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銀蛇

盛晚月坐在轎子上,同樣也是也下意識回頭淡看了眼盛玲瓏。

因為她剛才聞到盛玲瓏身上有很淡的淤傷止痛藥的味道。

一開始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直到看到盛玲瓏捂著手臂,遮遮掩掩,還吃痛的皺著眉頭時,她才發現,盛玲瓏臉上、頸上若隱若現有青紅相接的淤痕。

盛玲瓏下意識,很心虛的想要遮掩那些傷痕,但這種下意識的反應,往往是最真實的。

一個身懷六甲的盛家大小姐,身上有這麽多被打所致的淤痕,這是為什麽呢?

盛玲瓏雖潑辣直腸子,但婚後一直勤儉持家,和府上人沒什麽直接的利益衝突,她在盛家的地位不高,也不會太差。

所以,敢把她打成這樣的,除了劉元還有誰!

聽說,盛玲瓏和劉元夫妻關係並不融洽。

想到其中緣由,盛晚月的嘴角不禁揚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來。

轎子徐徐升起,人影淡去。

還在屋子裏的眾人也都鴉雀無聲了。

盛映雪被藿麻草癢得沒法見人,隻能打消計劃,躲回東廂房,之後在房間裏一個勁抓自己的臉,抓得又紅又腫。

盛國公命人處理完桃子的屍體,和盛玲瓏去了大庭。

盛國公摸著胡須,神情很複雜,看著盛晚月落轎子走下來的身影,還有她鳳凰麵具裏映射出來的那對眼神,盛國公不經產生了錯覺,竟然從她身上看到了盛晚月生母的影子。

但盛國公看到盛晚月徐徐走進大庭,便沒再往深處想,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正事上。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大庭周圍已經聚集了一堆人,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人滿為患。

盛國公府的下人整齊的站立於道路兩旁,目光隨著盛晚月坐於主位之上後收回。

韓俊也帶來一票刑部人員。

原本韓俊把盛家大姑爺的屍體抬來盛國公府,是想登門向盛晚月請罪的。

因為他昨天追到小樹林,還是把犯人給跟丟了,不請罪不行了。

可這兩日,事情不知道怎麽給鬧大了。

結果,好好的請罪,就演變成盛國公向盛晚月興師問罪了。

所以這會兒看到盛晚月,韓俊心中很是愧疚。

在盛家眾人就坐後,盛晚月就在顧著欽點人頭,對於韓俊的愧疚,自然一點興趣都沒有。

因為盛晚月發現,盛家一大家子,好幾房的直係、旁係都在,卻唯獨差了秦老太君。

她就有點納悶了,盛家大姑爺的死不是都驚動了秦老太君嘛,人呢?

宇文墨不在情有可原,可秦老太君不出現,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她好笑幽然,刻意將拳頭托著下巴,無關痛癢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一排陌生男人,也就是所謂的“人證”。

排頭的布衣男子應該就是鄴城韓家赫赫有名的仵作。

最後一位——

這不是馬坳的飼養員嗎?

上次放他一馬,今天還敢出來狗仗人勢,膽子真夠肥的啊!

眯了眯眼,視線落落大方的定在韓俊身上,諷刺開口道:“韓主事,你可真是養了一個好手下啊!怕是韓主事今日前來,也是來控訴本宮殺了姐夫的吧?”

韓俊聽到盛晚月的問話後,十分恭敬的跪在地上,否認的回說,“皇後娘娘恕罪,微臣其實並不相信娘娘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殺得了一個體格精健的男子。”

話頓,見他皺眉,又道:“隻是,仵作驗屍後,指出劉元是五天前被鳳綾勒死的。劉元脖子上至今還留有斷裂的鳳綾細線,還有雪胭脂的氣味,證據一力都指向您,微臣實在是——”

愛莫能助?

