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目清
頭一次翻開劉元的眼皮，發現劉元的瞳孔還真是混濁帶綠的。
這是典型的玉目清中毒的症狀。
至於劉元身上雪胭脂的味道為什麽突然沒了，還隱隱有一股奇怪的苦臭味散發出來——
對於這一點，仵作也一直覺得奇怪，順藤摸瓜，一番摸索排查過後，終是從劉元的腋下發現了異狀。
他用力一摁，將腋下那根針取了出來，然後跪地抬手，將針呈給盛晚月。
溫聲說來，“皇後娘娘，草民查驗屍體時，發現劉元腋下有針，這針應該是半個時辰前被人施入腋下的。劉元生前中了玉目清，玉目清毀目傷筋，不到五天便會在死者體內留下苦臭。如果每隔半個時辰在腋下施此針，便能掩蓋體內的苦臭味。之前是草民驗屍術不精，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其實，倒不是仵作驗屍術不精。
而是，他根本就不是仵作，前麵的假證詞，也是按照原來那名被收買的仵作的證詞來說的。
因為，他覺得這樣有意思。
可之後，看到盛晚月觀察入微、膽量過人，從來到尾都一人在控場時，他便打算“叛變”了。
因為，這樣又更有意思了。
江魚代為接過仵作手裏的針，把針呈到了盛晚月麵前。
盛晚月看後，隻擰眉，卻不語。
玉目清？
雖然她能憑借瞳孔的顏色，判定劉元眼部中過毒，可她並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毒。
畢竟，她隻是法醫，不是毒醫，懂的毒並不多，那天能幫那個侍衛解冰蠶毒，也隻是湊巧她以前解剖過屍蟲而已。
既然施針是為了掩蓋玉目清的苦臭味，而不是屍臭。
那麽，盛玲瓏施針的目的，應該是不想讓人發現劉元中過玉目清毒。
所以說，她的猜測有誤。
這個仵作聲名遠揚，聚氣功夫又如此了得，完全沒必要被盛玲瓏收買。
也就更沒必要，在指使完盛玲瓏施針之後，自己又主動把實情給說出來了。
此時此刻，盛玲瓏看到自己施的那根針被取出來，一下子慌了手腳。
她的孕肚開始一陣又一陣抽痛，胎氣肆動，疼得她臉上也一陣死白。
就連盛家二夫人，見狀也不淡定了，與女兒相互攙扶著，猙獰的麵孔，像極了要被宰割的家禽。
她們哪會想到，韓家那仵作明明被收買了的，為什麽會突然把實情說出來，這下完了，完蛋了！
盛晚月後來還接過針，聞了聞味，聞到針上有紅花、沒藥、川穹等中藥的氣味。
不過，還是淤傷止痛藥粉的味道偏重。
盛玲瓏身上有很重的淤傷，將針長時間藏在身上，針染上了藥粉的味道，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前麵幾位藥對孕婦傷害很大，治不了淤傷不說，反而會加重腹痛，導致孕婦長期胎氣肆動，暴躁易怒。
二夫人為什麽要磨這種藥幫盛玲瓏治傷？
難道，二夫人想打掉盛玲瓏肚子裏的孩子嗎？
算了算了，眼下盛晚月也沒興趣知道二夫人是不是要打掉孩子，隻冷冷收回目光，望向大庭眾人發令道：“半個時辰前，除了仵作，碰過劉元屍體的人，全都跪到本宮跟前來！”
她知道，半個時辰前碰過劉元屍體的人，有仵作，抬劉元到盛國公府的刑部仆役，還有抱在劉元懷裏痛哭哀嚎的盛玲瓏。
甚至韓俊也碰過，為了聞劉元身上是否有雪胭脂的味道，韓俊無意間碰過劉元的肩膀。
她的話一經出口，韓俊和刑部仆役馬上就站了出來，跪在了她的麵前。
唯獨盛玲瓏沒有任何自覺，動也不動。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盛國公和盛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盛晚月會來這麽一出。
因為，就連他們，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誰。
隻見這時，韓俊帶了頭，和手底下的人先後向盛晚月交待剛才碰過劉元屍體的什麽部位，做了什麽。
於是，他們的嫌疑，被一一的排除。
