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態,喜好各有不同,自得其樂罷了!”

整日麵對批不完的奏折,要說不累那是假的,但朱厚照偏偏就沉溺其中,因為他,愛權,愛江山。

一份奏折一件事,當天下事在他手裏得到解決,他就有一種很難形容的病態滿足感,似乎天下就在他的掌中。

“你亦是皇族出身,可在我看來,你,並無皇族該有的心機城府。”

朱厚照看了贏飛雪一眼,淡淡的說道。

“贏氏皇族自皇祖超脫之始,開枝散葉,繁衍生息,支脈派係多不勝數,我這一脈掌權者不多,用不著與人勾心鬥角。”

贏飛雪語氣平淡道,話語中透著濃濃的驕傲,那位無上祖龍,是所有仙秦贏氏子孫堅定不移的終極信仰。

仙秦贏氏皇族,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不信仙,不信鬼,隻信仙秦至高無上的人道祖龍。

“你是哪一脈出身?”

朱厚照突然來了興趣,問道。

“若要追本溯源的話,我這一脈的始祖應是公子高。”

公子高,始皇帝的兒子之一,但知名度遠不如公子扶蘇與秦二世胡亥。

“爹”

這時,朱啟元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剛從湖廣回來的他,還沒來得及換身衣服就來見朱厚照了,有些疑問急需問個明白。

“娘,伱也在這裏。”

一眼就看到了贏飛雪,連忙上前問安。

時刻記掛在心裏的兒子回來了,贏飛雪清冷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朱厚照則象征性的點點頭。

父愛厚重如山,母愛溫柔如水,表現形式雖不同,但心中的關愛都是一樣的。

一番寒暄後,朱厚照發問道:“湖廣一行,可還順利。”

“一路順風,並無異常。”

朱啟元迫不及待的問道:“爹,你讓我去湖廣是不是有什麽別的深意!”

本以為去湖廣隻是代朱厚照問候一下李東陽,但與李東陽談話之間,李東陽有意無意的試探,讓他意識到事情絕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

他是喜歡浪,可他一點都不笨,相反他是個無比聰明的人,看人看事,眼光都極其敏銳。

“多的深意沒有,隻是想借你之手告訴我的老師,別一時不慎,走錯了路。”

朱厚照也不瞞著,正好借此給朱啟元上一課。

帝王之路,不能為感情左右,要有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決心,而朱啟元,還太嫩了點。

“走錯了路?”

朱啟元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朱厚照在說什麽。

“你那位小叔叔最近不太安分啊,想要拉攏李先生壯大聲勢。”

朱厚照對安王還是有那麽一點點讚賞的,知曉拉攏李東陽,還不算蠢得無藥可救。

倘若李東陽真被安王拉攏了去,對他仍然構不成威脅,但朝局難免會產生動**。

“小叔叔,安王?”

朱啟元愣了一下,這事情怎麽又跟安王搭上了邊。

朱厚照沒有過多解釋,圈禁安王這事不宜讓朱啟元知道,隨口將話題開:“對李先生,你怎麽看?”

“學識淵博,謀略過人。”

朱啟元不假思索道:“兒子跟李先生聊了兩個時辰,他對朝政時局的看法都讓我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這是流於表麵的,更深層次的你還沒有看到。”

朱厚照麵色肅然道:“李東陽不隻是你爹我的老師,更是三朝元老,在朝在野,都有極高的威望。”

“如今的朝廷重臣,如楊一清,王鏊,費宏,毛紀,梁儲,王佐,王瓊等人皆與之私交甚好。”

“各地官員之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其門下。”

“這樣的人,威望太高,號召力太強,若為有心人所用,能夠掀起的聲勢絕對不小。”

他意味深長告訴自己的兒子:“像李東陽這樣既有極高威望,號召力還特別強的人,即使不在朝堂聽用,也不能讓他為別人所用。”

帝王之道,用人之道。

什麽人能夠重用,什麽人不能用,什麽人能信,什麽人可用不可信,什麽人不信不用但必須防一手,朱厚照早就做出了一個標準總結。

李東陽儼然就在可以不用但必須防一手的範圍之內。

以李東陽的威望號召力,如果跟安王鬧起來,他這太武朝朝局都會發生一陣騷亂。

朱啟元愣愣的看著朱厚照,陷入了沉思,連自己的老師,都不完全信任,這就是所謂的皇帝嗎?

此時此刻,他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麽文武百官都對朱厚照又敬又畏,為什麽朱厚照會始終給他一種孤寂的感覺,因為皇帝本身就是孤寡的代名詞。

誰也不信,誰都算計,無時無刻不在算計這,算計那,衡量利益得失,在權欲的快感中逐漸失去自我,無情無欲,冷酷唯我,這就是皇帝。

“好好想想吧!”

朱厚照拍了拍朱啟元肩膀,將皇權的殘酷明明白白擺在朱啟元麵前,或許是殘酷了點,但學會接受現實,是通往上位者的第一關。

江湖,教會了朱啟元在險惡的環境中該怎麽生存,而他,要教會朱啟元該怎麽做一個上位者。

上位者,在普通人眼裏,就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而真實的上位者,算計與被算計,利益與權勢的衡量,需要考慮的地方涉及方方麵麵。

去混江湖,朱啟元已經是合格的江湖人了,可作為上位者,他還差得遠,看待問題總是流於表麵,仍然不夠成熟老練。

“從明天起,你便去監國吧,朝堂上那些個老狐狸會讓你明白,要擺弄一個國家,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朱厚照心念一動,決定燒上一把大火,讓這把火點亮朱啟元的眼睛,讓他徹底看清政治的真麵貌。

他當初不也是在跟群臣的勾心鬥角中成長起來的,他相信他的兒子不會比他遜色。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

“監國,我?”

朱啟元張大了嘴巴,有些難以置信,就他這兩下子,去監國,難道就不怕他搞得一團亂。

“對。”

朱厚照重重點頭道:“你也別怕玩不轉,你爹我十六歲登基,不也照樣走過來了,何況你背後還有我給你兜底。”

“放心放手去做吧,爹,給你鎮場子。”

話語聲鏗鏘有力,渾身霸氣側漏,朱啟元可不是當年隻能靠自己的他,朱啟元背後有他撐腰,他倒要看看,群臣跟朱啟元之間能碰撞出怎樣的火花來。

“是。”

朱啟元知道自己老爹一旦做了決定,便不會再做改變,隻能苦著臉應下來。

這一幕要是讓朱棣哼哈二將之一的朱高煦看到了,估計能氣得吐血,想他朱高煦苦求監國而不可得,朱啟元卻是得到了,還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貨比貨,難相比,人比人,氣死人。

獨生子與吃餅男,終究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