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麽看,沒見過賽潘安啊?”小胖子嗬斥一聲,狠狠瞪了吳節一眼。

“撲哧!”吳節樂得低笑出聲,這死胖子……自我感覺不要太好。不過,他能有這種不切實際的自信,還是很讓人佩服的。

見吳節留意那個胖子,程管家在旁邊介紹說這人就是陸家嫡孫二少爺陸暢,大少爺陸軒因為身子不好,已經好幾天沒來學堂,在院子裏休養,估計還要過幾曰才能過來。

說著話,程管家就帶吳節去後院領了一套文房四寶和十幾本書,又叮囑了幾聲,這才走了。

因為沒有熟人,也沒人同他說話,吳節索姓大大方方地走進書屋,找了座位坐下,默默地看起書來。

還有沒有到上課的時候,陸續有學生走進書屋,各自找了位置,有人在說話,也有人在看書,漸漸地熱鬧起來。

說起陸家的藏書,倒有些價值。吳節手頭領的《四書注解》上除了官方刊訂的朱熹的批注之外,還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小字,都是前人的注解,同原文對照樣著看,卻有許多新的收獲。

正看得入巷,“啪!”一聲,一疊硬紙板扔到桌上。

這些硬紙板大約兩指長寬,上麵標記著不少的符號,有筒子、條子和萬子,看起來好象是一種牌戲,應該就是麻將的前身葉子牌吧?

吳節驚訝地抬起頭,卻見陸暢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喂,你叫吳節吧,剛才是你是在笑話我嗎?”

小胖子身邊是一群沒有秀才功名的學童,估計是陸家的子弟。

這些孩子個個麵帶凶光,竭力作出一副我是惡人的模樣。

陸暢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旁邊的那幾個孩子也大多十一二歲,最小的那個才八九歲,臉上還拖著鼻涕。古人營養不良,身坯比起現代人小上一圈。

“惡霸欺壓善良書生,紈絝子弟欺男霸女,這橋段怎麽如此眼熟?”吳節突然想笑,在後世他也是一個成年人,已經過了與人爭強鬥勝的年紀。

若說起以前讀中學的時候,因為是孤兒,家境貧寒,也曾經被高年紀的學生欺負過,狠狠地同他們打了幾架。

眼前這種情形落到吳節眼中,他不但毫無畏懼,反有一種奇怪的親切感。

看到吳節憋著笑,陸暢更怒:“吳節,是好漢咱們就出去聊聊,也別說我欺負你,一對對單挑。”

一邊說話,一邊伸出右手拇指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一副吃定吳節的模樣。

“對,出去聊聊。”幾個小屁孩子跟著一陣叫囂:“我叫暢少爺乃是京城第一條好漢,等下打架,一隻手就能將你這個酸丁打死!”

看到這一片混亂,學堂其他書生要麽麵色發白,慌忙將頭埋進書本。要麽冷笑地看過來,一臉的鄙夷。

“單挑,好啊。”吳節一愣,大覺意外。他也沒想到自己來學堂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麻煩事。

眼前這個陸家二少爺不過是娃娃,而吳節則是一個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老油子。若連個小屁孩個搞不定,還混個屁?

他笑笑了:“你真要同我比,不後悔?”

這句話一說出口,小胖子好象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你廢話好多,要打就快點出去,也就是三招兩式的工夫。你不會是在磨蹭吧,等下先生來了,還搞個屁啊?走走走!”

就要伸手來拉吳節。

吳節慢吞吞地站起身來,一把將桌上的那疊紙牌收到手中,手法幹淨利落,快得讓人看不清動作:“一錢銀子一番,二缺二,再湊兩個人吧。”

幾個小孩子都是一呆,陸暢眼睛都瞪圓了,竟然有些口吃:“你……你的意思是、是打葉子牌,你用葉子牌和我單挑…”

“打架,多沒品味,你揍我或者我揍你,又沒有一文錢好處,費而不惠,君子不為。再說了,這麽熱的天,等下一打起來,渾身大汗,又粘有熱,舒服嗎?你又那麽胖……”

吳節右手在桌上一滑,那疊牌在桌上拉成長長一列。然後又如長龍一般猛地一收,落到手上:“現在,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隻見,他右手手指飛快彈動,那一疊葉子牌就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牽引著,上下翻飛,閃電一般地交錯分合。

這一手單手洗牌術是撲克牌魔術中的基本功,對現代人來說並不陌生。從九十年代香港電影《賭神》起,就已經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

到如今,隨著劉謙大紅,吳節也曾經想過學幾手魔術打發時間。

當年為了學這手撲克牌魔術,他在電腦裏下不少視頻資料反反複複地看了很多遍,又買了一副撲克練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因為天分有限,也沒學到什麽真本事,倒是洗得一手好牌。

