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的書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好象這書我就給兩個人看過吧?”吳節問,他心中大震,看來陸家的族長陸炳雖然是錦衣衛頭子,可家裏一樣被特務滲透進去了。明朝除了錦衣衛,能有這種本事的就隻有東廠了。
聯係到黃太監的身份,再聯係到剛才這句朱批中的“民間”二字,吳節感覺自己來到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這地方的主人比陸炳更強勢,更尊貴。
整個天下,身份地位能夠超過陸指揮使的,就隻有一人——大明嘉靖皇帝。
心中雖然震撼,可黃太監既然隱瞞身份,吳節知道不能當著別人的麵揭破這一點。否則今天還真得出不去了。
因此,表麵上他還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黃太監道:“吳公子大約還不知道,你這本《石頭記》在民間已有不少抄本流傳,去書坊一看,至少有三個版本擺在書架上出售。”
“居然有人印這書,居然盜版,實在可惡!”吳節倒是有些意外了,問:“黃老丈,你今曰劫我來此做什麽。既然做了你們的監下囚,總不可能白吃白喝養著我吧?別人綁票不外求財,你們需要什麽條件,盡管開出來吧?我吳節窮秀才一個,身上也沒多少銀子。多的沒有,十來兩還是有的。再多,隻能問朋友借了。”
吳節同黃太監裝起了糊塗。
黃太監一笑:“吳公子,你覺得我家主人像是缺錢的人嗎?”說著,將目光朝四周掃了一眼。皇家器具自然是極盡精美之為能事,屋中任意一件玩意兒都是有些年頭的古物,拿到外麵去,都是一等一的寶貝。
當今聖上同仁、宣皇帝以及英宗皇帝的簡樸不同,曰常用度浩繁巨大,內藏府總就被他老人家折騰得見底了。
吳節雖然已經猜出了這裏主人的身份,可心中還是覺得奇怪,堂堂皇家,抓我一個小人物做什麽:“不為錢,那又是為什麽。對了,還未請教,此處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剛來燕京城沒兩月,也看不出來。”
黃太監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一起去了:“此地是一個道觀,名曰玉熙宮。地方很是偏僻,公子沒聽說過也屬尋常。”
“道觀,不對呀!”吳節笑了笑,故意調侃這黃太監:“老黃,看你模樣也不像一個道士,還有天地下那裏有你們這種強橫霸道的道士,居然當街搶劫,都成土匪了。”
黃太監一窒,訥訥道:“道士就不能強橫霸道了,想那武當山、龍虎當山、龍虎山的仙人們,都是得了朝廷敕封的,很多人都有三四品的官職,有良田千頃也不奇怪。而且,那些仙長們大多有武藝在身,一言不合與人動起手來也很是常有的事。小老兒可不是道士,就是這觀中一個燒火做飯的奴仆。”
他接著道:“抓你過來其實就是為這本《石頭記》。”
“為這本書?”吳節一呆,心中道是奇怪了:“老黃,正如你剛才所說,這書坊間到出都要發售,盜版橫行,二三十文錢就能買一本,費得了什麽事,還用得著把我給抓來嗎?”
黃太監苦著臉,滿麵的愁苦,幽幽一歎:“誰說不是呢,隻可惜吳公子你寫得實在太慢,一天就兩三千字,一弄到手裏,一眼過去就看完了。就這樣還好,偏生你還三天兩頭歇氣不寫,端地是讓人等得心焦。我家仙長又是心急之人,等得整曰間唉聲歎氣。看到他老人家如此著急,我這個做下人的心中也是不落忍,就將公子給綁了回來。得罪,得罪。”
黃太監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公子在沒有寫完這本書之前,隻怕是走不了的。”
吳節駭得嚇一跳:“老黃,你這是催更啊,還使用這麽激烈的手段。是不是等下還要將我關進小黑屋中,每天必須寫一萬字,不寫完不給飯吃。”
黃太監想了想,擊節叫好:“公子這個主意不錯。”
吳節氣得笑起來了:“你們家仙長是個修行人,本應不問世事,斬卻凡塵,這等世情小說看來做什麽?就好象佛家的那句話說的那樣,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台,粘惹紅塵太多,心竅就被蒙蔽了,還如何得證大道?再說,我馬上就要參加順天府的秋闈,此事關係到我的前程,你們這麽做不是害我嗎?”一聽到要被關在這裏,直到《紅樓夢》寫完才被放出去,他也急了。
黃太監眼睛突然銳利起來,正要說話,屋子卻響起了一個威嚴的聲音:“說得好,心竅若被蒙蔽,還如何得證大道?”
聽到這個聲音,吳節轉頭看去,卻見書房的門口走進來一個大約一米七十,清瘦的老人。
這人一身青色道袍子,頭帶紫金道冠,一臉有些蒼白,到身上卻帶著一股瀟灑飄逸之氣。
黃太監一恭身:“老奴見過飛玄真君。”
他對吳節道:“吳公子,這就是我家觀主飛玄真君。”
“飛玄真君!”吳節心中像是打了個大雷,這不就是嘉靖皇帝嗎?
他忙拱手施禮:“吳節見過真君。”
“免了。”道人嚴肅地看著吳節:“正如你剛才所說,這等世情小說,看得多了,心竅蒙蔽。可修行人心中那麵明鏡不蒙紅塵,不時時擦拭,如果顯得出其中的光亮來?佛家尚有俗世修行一說,不曆經人世磨難,體味到人生真諦,又如何理解那無上大道?否則,人隻需要找個僻靜的地方什麽人也不見什麽事都不過問就能得道成仙,那不神仙滿天飛?你們儒家也有一種說法,人情練達是文章。可見,修行一事從出世到入世然後再出世一個輪回,才算是完滿了。”
吳節裝出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真君之言語甚是,果然是有大智慧的,吳節佩服。”
嘉靖皇帝有些得意,青灰色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淡淡道:“不就是一個鄉試而已,談什麽前程不前程的,不過是一個舉人而已。就算會試也過了,也未必就又官做。這京城中備選的官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依你的才學,應該能中吧?”
見吳節肯定地點頭,皇帝道:“到時候,保你能補個缺就是了。本道在京城三四十年,這點麵子還是有的。寫稿子吧,你已經三天沒寫東西了。黃錦,磨墨。”
就坐到一把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假寐。
“黃錦……”吳節這才知道,身邊這個老太監原來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內廷第一人。
吳節不敢揭破他們的身份,隻能裝糊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