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出站口,大家被來接人的陣勢嚇住了,隻有應向晚和白磊跟領導們一樣淡定。五個人,四男一女,都穿得正式又不拘謹,看起來有些傲氣,開口說話時候卻也是距離把握非常得當。幹練,舒服。大家坐上豪華大巴的時候還很激動,應向晚看著窗外在想蕭遠跟幾個領導在那輛加長林肯裏能聊點兒什麽,該不會領導說啥話他不耐煩了,就淡淡瞥人一眼吧……

這事兒不能想,一想就冒冷汗……

當天晚上沒有行程。所有人跟觀雁旅遊開發有限公司的領導在度假村酒店的包間裏吃香的喝辣的,主席團由白磊和應向晚坐主桌,也代表學院。另外兩個副主席林語嫣和陳翔則分別負責其他兩桌。公司裏的領導都一把年紀了對著蕭遠客客氣氣的,蕭遠雖然狂狷,但懂得為人,禮貌有佳,跟他們一起配合著招待學院的人。應向晚也是見慣酒桌的人,高腳杯一旦舉起來就隻能微笑地說場麵話,菜沒吃多少,倒是幹紅一杯一杯下去,又脹又難受。

中國的酒桌文化不外乎那麽回事兒,剛入桌時候拘謹,中場試探,末場定局。很顯然,賓主盡歡,大家都有些醉了,說話也開始隨意起來。應向晚胃裏翻騰得難受,盡量不顯眼地往包廂外退,一出門就衝公共洗手間對著馬桶吐。

腸胃被一隻粗魯殘暴的手掏得一幹二淨,連膽汁都被從喉嚨裏擠捏出來。應向晚從嘴到喉嚨什麽滋味都有,嗆的,辣的,苦的……眼睛都被逼紅了。

她在水池邊上清理自己,旁邊的聲音她都不在意,直到鏡子裏出現那張熟悉的臉。

“應小姐。”阮豔從鏡子裏看著她,招呼得大方得體。

“你好。”應向晚勉強地扯著嘴角有些虛弱地點頭。心裏卻再清明不過,她在哪裏,柏銘濤便在哪裏。

“你臉色很差,還要緊嗎?”

“我很好。謝謝。”

應向晚轉身走出洗手間,白磊隨即跟在她後麵,“吐了?”

“恩。”

“別再喝了。一會我替你擋著。”

“一群老頭子,平日裏教訓我們的時候一套一套的,辦公椅那兒一坐就是個大爺款,這酒桌上恨不得把衣服脫了爬桌子上跳兩段!”

“哈哈……說話注意點啊……別犯政治錯誤……”

“笑p。我這一吐是清醒點了,但我真一口都不想再喝了。”

“我跟蕭遠盡量替你擋著。”

事實證明,白磊這話簡直就是放p。

進屋沒多久,先是被指使著又輪番敬了公司領導好幾杯,後又是什麽大家集體輪個三五圈兒。還輪著呢,柏銘濤一身瀟灑風度翩翩地進來湊熱鬧了,他還身怕這酒段數不夠,自個端的洋酒進來。

應向晚臉上帶了點酡紅,眼睛霧蒙蒙的,興許是真的喝多了,情緒也不那麽好控製了。垂著眼瞼,臉上是特別不以為意的笑。好像就是在說,不出我所料吧,算準你要來!來吧!怎麽樣?這麽多人,我看你能怎麽樣!

白磊和蕭遠同時看了一眼應向晚,然後又不經意把眼神別開了。

柏銘濤是最雲淡風輕的,進來先跟學院領導打一溜招呼,特別禮貌的該老師叫老師,該書記的叫書記,該主任的叫主任。一人一杯敬過後,自然也要跟公司高層喝一喝,但人家知道柏銘濤什麽角色,先不說他跟蕭奕那關係,就那商場裏的地位擺在那兒,他們隻能恭維著。這下子桌上就剩下三個小朋友了……而他在意的那個小朋友一手撐在桌子上,手掌隔著腦袋,那臉上的不屑和狂妄勁是掩飾都懶得掩飾,這真是最順其自然的借酒裝瘋。

他從蕭遠開始喝,一杯洋酒對三杯幹紅。蕭遠客套幾句就過了,白磊也是客氣著,終於輪到應向晚,他理所當然道:“女士隨意。”

“這師兄還是心疼學妹啊……我們這些做老師的,就沒什麽待遇了。嗬嗬。”

一男副教授打趣了一聲,桌上都笑起來。

連著應向晚心裏也在嗬嗬。

她站起來,一手捏著杯身,一手托著杯底,說:“師兄。我敬你。”

“師妹。學習進步。”多爛的祝酒詞,知道的人都心裏發笑。苦笑。

柏銘濤輕輕掠她一眼,便要深深看到心裏。應向晚也不畏什麽,直直接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時間電光火石,隻有兩個人心裏清楚。

柏銘濤喝完威士忌杯裏的酒,手腕翻轉,杯口朝下。

應向晚本身就僵硬的笑硬生生被卡住,柏銘濤總能做一些挑起他回憶的事情……她抬眼看柏銘濤,他卻什麽也沒說,很快又倒回杯子,跟大家簡單打了個招呼就去別桌了。

他每到一處,便有低聲驚叫和竊竊私語。桌上的話題不經意就轉向了他,院領導和幾位老師都是嘖嘖稱讚。

“銘濤一直是我們學院特別優秀的學生,每年給好多個班上課我對他卻特別有印象的,思維非常超脫,後生可畏啊……”

“是。柏總在商界一直被視為後起之秀,過幾天地產商會的行業大會要在這裏開,他是特邀助理。非常不容易,在行業裏這麽年輕能混出頭,真的很出色。”

“這個學期請他來我們學院開講座,哎呀,把學生們一個個迷的呀……我那學生怎麽說他來著?高富帥外加才子?又什麽風度翩翩,儒雅俊朗,哎呀,什麽好詞都有……”

“哈哈……也不奇怪,年輕有為嘛……”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應向晚心思完全不在,從別人口裏說出來的柏銘濤帶著距離和瞻仰的味道。而她,曾經跟柏銘濤沒有距離地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