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上朝需要聖上的同意,親王不上朝可以找一百零一個理由。
幾天陰雨過後,天微微放晴,整個京城像是擺脫了桎梏,重新回到陽光的懷抱。阿慕早早回到蘇府,阿漠他們都愉快的和他說笑:
“看看這是誰來了?我們還以為,要到春闈放榜的時候,玄進士才會騎著高頭大馬,胸前戴朵大紅花回來。”
“我什麽時候說要去考進士了?不過,我在齊王府裏學到的武藝,倒是能讓史將軍考考。”
阿慕將手裏拿著的食盒遞給旁邊的小廝:
“替我送去給夫人,就說是齊王叫送過來的點心。再去告訴郡主,阿慕過來接她。”
小廝接了食盒屁顛屁顛跑了,阿慕將袍子的一角塞到腰帶裏,從兵器架上抽出來一支長槍,在阿漠麵前一抖:
“史將軍,請!”
阿漠怎會怯他?他將腰上的佩刀解下來,也從架子上抽出一支同樣的長槍,挽出一朵槍花,接著就是振槍連擊,咄咄逼人的向阿慕刺去。
阿慕的動作也很快,他一個半月劈連著一個挑刺,將阿漠的節奏打亂,兩人槍尖戰在一處,阿慕賣了個破綻,等阿漠再攻來,他拖槍就走。
阿漠暗笑,防著他的回馬槍,哪知他用的是下蹲回馬掃,直刺阿漠的腳。
不得已,阿漠收槍往回跳,口中叫到:
“阿慕兄弟,我認輸!”
“我這招還製不住你,明明沒輸,你認什麽輸,再打!”
洛泱在旁邊拍手笑道:“阿慕進步很大,阿漠十招之內沒贏你,他就算輸了。”
阿慕得了誇讚,咧嘴一笑:“小娘子不知道,那是他讓著我。我學用槍才多久?阿漠要認真起來,我哪裏是他的對手。”
院子裏的護衛都笑起來,阿漠拍拍他的肩:
“快了,你要超過我算不得什麽,你要能超過阿夔,那你就無敵了。”
“阿夔不是用箭嗎?他長槍也很厲害?”阿慕還真沒見過阿夔使槍。
邵春在馬車上叫他:“走嘍,你下次約阿夔一起回來再打一場。”
“你們這些男人湊在一起就要比劃,說吧,齊王讓你來接我去哪?”阿慕剛跳上車,洛泱就隔著簾子問。
“出城。殿下說,今兒天氣好,我們到城外茶園去看看。”
“對哦,城外有個茶園不是很遠。可惜是冬天,茶樹都休眠了。”
阿慕忙道:“冬天也有茶,那茶園主人說,隻要出太陽,就算是冬天也會出芽。隻不過,茶淡且澀,口感不好,一般人不愛喝。
他們要就不采,養著茶樹,要就是采下來曬幹,做茶葉枕頭賣。”
出了城門,李奏上了洛泱的馬車,看到包得嚴嚴實實的洛泱笑道:“你倒有先見之明,那茶園在一座土山上,總是比城裏更冷些。”
第174節
“我要不這麽穿,我娘也不讓我出門。你怎麽又把小胡子貼起來了?茶園子的主人認得你?”
洛泱笑嘻嘻的,伸手要拽他的小胡子。
“這裏離京城近,小心點的好。再說,認出我才跟你簽了契約,那也顯示不出你本事。”李奏把她的手捂到自己懷裏。
兩人在馬車裏說說笑笑,去茶園的路有些顛簸,也覺察不出來了。
城外的這個茶園,山下有個莊子,茶園主人就住在莊子裏。
阿凜去叩門,之前他來拜訪過,遞上名帖,也算是熟客,主人很快傳話讓他們進去。
莊子不是很大,也沒有平民莊戶,莊子裏種菜種莊稼的應該就是自家的仆人。茶園也隻有一個山頭,更像是自產自銷的樣子。
洛泱進門,主人微微有些吃驚,他沒想到,李凜、玄慕說的“主人”是個小娘子。
“鄙姓白,排行十三,蘇小娘子就稱某白十三即可。”
洛泱行了個福禮,在坐榻旁的鼓凳上坐下,她指指麵前的火籠笑道:“十三郎好有心思,這火籠上麵可以煮茶,下麵還可以烤肉,真是巧妙。”
白十一郎哈哈大笑道:
“是小娘子有心思才是,下麵的架子是用來烤衣衫的時候放熏香用的,看來,某這裏招待小娘子,是缺了烤肉啊。”
洛泱自己也笑了:“不用不用,你這火籠子給了我啟發,等我回到府裏,就加個這樣的架子烤肉,上麵添個鐵鍋子暖酒,那才是寒冬一大快事。”
“滿屋盡是膻鮮味,不懼寒冬暖酒香。好!小娘子真不愧是女中豪傑。”白十一郎讚道,他又道:
“小娘子今日拜訪,是來看茶園的?茶園要春日裏來看,茶樹發了新芽,墨綠做榻,嫩綠做毯,那才是席地醉臥天地間。”
“明年春天,美景還在,可郎君飲茶的自由卻不在了,所以我等不到春天。”洛泱含笑看著白十一郎。
他不解其意,追問道:“這是我家的茶園,小娘子為何說飲茶自由不在?”
“朝廷明年春天起開始榷茶,榷茶郎都已經指定好。京畿暫時有兩家榷茶商,會到各茶園茶山收茶,在官府指定的茶行售賣,你能留在家中自飲的茶有限,若是茶葉用完了,還得到茶行裏買回來。”
白十一郎憤然道:
“這就是我族兄們心心念念要報效的朝廷。酒已經被榷酒毀了,現在又來毀茶!
你們嚐嚐官府指定的酒坊,釀出來的都是些什麽酒?往水裏兌一點酒,就敢賣好酒的價錢。”
“十一郎莫慌,我家正好想辦法拿到了榷茶資格……”
洛泱話沒說完,白十一郎冷著臉說:
“蘇小娘子怕是找錯人了,我這點小茶園產茶甚少,自忖還是保得下來。我族兄白敏中在禦史台做侍禦使,我就不信,榷茶郎強搶還不能彈劾他!”
站在洛泱身後的李奏哈哈笑道:
“我還以為十一郎是個有氣概的男人,原來還是要靠朝廷中的族兄,妄圖以更大的權利保下自己權益。”
“那不然能怎樣?”
“我有一種技術,能做散茶。”
“散茶?”
要知道大唐的製茶方法是蒸茶,做出來的基本都是一團團、一坨坨的,為了好運輸,有些地方把坨坨壓扁,變成餅茶。
官府來收,收的都是團茶、餅茶,就沒有散茶這個概念。
李奏此時才明白,為何洛泱一直熱衷於做榷茶。
這明明是官府下對茶農盤剝,上對買茶百姓盤剝,單單肥了朝廷、榷茶官員和榷茶商的政策。
她並不是要像其他皇商那樣單純賺錢。
她想用新的製茶方法,為茶農留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