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柏銘濤從巴黎回來以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了不是一點兩點,空氣裏到處都飄著粉紅泡泡,但誰也沒點破什麽,隻盡情享受著這份悸動。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幾句,有時候兩個人都忙,一句早安以後,下一句回答已經是晚安,柏銘濤本來就是個從容不迫的人這樣倒也符合他的風格,對於應向晚來說就有點兒糾結了,中間的一大片空白有時候會讓人心髒抽得發緊,但再看看手機屏幕裏簡短的問候,心也就慢慢靜下來做事情。

又是一個十節課的日子,應向晚上完課回來本想給柏銘濤發個信息,心思繞了一圈決定還是睡覺前再發吧,再說,她好像有兩天沒給梁音打電話了,再不打給她隻怕下次得抱怨嘮叨。

“媽你在幹嘛呢?”應向晚站在走廊上手指在欄杆上無聊地劃過來劃過去。

“你昨天和前天怎麽不給我打電話的!”梁音張口就抱怨起來。

“我忙被……”應向晚吊兒郎當地說,“再說了,你咋不想著給我打電話啊?”

“我是你媽還是你是我媽啊!”梁音怒吼出聲,“你再忙有我忙麽!”

應向晚呔了一聲,“是!我錯了!老佛爺!”她一個歎號一個歎號說得聲情並茂。

“少貧嘴啊!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我跟你說,你趙叔叔下周去榕城出差,我想也請假跟他一起過去看看你。你說你每天都這麽忙,我昨天看你朋友圈的自拍照,都瘦了……”

梁音絮絮叨叨的。

“你請完假,回去就得加班,別折騰了,再說了,我哪裏瘦了,整個一生機蓬勃。”

“那我做點好吃的放保鮮盒裏讓他給你帶過去,順便看看你?”梁音說這話的時候全沒了剛才那老佛爺的氣勢和母親關懷的絮叨樣,全是小心翼翼的打探。

應向晚流露出無奈的笑,這才梁音的目的麽。自己肯定不讓她來,那就順理成章讓趙子航來了。

“盒子沒地方放。別給我帶。”她回答得斬釘截鐵,一點兒餘地都沒有。

“向晚。給他一個機會不行嗎?有家不好嗎?”

梁音真的老了,應向晚一去上大學,她心裏那種沒著沒落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趙子航是母女兩心裏的一根刺,她知道應向晚之所以在家裏能斂起所有的鋒芒壓抑住自己不隨意發作是因為她把事情看死了,而不是她承認了什麽。以前可以怒斥她甚至怒極了也摔過她巴掌,而現在隻能耐著性子找著機會就采取懷柔悲情的手段。

應向晚覺得疲憊,“同學叫我有點事,你早點睡,晚安。”

“向晚。你不能一直讓我不安心。你不能這麽自私。”梁音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全是悲傷和祈求,連那忍不住說出聲的控訴都顯得那麽心虛。

應向晚在聽到自私那兩個字的時候眼淚奪眶而出,她正聲道:“梁音。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每一個字,皆有萬鈞之力。

七年了。除了上次趙子航到她房間裏她忍不住發作,其他從來都是笑著就過去了,而這七年,應向晚對著趙子航的笑從未到過眼底。

梁音拿住電話的手不覺僵住,眼裏漸漸湧上淚意,她怔了半天都沒有說話,最終輕輕掛掉了電話。

應向晚怔怔地看著顯示通話結束的屏幕。直到眼淚用力打在屏幕上,她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痛。

其實她不是那種會瘋狂阻止單身媽媽再婚的小孩。梁音從來氣質高貴優雅,在職場上有著男人欣賞的決斷,在家裏有她的溫柔嫻淑,當年她帶著一個孩子也依然追求者無數。應向晚跟她一起赴過很多約會,梁音都會問她:“你喜歡這個叔叔嗎?你覺得這個叔叔好不好?”

其實,每一次應向晚都是很認真回答她的,這麽多跟梁音約會的人,隻有趙子航應向晚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喜歡他。其他的每一個人,應向晚不是回答沒太大感覺,就是會很認真地跟梁音說:“這個叔叔還不錯噢。媽媽可以考慮一下。”

最後,就像上天跟她開了個玩笑似的。梁音竟然嫁給了這個應向晚第一眼見就不喜歡的人。

梁音當然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們之間的爭吵,都是因為趙子航的信口雌黃。而應向晚最討厭掩蓋事實,愚弄真相的人。

不停閃爍的手機屏幕讓應向晚趕緊擦幹眼淚,調整氣息。她用力撐了撐眼眶,又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來:“喂?”

柏銘濤聽到她有點沙啞的聲音,立刻警惕問:“怎麽了?”

“在睡覺呢……”應向晚抑製著哭腔扯謊。

“晚晚……”

柏銘濤的呼喚像一波三折的歎息輕輕落在應向晚心裏,也不知怎麽了,眼淚如決堤了似的奔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