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向晚總說蕭遠永遠一張死人臉,跟千年寒冰化身的妖怪似的,從頭發絲兒到腳底板都冒著冷氣。而他白磊見過這個冰冷狂狷的人最溫情的樣子,他也會說矯情的甜言蜜語,也會在對自己束手無策的時候擺出委屈的表情。

“石頭。他是真的喜歡你……”

白磊沒有回話。

他跟蕭遠隔著十來米的距離,視線在一片閃爍的燈光中憑空相遇。糾纏的視線和痛苦糾纏的感情。應向晚第一次看到蕭遠濕了的眼睛,她一直以為他這種人根本就沒有淚腺。

興許是蕭遠的視線定格了太久,led屏幕裏的他情感過於外露。觀眾紛紛朝他視線所在之處看去……

應向晚和白磊在幾千雙眼睛的注視下也沒分神一點點。白磊還在感情的泥沼裏煎熬,應向晚紅著眼眶,嘴角卻是上揚的。她看著蕭遠,第一次,她想當著蕭遠的麵承認他帥極了!男人極了!喜歡一個人,就得使盡渾身解數,出遍奇招,把人給追回來。遇到挫折就跑出國算個什麽事兒啊!

現場的歡呼都帶著起哄的意味了。巴不得有個現場表白門的節奏。

柏銘濤的視線在蕭遠和應向晚之間來回穿梭了好幾遍,依然溫潤的樣子看不出什麽不滿,心裏卻彎彎繞繞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彎。葉喬偷偷瞄了幾眼旁邊氣場不對的人,一肚子要調侃的話最終一句都不敢說。

曲終。蕭遠又比劃了一次搖滾的手勢,一臉吊炸天的表情在淡出的燈光裏謝幕。

白磊抬腳往舞台邊上走去。應向晚識趣地沒跟上。

壓軸曲目依然壓軸,她卻沒心思看了。

場務開始催促所有的演員候場,一會要集體上台拍照。不一會兒,唐琳就挨個兒安排著每組的演員準備要上台了,就是不見蕭遠和白磊。

“姐。白磊和蕭遠呢?”

“啊?”應向晚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了,“我去找……”

她也不知道那兩人現在在哪兒,隻是下意識的警惕,怕有人萬一撞見了什麽……

演員全在外麵等著上台,後台的梳妝間倒一個人都沒有。應向晚一間一間看過去都沒有看見蕭遠和白磊,直到走到最偏僻的一間房間,他們沒有用到的體育館的房間……

房門虛掩著,應向晚可以從門縫裏看見蕭遠痛苦冰冷的眼神,還可以看到他們一些推搡的動作。舞台的音樂聲隔了牆後變得很遠,房間裏麵壓抑著的對話還隱約可以聽見。

“白磊……你別逃避好嗎?”蕭遠試圖擁住眼前情緒失控的人,“親愛的……你別這樣……別這樣……聽我說……”他聲音很低,帶著一些痛苦的祈求。

“蕭遠。應該要我跟你說別這樣才對……”白磊的聲音很疲憊,也很無奈:“我會跟輔導員申請換宿舍,你別再纏著我了。”

“你到底不能接受什麽!你心裏明明都知道,你也有感覺的。白磊……這明明就是很簡單的事情,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為什麽要互相折磨!”蕭遠抓著白磊的雙臂急切道。

“不!”白磊用力推開蕭遠,他搖著頭:“我不喜歡你!”

“那你喜歡誰!向晚嗎!”蕭遠覺得很不可理喻,“一年前我可能還會相信。白磊,不是每個人都能掩耳盜鈴的,別人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

“我寧願永遠對向晚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也不願意跟你有任何瓜葛。蕭遠……”白磊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和顫抖,“我真的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了……我接受不了……”

應向晚再也不敢看下去也不想聽,她走到旁邊,靠在牆上重重閉上眼睛。睫毛的顫抖出賣了她的情緒。不一會兒,眼淚便從眼角爭先恐後的流出來,她用力壓抑著自己的哭聲,最後,緩緩蹲下來,把臉埋進了手臂裏。無論那首歌讓白磊多感動,還是這樣的結果……

直到尹倩走到她麵前,應向晚都沒有發現。

“怎麽了?恩?”尹倩拉拉應向晚的手臂,“蕭遠和白磊呢?外麵所有人都登台了。你們都幹嘛啊?”

應向晚抬頭看她,就著她的手力站起來,沒有回答。

“蕭遠和白磊呢?”

應向晚咬著嘴唇眼淚掉得凶猛,就是說不出話。

旁邊房間裏驟然大聲的爭吵和打架時候發出的沉悶聲響清晰地傳出來。

“去找向晚啊!去跟她說啊!有種你去說!你這邊在我麵前裝得一副我逼你的樣子做什麽!你個孬種!”

