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銘濤:“子怡。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很感激你一片心意。時間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要趕飛機。”

陳子怡咬著下唇,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揚著嘴角,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好。那我走了。”

柏銘濤送她到門口,“晚安。再見。”

陳子怡心如刀絞,這是她碰過最好的男人,永遠風度翩翩含有修養,即使在這樣的時刻也不會忘記這樣一句道別。平和的聲音如夜下最美的湖麵,翻著嫋嫋白霧,讓你沉迷。她深陷其中,起不來了。她也不想再起來了。

“銘濤……”她回身仰頭看著柏銘濤。

柏銘濤沉默著,他看上去溫和平靜,卻總隱蓄著某種力量,讓人不可撼動。

陳子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維持著淑女風度說:“晚安。”

柏銘濤點頭。

她背過身去的那一刻,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奔湧而出。

柏銘濤關門休息。

霖城是他為項目籌錢遊說的最後一站,他明天就要回榕城。可以見到晚晚了。

——

他坐在車上看盤山路外的風景,一片綠意,沁人心脾。他按下車窗,秋日裏清冽的山風撫過臉上的皮膚,有一些幹燥粗糙。

手機有短信提示。

合同已經保密加急快遞到你公司。十億。兩年。利率11。2%。我蓋了章的。記得查收。——子怡。

柏銘濤打電話給阮豔,“有一份保密加急快件送到公司,你注意簽收。順便幫我買一個……”

阮豔:“?”

柏銘濤:“恩。隨便,你看看什麽禮物吧。送給子怡的。她快生日了。”

阮豔:“好。”

柏銘濤:“恩。特別一點的。”

阮豔:“好的。”

車已經開到家門前,歐式大門向兩邊敞開。車庫門口掛著一個樹皮門牌,歪歪扭扭地寫著:柏先生的車庫。ps。酒駕不許進房門(笑臉)。

柏銘濤的笑意從嘴角一層層蔓延開來。

推門進房子,鞋櫃上的裝飾已經全部被換掉了,布藝卡通台燈,浴缸形狀的多肉微景觀,一個粉色的埃菲爾鐵塔,扇形的精致卡紙,有些上麵寫著一些話,比如:今天有四個快遞;今天要買麵粉;今天畫工要來……

柏銘濤換鞋走進去,長廊上的白牆都掛著應向晚和他的照片,他生日時,她親吻的那張照片被放大掛在了中廳,外牆整麵都畫著幾米漫畫。客廳的擺設跟之前沒什麽變,還是很規矩,但多了兩個落地幹花。

他想起陳子怡說的話,她說她隻有小孩子的熱情。

熱情不重要嗎?熱情很重要。她在他波瀾無恒的無味生活裏添加了各種味道,給他生活的驚喜。回來,他才會忘記那種疲憊的感覺。

柏銘濤走到餐廳,管家阿姨在準備餐具,寬敞的廚房裏廚師正在把湯都到進冬瓜盅裏。

管家阿姨看到他,驚了一下,“你回來啦?”

柏銘濤:“恩。晚晚呢?”

管家阿姨還沒有回答,一聲淒厲崩潰的尖叫讓他臉色大變,隨機回身大步往外走。管家阿姨快步跟在後麵,“在後麵湖邊……”

柏銘濤臉色發青,用他最快的速度衝到外麵。

應向晚坐在地板上,兩支拐杖散落在邊上。

柏銘濤把瑟瑟發抖的她摟緊懷裏,手溫柔地撫著她的手臂,輕聲問:“怎麽了?”

管家阿姨皺著眉,過來問:“又看見了?”

應向晚點點頭。

柏銘濤:“什麽?”

管家阿姨把拐杖扶起來,說:“先把丫頭抱進去。”

客廳裏,應向晚窩在柏銘濤懷裏顯然還沒緩過神來,臉色難看的要命,本來她皮膚就白,現在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

柏銘濤一搭一搭地拍著她的背,輕輕吻她的頭發,“寶貝怎麽了?恩?”

管家阿姨正好走進來,把拐杖立在牆邊,說:“之前被嚇到了。我帶她去寺廟裏拜過。回來好了幾天,老說看到影子從她身邊晃過去。照理說不會啊,帶著佛像呢,這孩子我看麵相就覺得特幹淨,不是招髒東西的。”

柏銘濤皺眉,他不信這種東西,不知道是不是應向晚還沒習慣住大房子,空間大了就顯得空曠,家裏沒什麽人,有些地方說話還有回聲。他拍拍應向晚的背,低聲哄道:“再養養就可以出去玩了。這段時間憋壞了是不是?”

應向晚皺著臉,腦袋往他懷裏鑽,一聲不吭。

他們都不信她。

她真的一點都不想住這裏了……一點點都不想。

柏銘濤哄著她,“不怕。我在呢。就算有鬼要來,我也抱著你好不好?”