禦司和仵作沒有提出質疑，盛晚月便讓韓俊等人平身退下一旁待命，之後，她的目光方才看向盛玲瓏那頭。
剛才她已經給過盛玲瓏機會了，可盛玲瓏並沒有站出來承認，她也就沒必要再跟盛玲瓏客氣了，“盛玲瓏，半個時辰前，你曾抱著劉元大哭過，為什麽不站出來！是想讓本宮當眾揭穿你，指出這針上有你擦過的淤傷止痛藥粉的味道，是不是！”
盛玲瓏心虛，下意識攥緊了手臂，“我、我身上沒有淤傷藥的味道，皇後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韓主事，你去把盛玲瓏的衣服脫下來，讓大家看看她的手臂。”盛晚月白了盛玲瓏一眼，便對韓俊喝道。
聽到這幾個字眼，韓俊遲疑邁不開腿，“皇後娘娘，男女授受不親，微臣……”
“怎麽，你是要本宮來！”盛晚月拍桌。
“微臣萬萬不敢。”韓俊腦子裏立刻閃過紫衣女子的麵孔，實在不想對不起紫衣女子。
可既是皇後娘娘的命令，他隻能咬著牙去做了。
走到盛玲瓏跟前，還沒俯下身去做什麽，盛玲瓏先激動的把他給推開了。
韓俊無奈，後退幾步。
盛玲瓏不滿，大叫，“爹，你看著盛晚月羞辱我，你竟然不幫我！我是不是你女兒！我相公死了，你由著一個殺人凶手對我胡來，爹，你這國公爺當得太沒骨氣了！”
“玲瓏！”盛國公氣結。
大庭這麽多下人看著，他這個大女兒說話還是這麽不經大腦思考。
本想發怒的，可最後還是穩如老狗般和著口水，硬生生把怒氣咽回了肚子裏。
轉而，他委婉向盛晚月請求道：“皇後娘娘，玲瓏是你姐姐，當著這麽多人麵，你多少給你姐姐一點麵子吧……”
盛晚月皮笑肉不笑，心裏暗回一句：關姑奶奶屁事！
她還是皇後來著，剛才誰顧慮過她的麵子？
於是，盛晚月收回剛才的白眼，更加大聲對人怒喝：“仵作，你和韓主事一塊去！”
“是。”
仵作平平回了一句。
等韓俊再次上前扣住盛玲瓏的雙手時，仵作暗中凝結一道虛氣，手指用力一彈，將虛氣彈向盛玲瓏兩側肩膀。
“啊！你們給我走開！我是盛家大小姐，你們這群下作的賤男人，你們都不得好死！都給本小姐走開啊！”
盛玲瓏激烈反抗，大叫，潑婦一般。
趁大叫之際，妄圖把身上藏的針和熏香偷偷扔掉。
可還沒開始這麽做，隻聽到呲啦一聲，她肩上的衣袖竟然被彈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眾目睽睽，從盛玲瓏裂開的兩邊衣袖，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盛玲瓏肩上、手臂上都是毆打所致的淤傷。
青的、紅的、紫的連接成片。
觸目驚心！
但盛玲瓏長得很戾氣，眾人看了，也沒半點心疼。
除了盛國公和盛家二夫人……
仵作在眾人皆看盛玲瓏時，已經拱手走向了盛晚月，向盛晚月如實稟報道：“皇後娘娘，您說的不錯，草民的確聞到盛家大小姐身上有淤傷止痛藥的味道，和針上的味道一致。另外——”
“但說無妨。”
“另外，草民還在大小姐衣袖上發現了一根細針、還有熏香的殘留粉末。”
仵作說完，將剛才聚氣從盛玲瓏衣袖上剝離下來的細針和熏香粉末，還有先前那根針，都托盤一並呈給在坐的人聞味。
就連盛國公、禦司等人，聞過後，也確定細針上有淤傷止痛藥粉的味道。
還有這熏香粉末，味道，竟然和劉元屍體上的雪胭脂味一模一樣？
的確，在坐的人並不懂雪胭脂有多少種類。
但在坐的人卻沒有哪個不知道，這熏香是雪胭脂的上品，宮廷一級禦香，必須兩天之內凝煉而成，浸漬封存三天才能凝煉出眼前這種香味來。
而劉元五天前就死了，自然而然，他的身上是不可能會莫名其妙多出一股熏香味來的。
看著眾人望向熏香色變，盛晚月鳳眸慍火，冷冷打斷眾人思緒道：“你們也知道，這熏香和鳳綾呢，是皇上這兩天才賞賜下來的。隻不過，本宮這兩天身子不舒服，一直在房裏休息，還是今天妹妹送來本宮房間，本宮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在這期間，誰碰過熏香和鳳綾，故意捏造事實誣陷本宮，想必大家都已經有目共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