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外公對不起你
夢裏的七月，身影漸趨遠去，化為了一道寒光。
夕陽西下，南疆的火光彌漫殆盡，逐漸暗淡闌珊，蘇西從黑暗處走來，拽著七月的小手，終是於血海中脫身出來，成功躋身於盛國公的馬車之上。
而遠處黑煙彌漫，如同墨染的鄉間小路上，一名白發老者拉住了蘇夜，阻止蘇夜繼續前行。
蘇夜那猶如咒怨般的目光，噬血的望向了前方漸行漸遠的馬車，望著它一路遠離了硝煙，也逐漸背離了天倫鎮，眼睛仿佛都在泣血。
誰知這時候，頭頂上布滿腥紅陰雲的天空，突然響起了一記重雷閃電，於眨眼之間，便將遠處蘇夜那副紅瞳白臉，生生映照成了嚇人的鬼魅。
電光一閃，那張鬼臉突然消失了，下一秒，又突然的出現在了七月的麵前，一對搖搖欲墜的白眼珠子，就那般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七月的臉頰上，又黏又糊，可怕極了……
夢到這裏，盛晚月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輕輕的嗚咽了一聲，當即回光返照，從夢中驚醒過來，回到了現實的世界裏。
“嫂子，嫂子，你怎麽樣了？你別嚇阿敏啊！”
迷蒙中，盛晚月感覺到虞敏在呼喊她的名字，額頭上，似有輕柔的力道在替她擦拭汗漬。
盛晚月明白過來，這不是在做夢，緩緩而虛弱的睜開了眼睛，正對上的，卻是頭頂上蘇太醫的一麵白胡子，“……蘇、太醫，怎麽是你？”
蘇太醫沒有回話，給盛晚月診完脈，方才忍不住以老者的身份，說教起盛晚月這個外孫女來，“老夫前幾天剛提醒過你，叫你不要大喜大悲，你偏不聽。你說說，這又發生什麽事，讓你那麽難過了？”
虞敏點了點頭，差點哭出來說，“嫂子，你知不知道，那天點完鳶香，你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阿敏怎麽叫你都叫不醒。”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盛晚月淡淡的回了一句，緩緩從榻上爬起，背靠著牆壁坐著。
她看向蘇太醫，不禁有些疑惑的問道：“蘇太醫，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我和蘇夜被困在火海裏，可你隻救走了蘇夜，卻眼睜睜的看著我被蘇西帶走，連追上來救我都不肯……你說，這個夢，是不是真的呢？”
盛晚月的話裏，沒有提到蘇沛容，而是開口就說出了蘇西這個名字，這是不經大腦思考，脫口而出的，也是潛意識就存在於腦海中的名字。
就連原主在世時，都不曾記得的名字，盛晚月卻一下就說出口了。
蘇太醫到這裏，已經開始意識到，盛晚月或許已經記起五歲以前的事了，歎了歎氣，便語重心長的說道：“把你做的夢，事無巨細，全都告訴老夫吧。你想知道的一切，老夫也會於今日，如數都告知於你。”
盛晚月猶豫了一會兒，說了句“好吧”，便開始回憶夢中的畫麵，一邊回憶，一邊將其拚湊成能銜接在一起的故事橋段，進而，再將其轉化為文字，一五一十的講訴與蘇太醫聽。
包括現在的蘇沛容，其實真實身份是蘇西，也都一五一十告知了蘇太醫。
蘇太醫認真聽著，聽完，摸著齊腹的白發，連連感歎的說，“之前老夫還一直在想，你體內的玲瓏血淨化了，你的記憶也該回來了吧。可卻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時候。”
“我體內的玲瓏血淨化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盛晚月好奇的打量著蘇太醫，照這麽看來的話，蘇太醫對原主的過去，果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蘇太醫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是開口脫陳道：“就是你懷孕的時候，胎兒的產生，可以逐漸的淨化你體內的血液，你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是嗎？”盛晚月聽到這話，可高興不起來，因為她懷的，可是宇文墨的種。
陰差陽錯被宇文墨糟蹋，卻換來了玲瓏血的淨化？她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真尼瑪的逗。
收歸思緒，又繼續質問蘇太醫道：“我已經把我的夢都告訴你了，你該告訴我，過去的一切了吧。”
蘇太醫點點頭，開口道：“其實，我就是你的外公，原名蘇默峰。你和阿夜，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你們的父親，是南疆王趙鬱甫，你的母親叫蘇沛容，阿夜的母親，則是蘇西。沛容和蘇西的關係，又更複雜了，是一對本不該存在的孿生姐妹。這其中穿插了十多年的恩怨情仇，隻單單是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
“嗬！”
盛晚月聽到這話，隻是冷笑，仿佛聽到了愚不可及的笑話那般笑著。
蘇太醫狐疑不解，看著盛晚月問，“王妃，你笑什麽？”
“你是我的外公嗎？”盛晚月諷笑得更離譜，她說，“你口口聲聲叫蘇夜阿夜，可你叫我呢？王妃？如此陌生又恭敬的稱呼，你敢說，你有把我當成過外孫女？這十年來，你明知蘇夜對我的所作所為，卻一力包庇，為替蘇夜治敗血症，可曾理會過我是死是活？可又曾想過，我當時在盛家，過得是如何生不如死、低賤下作的？你想過嗎？你沒有！”
“王妃……不，七月，你千萬別動怒，擔心動了胎氣啊。千錯萬錯，都是外公的錯，是外公太沒用了，才會怕治好了你的血蠱瘤，阿夜和蘇西又會想方設法的傷害你，是外公對不起你啊……”蘇太醫說著，萬分懊悔的拉住了盛晚月的手，第一次的，也是絕無僅有的，真情流露般的乞求著盛晚月的原諒。
因當年的一念之差，一夕之仁，救不了蘇沛容，也沒能出手救盛晚月，蘇太醫心中的愧疚，已經深埋了十年之久。
十年前，蘇夜將敗血注入盛晚月體內，讓盛晚月得血蠱瘤，又害盛晚月患上失憶症，這本是不爭的事實。
而蘇西，更是殘忍的分解了蘇沛容的屍體，拿去焚毀殆盡。
這般殘忍的過往，蘇太醫又如何敢告訴盛晚月呢？
他生怕盛晚月知道真相後，心髒會承受不了，又或者會和蘇夜一樣，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步步的走向歧途。
他怕，他怕極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