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戒和尚”抓住方玨持劍的手腕,拚命用力,想搖落方玨手中劍,方玨抵死抗拒,由於扣的部位稍差了些,腕脈穴沒有受製,雙方變成了較內力,而且都用上了全力。“土行仙”撲向躺在地上的“南天鬼女”,方玨與“無戒和尚”僅隻心神微微一動,仍全意較力。“土行仙”以極快的手法解了“南天鬼女”的穴道。“南天鬼女”站起嬌軀。“土行仙”彈開到祠門邊。“無戒和尚”陡然鬆手,方玨在用全力掙紮之下,不虞有此,力道乍減之下,身形直往後蹌,“無戒和尚”在鬆手的同時,左掌疾劈而出。“砰!”挾以一聲悶嗥,方玨倒撞八尺,張口射出一股血箭。“無戒和尚”撲向“南天鬼女”。“南天鬼女”穴道雖解,但因曾受掌傷,功力-下子恢複不過來,是以無法抗拒“無戒和尚’’的閃電身手,驚呼聲中,被“無戒和尚”挾了起來,越屋飛去。方玨緩過勢來,對方人影已杳,恨恨地-跺腳.道:“我非宰了這老匹夫不可!”身形電彈,破空追去。“土行仙”也跟著縱出,薑是老的辣,他不與方玨-路,改向去追。

方玨出了土穀神祠,-眼瞥見祠旁巨樹之下,躺著二老四少女.全已斷了氣,六具屍體排得很整齊,屍身不例外地留有“討債人”的布條,旁邊,躺著身心俱殘的耿光明,仍活著,顯然“無戒和尚”有意讓他現世,這比取他的性命更殘酷。耿光明的胸前多了塊白布,上麵寫的是:

“堪歎花殘情已盡,可憐風月債難償。”

這又是“無戒和尚”的傑作,他-再提及風流債,風月債,而他已是耄耋之年,怎會與耿光明這等年紀的人發生情仇呢?表麵上看,他隻半百左右,這樣,他該改稱“酒色和尚”。方玨沒時間理料這些,他要去追人,“無戒和尚”劫走了“南天鬼女”,定去幹那見不得人的勾當,身為俠義道,既碰上了,就不能袖手,這一折騰,不知對方奔的是哪個方向,他隻好盲目地追了去。根據常情,“無戒和尚”做這種事,必定是找隱僻無人的地方,天已經亮了,他不會抱著個少女走大路,於是,方玨離開大路,朝荒僻處馳行。

眼前來到一個湖蕩,蘆花翻白,既廣且密,這當是很可疑的地方,可是範圍太大,要找出隱匿其中的人是相當困難的,方玨望著這一大片繞湖的蘆葦,大為躊躇。朝陽已經升起,湖麵粼粼波光有些耀眼。突地,他發現一條蘆浪向右前方延伸,一望而知有人在鑽行,他心中一動,飛快地穿蘆追去。追上了,一看,竟然是“土行仙”,正待出手招呼,“土行仙”回頭以手比口,“噓”了一聲。方玨閉上口,緊隨在“土行仙”身後。不久,“土行仙’’停住身形,用手朝前一指,悄聲道:“可能就在那窩棚裏。”三丈外傍湖邊是有個窩棚,由於蘆葦遮掩,遠處看不出來。這窩棚當是漁家捕魚時過夜用的。方玨打量了一下形勢,道:“前輩,我們如何行動?”“土行仙”沉吟著道:“對方武功太高,動武恐怕救不了人……”

“那該怎麽辦?”

“隻宜智取,隻要能驚走對方,使那鬼女免受糟蹋就行。”

“不能再耽延了,否則……”

驀在此刻,窩棚裏突然傳出一個暴喝的聲音道:“好賤人,你竟然敢……”是“無戒和尚”的聲音,方玨可不再等候“土行仙”用什麽智取了,身形一起,飛撲窩棚,口裏大喝道:“無戒和尚,滾出來屍聲落,人已到了棚外,霸劍隨之出鞘。一條人影從棚後破壁而出,閃電般投入葦叢逸去,可以看出是個光頭,方玨不遑去追,探頭望向棚裏,隻見“南天鬼女”正在整理衣裙,方玨不由脹紅了臉,期期地道:“姑娘……”他實在問不出口。“南天鬼女”邊理衣裙,邊落落大方地道:“沒什麽,謝謝你來得及時。”“土行仙”已到了方玨身後,接口道:“看樣子他是受了傷?”“南天鬼女”道:“不錯,夠他受的了!”方玨驚奇地道:“姑娘不是被他製住了麽?怎會……”“南天鬼女”已理好了衣裙,微微一笑道:“他挾著我飛奔,不知我自解了穴道,到了此地,他……”以下的話不便出口,頓了頓,才又道:“我出其不意,傷了他的雙目。”“土行仙”道:“難怪,不然,以他的身手,是不會鼠竄而逃的。”“南天鬼女”道:“不過,如不是兩位及時而至,後果還真難說,我記下這筆人情?”方玨淡淡地道:“這大可不必,在下想問句話……”

“請講!”

“貴會會主是誰?”

