,左右一打量,壯著膽子,指著我說道:“這兒是蛇婆婆的地盤,你算哪門子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