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亞。你g和雅思過了嗎?”

應向晚抬了抬眉心,“恩?什麽大學”

“喬治亞大學。”

應向晚沒聽過這學校,誰會沒事去申請個常春藤外的學校再回國跟人211的爭,隻好應了個噢。

整桌人都挺訝異的,應向晚竟然還打算出國?當然,她這話說出來,也不過試探而已。

果然,應誌輝道:“苑傑有拿獎學金,你可以問問他怎麽申請,幾乎都不花家裏錢。”

應向晚笑笑,幾句話之間,一切都雲淡風輕。

她不會跟應誌輝討東西的,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恩。”

應誌輝又提老話題:“你幹脆就搬回來住嘛,可以跟你弟弟討論申請出國的事情。”

“那邊房子過年沒人不太好。”

“我們這哪裏不比你江濱的房子好,你們那邊都是老房子了。這邊環境也更好。”應誌輝嚷道。

曹藝碰了碰應誌輝,趕忙道:“老房子晚晚住的有感情,你怎麽這樣說話。”

“十幾年沒回來了。都舍不得多住幾天?”應誌輝一時間口氣和態度都不是太好,“你媽媽之前看不起我覺得我沒本事,現在哪裏不比你媽媽那邊好,讓你回來住幾天都委屈你了,你就這麽瞧不上你爸爸?”

氣氛瞬間就變得尷尬又冷澀。

曹藝最沒說話的餘地便沉默著,應苑傑一時也不懂該說點什麽好。

步雲作為一個不算外人的外人,倒是好說話了。

“向晚,你爸還不是聽說了江濱的房子要被銀行拍賣了才讓你回來住的……你到時候沒地方住……”

應向晚沒讓她說完,冷然問道:“什麽時候聽說的!哪裏聽說的!”她一臉覺得這一切及其好笑的模樣,傲然地等著他們給答案。

“前段時間……”步雲說。

“聽你說的吧?”應向晚短促一笑,意味深長地看著步雲,目光利得要刺到她眉心裏去,“梁音的事兒你們也都知道了她自己可以玩到一窮二白,那棟房子卻沒人拿的走,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她目光掃到應誌輝臉上,淡然道:“因為那棟房子的產權是我的。”應向晚又淡淡地瞥了眼步雲,“總有人想進來當主人,卻怎麽也拿不走。因為是我的東西梁音怎麽敢動呢?她不敢動,別人又怎麽拿的走呢?”

“你不是抵押了嗎?”

“小表姨知道的可真多。”應向晚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口氣特別大:“從梁音出事到現在,銀行連個電話都沒打過給我。要拍賣,我怎麽不知道?”

曹藝看著應向晚多年的性子都是這樣又狂又硬氣,便也知道她都二十多了,聰明得很,不好惹,就趕緊道:“沒事沒事。不管你媽媽出什麽事情,這裏都是你家,我們也是想你回來,你爸常念叨你。”

應誌輝不想場麵太難看,順著台階也就下了。

“之前也是擔心你,沒別的意思。小年夜,不說不開心的事情了,吃飯。”

這樣一陣風波後,應向晚早沒心情吃飯了。偏偏還有人發信息來。

手機在口袋裏震了好幾次,她都沒看,然後便鈴聲大作。

她掏出來看,來電顯示是柏銘濤。

按掉。回複了一條信息:一會給你電話。

幾乎是信息發出去的同時,便又一跳信息進來:我想你。

應向晚把手機丟到口袋裏繼續吃飯。

應苑傑興許是撇到了手機屏幕,便笑著問:“姐夫呀?”

他這麽一問,桌上的氣氛驟然緩和了很多,也輕鬆起來了。

應誌輝立即道:“也是該談男朋友了。什麽時候帶回來給家裏看看,要找靠譜的男孩子。”

“沒有啊……”應向晚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臉蛋上鋪了一層緋紅。

“我看到他說想你。我不是故意看到的……就是夾菜的時候餘光……”應苑傑吐了吐舌頭叫道。

“……”

“哪裏的男孩子?家境怎麽樣啊?”應誌輝問道。

曹藝馬上就反駁他,“人品才最重要。”

這句話終於讓應向晚覺得順耳,她符合道:“恩。人品。”

步雲看著應向晚態度緩和了好多,便也插話了,“人品是重要,家境也重要。女孩子不要自己過太苦。”

她這話真的是為了迎合氣氛說的,應向晚卻不以為然:“我們家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差不多就好。”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步雲,“去攀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算得到了,也不光彩。”

“聽說你跟吳家和陳家的兩個孩子從小就特別好,尤其陳家的小公子跟你走得特別近啊……”應誌輝道。

應向晚皺著眉道:“隻是朋友。”

“我最近跟吳家做生意,吳家的公子倒是真厲害。”應誌輝說著衝大家誇張地笑道:“我現在做生意都可以打著女兒的名聲了,我老啦……”

應向晚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你跟吳熙談生意?”

