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提親

這日一大早,金粼兒剛剛洗瀨完畢,正在擺弄自己的頭發,便聽到門外響起一陣陣砰砰的敲門聲。

“這一大早便來人,真真兒的不讓人清靜了。”金鯉這幾日已然被登門的人攪得不堪安靜,這會子剛在院子裏享受一下清晨陽光的安撫,便被人打斷了,心中十分的不悅,當即甩袖便就要離去。

“你卻是在這兒喊個什麽勁兒,”自從金媚兒臉上的大皰消下去之後,秀兒每天都要花上大半天的時間去伺候那個狐狸精姑『奶』『奶』,所以弄得金粼兒每天還要自己梳頭。而金粼兒素來對打扮自己是很不在行的。這會子的金粼兒正在給自己梳一個花苞頭,想要把清晨金鯉采下來的那朵清麗的木芙蓉『插』在發上。可是這花苞頭實在是太難弄了,金粼兒已然累出了一身的汗,才把它束上去。可是怎麽看怎麽都像是頂了個碩大的南瓜,醜陋至極。

偏偏趕在這時候又有哪個不開眼的前來敲門,把個金粼兒恨得牙根癢癢,少不得泄憤似的去吼金鯉。

這金鯉心中雖然頗為懊惱那前來擾他清靜的人,但瞧著金粼兒腦袋上頂著的大南瓜卻不由得忍俊不禁。

金粼兒攥緊拳頭,朝著金鯉做了個示威的動作。金鯉想笑卻不敢笑,隻得勉強板著臉,走到門口,伸手打開了門。

“啊喲,是金秀才呀。”一張怪異的大臉突然跳進金鯉的視線,唬得金鯉忙不迭後退,險些叫出聲來。

“啊哈哈,我張媒婆還真是幸運,給我開門的便是金秀才,這可是三生修來的福分啊。”那大臉咯咯地笑著,一揚手,玫『色』的手帕夾著一股子香風熏得金鯉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趕問你有什麽事?”金鯉一麵掩住口鼻,一麵迅速地向後退。

“啊喲,金秀才,你真是有趣哎。”張媒婆見金鯉後退,還當是請她進來的表現,便一步邁過門檻,笑道,“媒婆登門,還能有什麽事?提親唄!”

“對不起,小生才剛剛考中秀才,並不想提及任何的親事,還請你打道回府罷。”金鯉沉下臉來冷冷說道。

“金秀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張媒婆頭一回遇上登門便被人擺臉『色』的事兒,所以也跟著金鯉一樣把臉拉了下來。你道是,這張媒婆原本便張著一張肉墩墩的臉,這會子在臉上橫向排列的肉全部改成了縱向,看上去甚是壯觀。她站在院子裏,一手叉腰,一手捉著手帕一揚一揚地教訓起金鯉來,“金秀才呀,雖然你是個秀才,但是你到底還是個孩子。論輩份你當叫我一聲嬸子。不是嬸子我說你,常言道先成家後立業,你不成家,如何能立業呢?再有,嬸子我今兒倒還真不是給你來提親的,而是給另一個人提親的。”

“另一個?”金鯉微怔,“給誰?”

“該不會,是我罷?”剛剛梳洗打扮好了的金媚兒自房間裏飄了出來,聽到有人來提親,急忙雙眼放光過前來湊熱鬧,“是哪家的公子,還是老爺?家境如何?能給多少彩禮?可有畫像,三圍多少?”

“啊喲喲,媚兒呀,我不是給你提親,我是給粼兒提親的哎。”張媒婆伸手指了指金粼兒。

好容易秀兒脫開了身,正站在金粼兒的身後幫她把那個碩大奇怪的南瓜發髻拆開來,這會子聽到有人給金粼兒提親,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裏。同樣傻在那裏的還有金粼兒,她瞠目結舌地瞧著張媒婆,結結巴巴地問道:“張……張媒婆,你在,說啥?”

“我在說,我來給你提親。”張媒婆喜滋滋地笑著,揮舞著手帕走了過來,“有位家境很是了得的公子看上你啦,這不是好說歹說的,非讓我來替他說和說和。”

“說?”金粼兒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滿臉都是茫然的神『色』,“說什麽?”