當然,這個手法落到真正的高手眼睛裏當然是笨拙呆板,不值一提,但用來嚇唬陸暢他們足夠了。

唯一讓吳節覺得麻煩的時候,葉子牌又細又長,不是很順手。

還有,這套魔術已經很長時間沒練,有些生疏,至於其他複雜的技巧還是玩不了。

隨著吳節這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法,剛才還一臉惡像的陸暢眼睛越瞪越圓,嘴巴也張大成O型。

至於其他孩子,也都如石話一般。

洗完牌,吳節右手拇指一彈,一張張牌如穿花蝴蝶一樣飛出去,落到桌上,分成整齊的四份:“陸暢,究竟來不來啊,抓緊時間,再找兩個人。”

“絲!”陸暢這才回過神來,抽了一口冷氣,驚叫:“厲害,厲害啊,他娘的,你這手真是漂亮,人的手怎麽可能靈巧成這樣?快說說,快說說。”

畢竟是個孩子,注意力不能長時間地集中在一件事上。被吳節這一打岔,就忘記先前來找吳節的目的。

興奮地抓住吳節的手:“吳節,快說說,這東西該怎麽練?”

幾個孩子也興奮地圍了過來。

“也沒什麽,關鍵是手熟。”吳節知道這一關已經過了,抓起牌說:“這牌還是小了窄了些,換成我們老家的那種撲克牌,我還能玩得更好。”

“什麽叫撲克牌?”

“額,同葉子牌也差不多。不過不是筒、條、萬,而是四種花色。”

剛把撲克牌解釋清楚,吳節就看到林廷陳從外麵走了徑直走到吳節身前,冷冷道:“吳節,這是我的座位,還請讓讓。”

陸暢大怒:“林廷陳,你來掃什麽興,沒看到我正同吳節說話嗎?”

林廷陳並不害怕陸暢,隻道:“先生過來了。”

“先生來了呀,玩不成了,沒意思,沒意思。”陸暢嘟了幾聲,見吳節還站在那裏,就拉了拉他的袖子,指了指最後一排角落中的一個座位:“那地方沒人,坐那裏去吧。”

吳節含笑著點了點頭,收拾起書本。

剛離開,就聽到背後的林廷陳一聲冷笑:“斯文敗類,玩物喪誌。”

吳節也不同他一般見識,自是懶得理睬。

顯然,陸家族學的先生在學童們心目中很有威望,剛才還圍在吳節身邊的小孩子們頓時作鳥獸散,各自尋位置坐下。

吳節看得明白,陸家這群頑童的方位大多在後麵幾排或者光線不好的角落。而新招的秀才們大多在前排。

看來,優等生坐好位置,是有傳統的。

唯一例外的是吳節,吳節的位置位於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前麵是陸暢和幾個一臉懶的陸家少年。他好歹也有功名,如今卻被幾個頑童包圍。

好在吳節覺得坐那裏都是無所謂。

既來之,則安之。

很快,學生們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著開課。

在第一排中間,正對著先生的講桌的地方還空了一個位置。

陸暢將頭轉過來:“喂,我說吳節,等下再說說你那什麽撲克牌有什麽得趣的玩法。”

“玩法多了,橋牌、雙摳、鬥地主、七鬼九二三,有時間我跟你說說。”吳節笑著擺了擺頭,將書本擺好,慢慢地磨起墨來。

一邊磨一邊說:“這其中最有意思的是鬥地主,隻需三個人就能玩,不像葉子牌,非得湊足四人。”

“三個人就能打,太好了,以前玩葉子牌,老找不到足夠的人數,煩得很。”小胖子高興得下巴上那一圈肥肉都在抖動:“如果你這鬥地主真的好玩,我和小妹隨時都有空,她也是個閑不住的,到時候叫上你。”

“好啊,到時候再說。”吳節隨便應了一聲,也不放在心上。

陸暢著家夥,表麵上看起來很煩人,其實心地並不壞。主要是家庭條件實在太好,養成了紈絝姓子。說起來,還真有點像我高中時的那個同桌,好象姓廖吧,高三的時候做高考移民去了疆省,後來也沒有聯係。

一晃,就是很多年沒見到了。

估計以後也在沒機會見麵。

那家夥也是同樣的胖子,同樣的直線條,沒心計。

記得有個人說過:任何一個故事中都會有一個胖子。

世界因為有了胖子,而變得有趣。

一陣篤篤的木杖聲傳來,剛才還同吳節說話的陸暢立即直起了身體,低聲道:“先生來了,你小心點,他的脾氣很不好。”

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的神色中難得地帶著一絲畏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