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冬日的風是陰冷和潮濕的,清泠軒中沒有種冬季開的花,此時一片蕭條,芸奴坐在池邊,看著枯萎頹敗的荷葉發呆。

自那之後,二公子再也沒來找過她,她也沒有出門的機會,隻整日在這狹小的清泠軒中無所事事,像一隻困在井底的青蛙,隻能努力仰著頭,從窄小的井口仰望藍天。

每在這園子裏多困一天,她就越想念白公子,那個唯一一個曾為她舞蹈的人,唯一一個將她當做朋友來對待的知己。

思念得久了,會讓她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已經認識她很久很久了。有時候她會想,或許她們在很早以前的某一世的確是認識的,或許還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糾纏,但那些過往都已經被她忘記,消散在漫長的輪回之路中。

那些記憶的碎片,或許永遠都無法找回了。

胸口像被什麽東西塞滿了,枯萎的樹葉打著旋兒飄落在她的眼睛上,微微有些疼痛,她抬起頭仰望那棵隻剩下寥寥幾片樹葉的高大黃桷樹,縱橫交錯的枝丫間有一些疤結和樹洞,其中一隻樹洞特別大,裏麵黑黝黝的,忽然,有兩顆珠子閃爍了一下,不,那不是珠子,那是——眼睛。

“既然你那麽想她,為什麽不跟她走呢?”樹洞裏的那雙眼睛嘻嘻低笑,“這個園子困不住你,你想去哪裏都行。”

走?芸奴茫然無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氣跟白公子走,白公子是個隨性之人,帶著她,可能是一種拖累吧。

“莫非你是喜歡上大公子了?”那雙眼睛略帶嘲諷,“嘿嘿,死心吧,他是不會喜歡你這種小丫頭的,除非你用點兒小小的幻術。”還沒等他說完,芸奴就從袖中掏出一隻糖卷子,朝它扔過去,樹洞中伸出一隻細小幹枯的手,像一截枯敗的樹枝,敏捷地抓住卷子,樹洞裏立刻響起咀嚼的聲響。

芸奴轉身欲走,忽然聽它用含混不清的嗓音說:“作為答謝,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芸奴不為所動,它又說,“是關於大公子的。”

少女步子一頓,微微側過臉頰,那雙眼睛閃動著狡黠的光,低聲說:“每個月月底,他都要離開三日,你知道他去了何處嗎?”

闔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大公子的這個奇怪癖好,大夫人曾問起,他隻說是和朋友出門遊山玩水,據說大夫人不放心,曾派人暗中跟著保護,但不到半日那些人便回來複命,哭喪著臉說跟丟了。如此幾次,家中人便也不再過問。

但它仍然是一個謎,一個令下人們胡亂猜測的怪異秘密。

“大公子每次出門,都是去見一個人。”

誰?芸奴在心中問。

“他見的那個人,與你有莫大淵源。嘿嘿,今夜便是他出門會友的日子,你何不自己跟去看看呢?”那雙眼睛往洞裏一縮,隱於黑暗之中,再無聲息。

柳眉微蹙,芸奴心中矛盾掙紮,按說大公子出門會友,她萬不該過問,但是那人若真與她有莫大淵源,是否會知道她身上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

這個疑問糾纏了她整整十五年,像一個拴在她心底最深處的結,如果解不開,她永遠都隻是一個茫然無措的可憐人。

這些年她努力不去理會它,但這次不同,沒有什麽比這個誘惑更大了,她知道自己已經中了樹中那惡徒的詭計,但她無法自拔,即使前麵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須去。

自從回到清泠軒,葉景淮便特別開恩讓她住進了他的寢屋,霜落的床溫暖柔軟,金色的床幔上織著精美的纏枝蓮,床頭的青銅蓮花香爐點著馥鬱入骨的安息香,府裏的丫鬟無不憧憬著有朝一日能躺上這張床,享受著官宦人家的女眷也享受不到的奢華生活。但芸奴每晚都睡不安穩,隻要她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霜落被巨蛇一口吞下的慘狀。

屋角的更漏還在滴滴答答地響著,不知不覺已是三更天,葉景淮穿一襲黑衣,無聲無息地推門出去,芸奴忙起身,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緊跟其後。

出了葉府大門,葉景淮騎上高頭大馬,那馬全身黝黑,皮毛如緞子一般柔順鮮亮。那是從金國重金買來的千裏駒,據聞可以日行千裏。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芸奴用了術法才能勉強跟上。

出城六百裏,到了一處不知名的破廟,那廟宇頹敗得儼然危房,仿佛下一場大雨便能將它摧毀。葉景淮推門進去,月光透過千瘡百孔的屋頂投了下來,在地麵上印下一塊塊錯落有致的光斑。