“說親呀,我的傻孩子,”張媒婆對金粼兒的憨相十分的無語,“我來給你講講那家公子的家世條件,我給你說……哎哎,你別拉我呀,哎,你這孩子……”

這張媒婆還沒有說完,便被金鯉像拎大麵袋子一樣給拎了出去,然後“砰”的一聲扔了出去。

“哎,哎,有沒有你們人家這樣的啊,”張媒婆氣得在門外用力地砸起門來,“你們竟然把媒婆趕出來?哎,我告訴你們,我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張媒婆哎!你們也不打聽打聽,能請動我張媒婆的人,不是達官也是顯貴。你們這等於把你們的大好前程往外扔呀,你們……”

正說著,忽聽得“嘩”的一聲,自那門上潑下一桶涼水,把個張媒婆從上到下澆了個通。把個張媒婆恨得“嗷”的一聲叫,又跳又罵地,轉身跑開了。

“鯉兒,你這樣未免太沒有禮貌了吧?”金粼兒瞧著仍像孩子一樣提著澆花水桶登上圍牆往下澆水的金鯉,一臉的黑線,“誰家聽說秀才還拿水桶沷人的?”

“怎麽,心疼了?”金鯉自牆頭上輕盈地跳下來,挑眉對金粼兒笑。這小妖孽仿佛天生就是在陽光下出生的,那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黑亮的眼眸微眯著,朱唇襯著璨齒,明晃晃的令人睜不開眼。

“滾邊去!”金粼兒啐了他一口,金媚兒則跳過來,捏著金鯉的臉蛋,狠狠咬了他的臉一下。

“咬我幹嘛!”金鯉企圖推開金媚兒,怎奈金媚兒早就練就了一身八爪魚的工夫,緊緊地纏住金鯉,連『揉』帶捏,把個金鯉弄得嗷嗷直叫。

“你們就不能安靜點!”金粼兒今兒早上太想纏那個花苞頭了,以至於在沒有掌握方法的情況下,把全部的頭發都擰成了一坨,這會子竟然是怎麽解都解不開了。好好兒的頭發這會子像個麻團兒般,所有的發絲都糾結在一起,梳都梳不開。秀兒急得滿頭大汗,金粼兒也又氣又急,氣得直想哭。

“哇咧,”金媚兒早就因為提親對象不是自己,對金粼兒懷恨在心了,這會子剛好找到了報仇的機會,便使勁兒地挖苦金粼兒道,“你這快要當上富家少『奶』『奶』的人,幹嘛還在乎這點頭發?剪了剪了,咱們重金買假發去。”

“呸!你個死狐狸精!”金粼兒恨得抓過來一把木梳,朝著金媚兒扔過去,“你也不想想是誰治好了你那一臉大皰的?你就這麽對待我嗎?還有你!”

金粼兒伸手指向金鯉,憤憤道:“你趕緊給我讀書去,不要在這裏煩我,要不然仔細我給你尋個醜八怪回來給你當老婆!”

“哦?”金鯉的眼睛裏閃著調皮的光,“像你一樣,腦袋上那麽『亂』糟糟一坨?”

“滾!”金粼兒快要吐血了,抓起來一樣東西擲了過去。

“哈!”金鯉揚手一接,便將它抓在了手裏,卻赫然是個擺在桌上的小小物件兒。乃是金粼兒從荷鄉的集市上買回來的瑪瑙如意,金鯉那時候常纏著金粼兒要的,金粼兒卻一直沒有舍得。這會子卻便宜了金鯉。

“謝了。”金鯉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小小如意,轉身朝著書房奔去了。

“死小子。”金粼兒怒極反而笑了出來。

就在嘻笑怒罵之間,時間悄然流逝。

終是到了該出發的時候了。知縣大人愛才之心迫切,特別親自在城門口送金家姐弟出城,算是給這位年輕英俊的才子撐足了麵子。趕赴京城讀書,這是件多麽光耀門楣的事情!金粼兒心裏無限感慨,她早就知道,這個孩子會給金家帶來無上的榮耀。

真的,她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