應向晚死死抓著他腰間的衣服,這麽多天,那個影子好像隨時不在,總是她一回頭就掠過去了。她現在都不敢坐在看不到後麵的地方,必須沒有盲區。湖邊的長廊是蜿蜒著的,她回頭的時候真的看見影子一晃而過就閃進了屋裏,可柏銘濤他們是從裏麵出來的啊……

如果是個人,肯定能碰見。

柏銘濤:“晚晚?沒事了。乖。”

應向晚:“……”

柏銘濤:“吃飯了。好不好?”

應向晚臉埋在他懷裏悶悶應聲:“恩。”

她神情委頓地坐在餐椅上吃海鮮焗飯,明明是自己點的海鮮,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

柏銘濤放下叉子,給她盛湯,“要加醋嗎?”

“恩。”無論廚師換了多少個花樣,還是大骨湯,就算今天放在冬瓜盅裏,它也是大骨湯。應向晚早就聞到這個味道作嘔,不加醋她一口喝不下去。

柏銘濤這才認真地看應向晚,她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家裏那些擺設傳達出來的快樂,蔫蔫的,所有的神采仿佛一夜間凋零。自己那麽久沒回來,她一點也不像以前一樣激動地圍著自己轉,跟自己說很多話。

興許是因為剛剛嚇到了?

應向晚昨晚醒來後就一直都沒睡,吃完飯坐一會眼睛就打架了。

柏銘濤把她抱回房間,然後輕手輕腳出來找管家阿姨,“怎麽回事?”

管家阿姨:“我們有人陪著她的時候都好好的,她一個人待著有時候就常胡思亂想。她性格這麽好動的,腿腳不好天天在家裏養著也不見有朋友來,怕是憋著了。”

柏銘濤:“你們有看到什麽影子嗎?”

管家阿姨笑道:“我們壓根就沒覺得有什麽影子。”

柏銘濤點點頭,“勞您多費心照顧她。我最近比較忙沒那麽常回來。”

管家阿姨:“你放心吧。哎。晚晚睡了?”

柏銘濤:“恩。”

管家阿姨:“那你趕緊陪著她,她醒來身邊不能沒人。”

“恩?”應向晚從來沒這毛病,自己最早住的一整套複式也挺大的,她自己樓上樓下地跑從來都不怕的。

“你要出去是嗎?”管家阿姨看柏銘濤的表情,問道。

柏銘濤擺擺手,“沒有。我上去陪她。”

房間裏,應向晚像蝦米一樣彎在被子裏。睡覺還皺著眉心,柏銘濤伸手輕輕撫開,又皺著了。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亮,那是應向晚的手機,出於尊重,兩個人從來不背著看對方的**,因為互相相信手機也沒密碼。但現在,柏銘濤想都沒想就劃開屏幕鎖。

蕭遠發來微信信息:昨天晚上又沒睡?對不起,我白天忘記帶手機了。

信息:我教你的方法有用嗎?

:寶貝兒。你去看心理醫生吧。世界上不會有這些東西的。而且傭人都沒看見不是嗎?

:寶貝兒。看到信息回複我。

柏銘濤眯著眼,他拇指在屏幕上滑動。

從第一次應向晚半夜幾乎哭著跟蕭遠說看到影子很害怕開始,後麵每天,他們的話題都是這個。

蕭遠從最初的不耐煩和不搭理,到最後安慰她,幫她問法子。

應向晚聽到哭聲後,好過幾天,後來一個人的時候就總看到影子,幾乎夜夜睡不好。

那她是怎麽做到用這麽快樂的聲音跟自己打電話的?自己在外麵這麽久,她便瞞了這麽久。

最關鍵的是,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柏銘濤發信息給阮豔:幫我請一個心理醫生到山莊這邊。要女性。找口風牢靠的。

他還翻了翻應向晚的微信,她沒再跟其他人說這件事情。霖城群裏也沒有。

應向晚在被窩裏動了動,柏銘濤快速將手機恢複原位,他伸手想摸摸她的頭發,手還沒落下去,她便猛地睜開了眼睛,像是用力提了一口氣整個胸腔都鼓了起來。

柏銘濤將她的反應和神情都看在眼裏,不禁心驚,應向晚不是個警惕的人,她平常睡覺非得鬧半天才能完全醒來。

他的手落在她頭發上,溫柔地摸摸她,低聲說:“是我……別怕……我坐這邊陪你。再睡一會……”

應向晚搖搖頭,雙手撐著整個人坐起來。

柏銘濤俯身親吻她的額頭,“對不起……我太少回來陪你。”

應向晚輕輕擁住他,搖頭:“沒關係。事業更重要。”

柏銘濤:“等腳好了就不住這裏了。小房子你不好訓練走路。”

應向晚牽強地笑道:“沒關係。這裏花園大,我每天都慢慢走訓練我的腳,醫生說我恢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