“他們酒店業做這麽大,我們家專門做食材供應的合作有什麽奇怪。那天他跟他父親一起來的……虎父無犬子啊……他還在讀大學,這個項目都由他一手操作的了。”應誌輝回過頭對應苑傑說:“我的生意小傑要什麽時候才能全權給我接手啊……”

“我畢業了就回來接,到時候讓姐姐也來。”

“我就算了……我不喜歡這行。”應向晚從小衣食富足,絕不會想著伸手往這裏攤上一份兒東西,張口就拒絕。

“你姐姐也有她自己的打算和出路,你想好你自己就行了!”應誌輝有些嚴厲地對應苑傑道。

大家顯然沒有發現應誌輝說得什麽不妥,這裏本來所有的東西就沒有一樣是屬於她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沒有對錯。

一頓飯吃得屢屢讓應向晚心情不暢,終於熬到結束,她提出要先回家。

應誌輝沒再留,而是讓應苑傑開車送她。

一路上都是應苑傑在說話,應向晚有時候應幾句,她其實心情很煩,什麽都不想說,便謊稱自己要去采購點東西讓他送自己到樂一,然後立刻遠離跟晚上有關的任何東西和人。

應向晚看著車開遠了,便立即往家走,甚至連超市的門都沒踏進去過。

江濱路的風其大,風卷著水浪的呼嘯聲一陣一陣,永不停息。

她隨便撿了一張長凳坐下,視線沒有焦點地看著遠處,任由手裏的煙蒂一段一段地跌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應誌輝為什麽突然要邀請自己回去吃飯呢,自己又為什麽要去赴這場宴。就算裝得再好,人都免不了本質出演的時候。

他究竟是依然重男輕女才說得那些理所應當的話,還是根本就沒真心實意。

應向晚不知道。

街上都沒什麽人,大概都在家裏吧。小年夜也是挺隆重的……

她掏出手機想給柏銘濤打電話,卻不知何時裏麵躺了一條梁音發來的短信,她打開來看,卻是梁音群發的小年夜祝福。

苦笑。真是苦,比黃連還苦。

應向晚打了好幾個字,刪掉,重新打,再刪掉。最終,她顫著手打完了最直白的問題:銀行要拍賣房子是嗎?

短信發送成功。

應向晚緊緊握著手機,眼淚刹那奔湧而出。她微張的嘴唇不停地顫抖,眉心全部團在一起,眉毛都變了形狀。肆意的眼淚在她臉上奔流成河,深冬裏的寒風不客氣地刮過,淚漬滲進刀割般細密的疼痛裏。

她試著把身體蜷縮起來,企圖讓自己好一些,那種感謝這麽明晰,心髒的血液在以刹那間全部被抽走,巨大的空茫冷凍了整個胸腔。

過了很久,手機屏幕亮起來。

不是梁音,是柏銘濤。

應向晚按掉,她打電話給吳熙。

那邊很熱鬧,她聽著背景音越來越遠,應該是吳熙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跟她說話。

“怎麽了你?”

“我要借錢……”應向晚啞著嗓音道,她的頭發被風吹得全貼在臉上擋住了視線她也不管。

“借錢可以。你先跟我說你在哪裏。”吳熙家過年無論大小年夜是四代同堂一個都不許少,他此時也不管了,缺席一下死不了。披了外套就往外走。

“在回家路上。”

“江濱是不是。”

“恩。”

“你站著原地別動。我馬上到。”

吳熙是叫著陳揚一起過來的,畢竟陳揚一個人,外麵晃蕩也沒人看著。

陳揚比他還更先找到應向晚,他重重摔上車門走到應向晚麵前,也不急著說話,先幫她撥開頭發,幫她擦掉眼淚。

然後才問:“回車上好嗎?”

“恩。”

一上車陳揚就打電話跟吳熙說讓他別過來了,吳熙氣得在電話裏大罵,讓他把電話給應向晚。

“要多少錢,卡號給我,我馬上給你轉過去。出完年關再找你算賬。”

“你有多少都給我。”

吳熙愣了愣,道:“我卡裏六十多萬呢,你要這麽多錢幹嘛?”

“別問。”

“行。卡號!”

應向晚還要說的時候,電話被陳揚奪過去掐了,他隨手把手機丟在一邊。

車裏安靜得連呼吸都聽得清楚,何況是電話漏音。

“向晚……”

應向晚收著嘴唇,愣是怎麽忍耐,眼淚還是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