尹倩的表情突然頓住,她緩緩轉過頭看著門的方向……而應向晚臉已經一片煞白。

“你別想讓我變得跟你一樣變態!你別激怒我,我不吃這套。”

“我變態?草!白磊你他媽的!”蕭遠拳頭握得咯吱作響,“是!我是變態!我他媽就是變態了才會這樣!”那一拳揮得完全沒有餘地。

白磊也毫不客氣地用腳關節撞他的肚子。兩個人邊打邊罵,憤怒得像暴躁的獅子。

尹倩看著應向晚的眼神變得很複雜,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不能理解,“應向晚,你去勸啊!待在這裏哭有什麽用?”

應向晚微張著嘴呼出來的氣一團一團的白,她眨著眼睛往上看,想讓自己別顯得這麽孬,快讓思緒清晰一些,別讓尹倩再參合進來。

尹倩鬆開應向晚往那扇門走去。應向晚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她的手臂,“別過去……”她搖著頭道:“別過去……”

“向晚……到底怎麽回事?”

“你別聽。我求你……別聽……”應向晚瘋了一樣叫著捂著尹倩的耳朵,腳在地板上死命跺著。

從來不會跟人放臉的尹倩驟然拉下臉,一把甩掉應向晚的手,“向晚!他們因為在打架!你難道就不怕他們出事嗎?”她說著便又要朝門的方向走。

應向晚先她一步走到門邊雙手打開攔著門,尖叫道:“你別過來!我去勸!別過來!”

尹倩完全不能理解應向晚的行為,定定地看著應向晚,眼神裏全是不能理解和質疑。

蕭遠把白磊壓在牆上,兩人的臉近在咫尺,他說:“石頭……我最後問一遍,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白磊沒有回答,而是別過了臉。

蕭遠苦笑,一下子放開了他。

尹倩還在想著是不是過去拉開應向晚,門猛地被打開了。

應向晚嚇了一跳立刻回頭。

“哭包!哭什麽!”

“合照結束了……”應向晚憋著嘴,哭腔還在。

“有什麽好照的。”

白磊突然過來撞開他們大步往體育館裏走去。應向晚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回頭。

沒有人注意到尹倩,她就站在離他們幾步的距離,蕭遠都沒有分過去一個眼神。直到要離開的時候,應向晚叫她,蕭遠才短暫掠了一眼過來。

柏銘濤跟所有的嘉賓差不多時間離開的現場,但卻沒有離開。他讓葉喬先回去,自己在會場外麵等著應向晚。可能是她太忙,打了多少電話都一個沒接,隻好給她發了短信。

應向晚去換了衣服就跟著一起清場,蕭遠坐在一邊等著,白磊一個人在離他們遠遠的地方指揮大局。

一切都結束的時候,白磊依然沒有跟應向晚和蕭遠說任何一句話,而是自己跟其他幾個部門的部長走了。

蕭遠過來拉應向晚的時候,她心裏還全是歉疚,不知道如何麵對。

蕭遠倒是沒所謂地揉揉她的頭,“別一臉欠我幾千萬的樣子。你欠不起。”

“……”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市區。明早送你去機場。”

“不要。”

應向晚也說:“不要。”

“……”蕭遠把手都插在口袋裏,再看幾眼這個學校吧,突然發現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蕭遠。”應向晚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說:“下次見麵還要很久。我送你一下,不那麽孤單。”

“別矯情了!”蕭遠推她腦袋,然後拿出紙巾給她擦眼淚,動作還是那樣粗魯又不耐煩。

柏銘濤坐在車裏看著路燈下蕭遠和應向晚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兩人舉手投足的親密讓他心裏覺得很疼很難受。他把手機從手機座上拿下來,撥了應向晚的電話,聽筒裏冰冷的機器聲不斷重複著: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到了蕭遠家裏。

蕭遠搬出冰箱裏最後幾瓶喜力,吊兒郎當地躺在沙發上喝著。

應向晚在洗手間裏卸妝,一臉精致裝層層疊疊不知道上了多少東西特別難卸,尤其是眼睛。拿化妝棉擦了半天,眼皮都紅了眼睛還特別難受。

水龍頭的水在嘩啦啦地流著,應向晚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看著看著就哭了。一張臉跟花貓似的。心裏空蕩蕩的,腦子裏過的全是他們三個人以前一起的各種畫麵。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衝回房間裏,手忙腳亂地在包裏翻電話。終於找見了,才發現沒電了。然後又手忙腳亂地插充電器開機,各種未接提醒和短信提醒幾乎要把手機震死機,她也不管就是不停地按退出退出。

她看了一眼房門,又認真聽了聽,沒有動靜。然後,她在電話簿裏找到白磊的名字,按下了撥出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