大公子徑直來到神像前,神像腦袋後麵忽然飛出一隻烏鴉,在他頭頂盤旋幾圈,發出一聲淒厲的號叫,然後扔下一隻紙團,衝天而去,隱沒在圓月之中。大公子撿起紙團,打開略看了看,手一抖,紙團“騰”的一聲燃燒起來,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芸奴還沒回過神來,葉景淮已出門上馬,沿著崎嶇的山中小路疾馳而去。在夜幕中足足策馬狂奔了大半個時辰,也不知走出了多少裏地,他用力一拉馬韁,黑馬人立而起,生生停在河岸前,一步之外便是滔滔江水。

臨安附近的河流縱橫交錯,這是哪一條河芸奴並不清楚,隻看見寬闊的河麵上浮著幾艘船隻,船上點著燈,月落烏啼,江楓漁火,遙遠的地方傳來隱隱的鍾聲,像在演奏某種古老的樂曲。

葉景淮下了馬,坐在河邊一塊大石上,黑馬低頭吃草,在石邊不停地轉著圈兒,像在等待著什麽。

芸奴遠遠地看著,心中疑惑,那張紙條上寫了什麽?大公子到底在等誰呢?

圓月在烏雲中隱隱現現,勾勒出葉景淮高大的背影,仿佛一尊石像。芸奴緊張地守望,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一艘豪華的小船出現在河道之中,船艙裏燈火通明,有談笑之聲,葉景淮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忽然“撲通”一聲,船上有人撲入水中,芸奴擔心地舉目張望,甲板上有人盯著,看來不是落水,而是下河撈魚。能坐得起這樣的船隻,船上之人必然非富即貴,想要吃新鮮的江魚,便命人立刻下河捕撈,也是常事。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那人又從水底鑽了出來,兩個船夫將他拉起來,扶進艙內,艙中傳出一聲驚恐的慘叫,隨即桌椅物件跌落砸碎,艙內的燈火猛然熄滅,芸奴大驚,船上到底出了什麽事,難不成出來的那人,並不是下去的那人,而是刺客嗎?

葉景淮依然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那艘船越來越近。

月亮從烏雲中露出臉來,一個人慘叫著從艙內衝出,趴在船舷上大叫:“救命!有妖怪啊!”話音未落,剛才下水的那人衝了出來,撲向先前那人,兩人在甲板上扭打起來。葉景淮依然作壁上觀,毫無仗義出手的打算。

二人打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工夫,先前下水那人被推入河中,上下撲騰翻滾,卻不呼救,像一葉陷入暴風雨中的孤舟。

這個時候,葉景淮動了,他將手中的馬鞭朝河中一甩,馬鞭發出尖利的聲響,裹挾著冷風,破開激流,纏住那人的胳膊,用力一拉。溺水的人破水而出,撲進河岸的蘆葦之中。茂密的蘆葦搖動不休,然後漸漸安靜下來。

難道那個人死了?

蘆葦猛然一動,那人站了起來,慌不擇路地到處亂跑,葉景淮縱身而起,掠過蘆葦,落在那人麵前,那人口不能言,麵目猙獰,凶神惡煞地朝他撲來。他手腕一翻,馬鞭的鞭柄戳在他的胸口,他目光一滯,跌倒在地,不再動彈。

河中的船已經靠岸,船上的幾個人提著燈籠過來,為首一人身穿海青色袍子,底下人都稱呼他為溫員外。他朝葉景淮拱了拱手:“多謝壯士仗義相救,我這侄兒被水裏的怪物給纏住了,狂性大發,差點兒殺了個仆人。真是嚇煞我等了。”

“是何等樣的怪物,且讓我看看。”

溫員外命人將燈籠湊過去,那人的背上吸著了一隻蟲,像一隻巨大的水蛭,足有一尺來長,上麵有一道道口子。在燈籠靠近的刹那,那些口子猛然睜開,竟然是一隻隻漆黑的眼睛,密密麻麻,煞是嚇人。侍從嚇得手一抖,燈籠跌落在地,“騰”的一聲燃燒起來。

“唉,都怪我。”溫員外悔得捶胸頓足,“我說想吃河裏的新鮮鱸魚,這孩子向來孝順,二話不說便脫了衣服下水去捉。我本以為他水性極佳,不會有事,哪裏知道竟然遇上了怪物。這可叫我怎麽跟我那死去多年的大哥交待啊!”

“員外勿憂。”葉景淮說,“我曾在書中見過這種怪物,員外身邊可帶著鹽?”