話音到這,就此中斷,韓俊沒敢再往下說。

盛晚月卻是明白的很。

五天前,她回府省親,劉元也恰好離宮回府。

鳳綾是後宮之主的象征,雪胭脂又是後宮嬪妃用的化妝品。

這證據,的確是有利的指向了她。

要不然,盛映雪剛才也不會特意過來把這兩樣東西送過來誣陷她啊。

想到這裏,盛晚月也與那韓俊一樣,皺起眉來,“既然已經有確鑿的證據了,那你們就說出來聽聽,本宮到底是如何殺的劉元?誰先來——”

盛晚月說著,冷傲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群陌生男人。

同一時間,盛國公府的高牆上,宇文胤蟄伏已久的目光,也驟然看向前方不遠處某個陰暗的角落。

那邊的瓦礫堆牆角下,蒙麵藍衣女子終於現身出來,她那陰毒的眼睛盯著盛晚月看了許久,想到剛才盛晚月沒被桃子毒死,想作祟的心態又爆炸了。

當她看到盛晚月坐於主位之上後,憤怒間從腰間取出了一個毒囊袋,還暗念著什麽口訣。

口訣一念完,隻見毒囊袋裏立刻爬出一條匕首長短的銀蛇。

銀蛇通體銀煙,像被賦予了嗅覺一樣,逶迤的爬向了盛晚月的方向。

這種銀蛇,毒屬慢毒,被咬中,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必定會神經錯亂,不及時排毒,一天內就會死於非命。

宇文胤眯縫著眼,神色似要殺人於無形之中,銜起暗袋中專治銀蛇的銀針,狠狠擲向銀蛇。

銀蛇中要害,化膿僵死。

藍衣女子找不到擲針的人,怒不可遏,隻能再放銀蛇,宇文胤殺心更盛,暗射鳶尾針,打向藍衣女子心口。

誰知這時,一道雪色的疾影閃過,救了藍衣女子一命。

不過,藍衣女子左手還是中了一針。

雖是嘴裏猛的吐出一口鮮血來,但藍衣女子並沒有要放棄殺盛晚月的意思,便一把將那道疾影推開。

奈何,還是被那道疾影點住穴道,強行帶走了。

宇文胤看著消失的兩個人影,不覺攥緊了拳頭,視線良久才從牆角下收回,最終——定格在大庭的某處小隔間裏。

一方屏風後麵,宇文墨一襲黃色蟒袍坐於太師椅上,而旁邊白發挽髻的老婦,正是盛國公的母親秦老太君。

兩個人正在裏麵喝著茶,閑談恰適些避諱之事。

這才是宇文胤真正所在意的地方。

因為,他是跟蹤宇文墨,才來到盛國公府的。

看到地上盛家大姑爺劉元的屍體,還有躲在後麵當縮頭烏龜的盛家二夫人,他已經能猜到宇文墨此行的目的。

既已知道,便可放心離去。

但,他還是忍不住的好奇起來,盛晚月究竟會如何應對這場控訴?

畫麵一轉,回到大庭之上,在盛晚月的示意下,“人證們”矜矜業業的,已經把事先背好的證詞對她說完了,說得栩栩如生,仿佛跟真的一樣。

而跪地的仵作,陳述完大概的死因,也很快把證物呈了上來。

仵作先用一根鑷子夾起早就從劉元脖子上取來的鳳綾細線,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個四方盤中。

再是平靜的起身,將“證物”呈給在坐的人一一過目。

這鳳綾構造獨特,金光閃閃,遠遠看過一眼,就能很容易的辨認出來,做不了假,也不必細看。

接下來,就是盛國公府的下人和刑部仆役代為聞劉元身上的雪胭脂的味道了。

雖然有屍臭,但是聞過味道的人,基本都一致確定,劉元身上有雪胭脂的味道。

剛剛經過劉元屍體旁邊的時候,盛晚月也的確聞到劉元屍體上有一股混亂的香味。

不過,這味道已經不是之前在馬坳聞到的那股雪胭脂的味道了。

反而是盛映雪剛才送來的上品熏香的味道。

但——

一個死了五天,沒有經過防腐處理的屍體,屍臭都還沒有掩蓋掉熏香的味道,這開的什麽玩笑呢!

初步猜測,屍體一定被人動過手腳,導致屍臭被暫時的掩蓋了,隻留住了熏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