一聽到“鹽”字,溫員外和幾個下人的臉色立即都變了,其中一人沉不住氣,手已經按在了腰間所佩帶的短刀上。

葉景淮仿佛沒看到一般,神情自若地說:“這怪物是取不下來的,除非在它身上撒上鹽。”

溫員外鬆了口氣:“還不快去船上取一袋鹽來。”

不多時,仆人便提了一小袋鹽來,盡數灑在怪蛭的身上,怪蛭隻閉上了一隻眼睛,溫員外急道:“壯士,這是為何?”

葉景淮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刀鋒閃著駭人的冷光,溫員外嚇了一跳:“你,你要做什麽?”

葉景淮將匕首****怪蛭的身體之中,劃開一道口子,然後一挑,挑出一顆拇指般大小的黑珠子,他將那黑珠子用芭蕉葉小心包好,冷笑著對溫員外說:“貴船上有多少袋鹽,全都取來,方能除去妖魔。”

他的話頗有深意,溫員外一行臉色鐵青,其中一個侍從終於沉不住氣,拔出刀來,凶相畢露:“你到底是何人?究竟意欲何為?”

葉景淮不再答理他們,轉身的霎那已在數十步之外,翻身上得高頭大馬,踏蘆葦而去,眾人這才明白遇到了高人,驚詫之餘又有些恐懼,仆人小聲問:“員外,您看……”

“去把鹽都搬下來,這批貨是身外之物,我侄兒的命要緊。”

仆人遲疑了片刻,躬身答應了一聲,帶著人回船搬鹽去了,溫員外低頭望著自己的侄兒,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本是販私鹽的鹽商,朝廷管得嚴,他便將走私來的鹽藏在船艙底下,隻說是走親訪友掩人耳目。販鹽這麽多年,謀財害命殺人滅口的事,他也是做過的,本以為逃過了王法的製裁,哪裏知道今日侄兒竟被這吃鹽的怪物纏身,險些喪命。

難道這朗朗乾坤,竟真是長了眼睛的嗎?

沉默良久,他最終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他,是來度我的吧。”

半個時辰的策馬狂奔,又西行四百裏,進了不知名的深山,臨安城中還未下雪,但山中已是一片白雪皚皚,萬裏寒光。古柏林立,根如大石,黛色參天二千尺。小雪紛紛,葉景淮騎馬踏雪,沿山林幽徑而入。柏林深處,巨大的頁岩之上立著一座茅屋,屋頂蓋著厚厚的雪,大公子在屋前下馬,輕叩柴扉,門內傳出蒼老低沉的男聲:“進來吧。”

他推門進去,皂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院子比屋外看起來要大,院中種了許多牡丹。寒冬臘月,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一位樵夫打扮的老者坐在花圃前蒔花,他長長的白色胡須一直垂到胸口,皮膚蒼老,長滿黑斑,像老樹的樹皮,那雙粗糙的手侍弄起花草來卻極為仔細,如枯萎樹枝一般的手指靈巧地在花枝上遊走,專心致誌,仿佛將自己的靈魂都傾注進花草之中。

“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帶來了。”葉景淮從懷中取出那枚黑色的珠子,“這是第一百顆,我再不欠你任何東西了。”

老者連頭都沒抬,隻是淡淡說:“坐吧,趕了一個晚上的路,吹了一個晚上的冷風,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院中有木桌木椅,桌上有一隻農家用的小火爐,爐子上煮著一壺茶,茶是好茶,香味四溢,葉景淮卻連看也沒看一眼,隻將那黑珠子往桌上一放,轉身便走。

“今夜還有一位客人。”

葉景淮步子一頓,警惕地環視四周,老者停下手裏的活計,在身邊的一盆熱水裏洗手:“這位客人,樹上冷,不如下來喝杯熱茶。”

葉景淮抬頭,看見芸奴從樹上飄然而下,紅著臉,低著頭不敢看他,不由得皺起眉頭:“我早該防著你。”

老者拿起銅質的茶壺,將煎好的茶湯倒入粗瓷杯中:“她最擅長隱藏身形,若她不想讓你發現,你就發現不了。寒夜客來茶當酒,來,來,嚐嚐我這一杯‘浮生’茶。”

芸奴從他手中接過茶杯,茶湯碧綠,上麵漂著乳花,映照出的人影仿佛置身霧中。他的話令她激動不已,結結巴巴地說:“老先生,您認識我嗎?”

老者笑道:“知道我這茶為何叫做‘浮生’嗎?浮生若夢,輪回兜兜轉轉,也不過是南柯一夢,誰認識誰,誰與誰有緣,誰與誰有情,有那麽重要嗎?”

芸奴似懂非懂,低頭看茶,隻覺得這杯茶的香味異常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曾在什麽地方喝過千百遍。

葉景淮忽然走過來,一把打翻她手中的茶杯,或許是製作得很粗糙的緣故,杯子沒有碎,陷進雪地裏。

“這裏的東西都不要碰。”葉景淮冷著臉斥責,“跟我回去!”

芸奴不敢違命,朝老者看了一眼,跟著葉景淮出門去了,老者笑著喝茶,從懷中取出一隻木盒,裏麵是滿滿一盒的黑珠子,他將第一百顆放進去,頷首道:“這下便圓滿了。”

回了葉府,芸奴跟在葉景淮身後,望著他的背影,有滿肚子的疑問,卻一句都問不出來。她偷偷跟蹤他,他一定很生氣,不知道會如何責罰她。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葉景淮目光冰冷如雪,“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問的不要問。我的禁令,今日你都犯了。”

芸奴嚇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大,大公子,我錯了,我一定不會再犯,求,求你原諒我。”

葉景淮沉默片刻:“起來吧,今晚我沒心情罰你。先記下了,以後再罰。”

芸奴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聽他如此說才略微鬆了口氣,望著他的背影,她心中的疑惑更多了。大公子的武藝之高,超出她的想象,以前教他練武的武師似乎沒有這麽厲害,難不成大公子在外麵還拜了師?那個老者又是誰,大公子為什麽替他做事?黑珠子又是何物?

太多的疑團,像一張密密的網,將她網羅其中,無法逃離。

她突然覺得大公子很可怕,他可以將秘密藏得如此之深,哪怕伺候了他十一年,她始終對他一無所知。

冬日初晴,竹搖清影罩幽窗。

葉景淮走進父親書房落羽軒,朝穿錦袍的中年男人行了一禮:“父親。”

中年男人緩緩回頭,鬢邊已經花白,臉上的光輝卻不減當年,身上的錦袍是宮裏的上好妝花緞,低調卻不失華麗。他站在那裏就像一座山,氣勢驚人,不管多麽囂張的人到他麵前都不由自主地變得恭敬。

“淮兒,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葉正程淡淡道,葉景淮垂首答:“正月就滿二十二了。”

“二十二歲,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掌管家裏七家當鋪了。”葉正程劍眉微蹙,“因你自小天資聰穎,詩詞歌賦無一不通,哪怕你整日胡鬧我也沒有教訓過你,隻希望你能考取功名,光耀門楣,但你似乎並沒有參加科舉的打算。淮兒啊,你年紀也不小了,我不能再由著你胡鬧了,你看看你弟弟,比你還要小上幾歲,已經能幫著為父打理生意,你也該跟他學學,別總叫為父替你憂心。”

葉景淮在心中冷笑,替我憂心?你何曾替我憂心過,二十多年不管不問,到了你口中,倒像是寵溺縱容。

“父親的意思是……”他麵色平靜如水,不起一絲波瀾。葉正程上前按住他的肩膀:“為父打算讓你出去好好曆練曆練,蜀中的蜀錦在京中身價日增,可比黃金,你去蜀中收些蜀錦來,我會派個得力的人從旁協助,賺不賺錢倒不要緊,重要的是磨練。”

葉景淮微微挑了挑唇角,磨練?是聽說了我和二弟不合的事,想找個借口趕我出去吧?

“父親說得是,兒子也是該出去磨練一番了。”

“很好,你收拾收拾,早點兒動身。”頓了頓,葉正程像是想起了什麽,“除了小廝仆役之外,再帶個機靈的丫頭,也好路上照顧你,我看那個叫芸奴的就不錯,她跟你最久,你的飲食起居,她也最熟悉。”

果然不出我所料。葉景淮微笑頷首:“父親放心,兒子不會叫你失望。”

葉景淮的確沒有叫葉正程失望,第二日便準備妥當,除了仆役之外,隻帶了芸奴一人在身邊服侍,碧煙心中不快,但礙於大公子威嚴,也不敢多說什麽。芸奴本想去跟二公子道別,卻實在鼓不起勇氣見他,隻得在他的見賢閣外磕了幾個頭,還請了半天假,去見白謹嘉,但白府人去樓空,聽左鄰右舍說,白公子一大早便出了門,騎著馬帶著行李,不知去了哪裏。

一夜之間,她就失去了一切。

過去的數月,就宛如一場美夢,白公子和二公子是夢中最絢麗的光彩,而現在,這場夢如泡影般破滅,她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真實地存在過。

離開臨安城的時候,她挑起馬車的青布窗簾,回過頭去看高高的城牆,她心中有千百萬個不舍,她問自己到底是舍不得什麽,是臨安城的繁華還是那些帶給她繁華的人?想了很久她也沒能找到答案,隻是眼睛裏有酸澀的東西在彌漫,生生地疼。

前路漫漫,不知道還有些什麽不可違抗的命運在等待著她,但她相信,她心底深處那些重要的人,一定會有再見麵的那一天。

2012年1月25日淩晨3點33分完成於豐都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