“這個……對不起,我不能奉告。”

方玨吐了口氣,又道:“討債人與貴會之間,是什麽仇怨?”“南天鬼女”搖頭道:“我不知道。”方玨道:“從他的來曆和言語,姑娘多少應該知道些的。”“南天鬼女”抿了抿嘴道:“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們會主定然明白。”問到這裏,似乎再無話可說了,方玨轉頭向“土行仙”道:“前輩,晚輩還要去追他。”“土行仙”道:“那就走吧!”“南天鬼女”抬手道:“慢著!”方玨心頭一動,道:“姑娘還有話說?”“南天鬼女”一副欲言又止之態,似有什麽難於啟齒,最後,搖頭道:“兩位請吧,我沒什麽話說。”方玨劍眉一挑,道:“姑娘不是……”“南天鬼女”粉腮掠過一抹異樣的神色,道:“算了,反正……我記住這筆人情。”方玨吐了口悶氣,偏偏頭,與“土行仙”相偕離開。脫出葦叢,遙遙略見村舍田疇。

“土行仙”道:“無戒和尚雙目受了傷,必走不遠,我們在附近找找看,這是對付他的大好機會,想不到他會吃虧在鬼女手下。”兩人緩緩馳行,方玨道:“前輩還懷疑他是假的‘無戒和尚’麽?”“土行仙”道:“還是很難說!”方玨道:“他不是曾露過一手獨門絕技‘通臂神功’麽?”“土行仙”沉吟著道:“這倒是,不過……你忘了那持有‘骷髏令’的中年女子左研容,曾說找了他十幾年,要了結一段舊案,而他幾句話把她打發走了,女的連說天無眼,又要去查證,我懷疑他不是‘無戒和尚’本人。另外,年齡不符,仍是問題,更可疑的是他殺人先用掌,後用劍,全不合‘無戒和尚’的手法。”

“應該是什麽手法?”

“據傳說,應該是用指,而且必點‘眉心穴’!”

“噢!”

“還有,他不肯展示掌功讓你證實,這內中有文章。”

“對了,‘骷髏令’是怎麽回事?”

“這可就嚇人了,那盒子裏裝的是‘鐵線飛蛇’,不懼刀劍,奇毒無比,能追襲敵人,不中標的不休,隻消被噬上一口,兩個時辰內皮肉爛盡,變成白骨骷髏,誰也不敢招惹。”方玨打了一個寒噤,栗聲道:“世間竟有這等歹毒的東西?”

言談之間,到了村舍附近,向莊稼人一打聽,沒有見到什麽生人經過,兩人無奈,隻好奔回鎮上,還沒岔上官道,見林地中兩條人影對立,一個是須眉俱白的精瘦老者,另一個赫然是“無戒和尚”。方玨目光掃處,激聲道:“他在這裏!”說著就待人林。“土行仙”一把拉住道:“且慢!”方玨道:“為什麽?”一條人影從斜裏閃出,竟然是“無膽書生”胡行宜,方玨大感意外迎上前去,道:“胡兄怎在此地?”“無膽書生”用手朝林中一指,道:“我們隻宜旁觀。”方玨困惑地道:“那位白發老人是誰?”“土行仙”接話道:“看下去你就知道。”就在此刻,白發老人開了口,聲音蒼勁震耳:“你所說的全是實情?”聲音入耳極熟。方玨想起來了,此老便是垂山藤救自己出絕地,聞聲而不見人的老者,也就是“無膽書生”的師父,“空空門”的掌門人,想不到今天會見到此老的廬山真麵目。“土行仙”曾說奉命追查“無戒和尚”,了斷一樁舊案;這就是了。“無戒和尚”沉聲道:“半點沒有虛假!”白發老人道:“既是如此,你可以走了!”“無戒和尚”轉回身。方玨疾掠入場,大喝一聲:“站住!”“無戒和尚”轉回身,栗聲道:“白儒,你為何對本人窮追不舍?”白發老人一晃而沒。方玨這才發現“無戒和尚”雙目紅腫,隻剩下一條細縫,“南天鬼女”的話不假,她傷了他的雙目,而且傷得不輕,他本待要向白發老人見禮,見對方悄然而去,隻好作罷,瞪著“無戒和尚”道:“還是老話一句,在下要證實閣下的掌功。”“無戒和尚”道:“你到底要證明什麽?”方玨心念數轉之後,索性開門見山地道:“聽說閣下傷人時,用的是‘切金掌’。”

“切金掌?”

“不錯!”

“哈哈哈哈……”

“這並沒什麽好笑的。”

“原來你要證實的就是這點,何不早說……”話聲中,右掌徐徐上提平胸,逐漸,齊腕以下,整雙手掌變紅,轉為紫色,看起來十分怕人,口裏又道:“如何,這是否‘切金掌’?”方玨不由怔住了,這並非“切金掌”,“切金掌”是掌呈琥珀色,而對方由紅轉紫,同時運掌的姿勢也完全不一樣。“無戒和尚”收了功,道:“白儒,你滿意了吧?”方玨吐口氣,道:“算揭過了!”“無戒和尚”半閉著眼道:“希望你以後別再和本人作對。”

“很難說!”

“什麽意思?”

“照你今天對待‘南天鬼女’的行為,如果再被在下撞到的話,在下不可能袖手不管。”

“白儒,你幹涉本人的討債行動?”

“殺人與壞人名節是兩回事。”

“你管得了麽?”

“在下不會保留半分力量。”

“很好,咱們以後走著瞧。”說完,轉身離去。

“無膽書生”與“土行仙”趨近前來。方玨忍不住問道;“胡兄,令師與對方的過節抹消了?”“無膽書生”點頭道:“暫時!”這又與“骷髏令”傳人左妍容的情況一樣,方玨劍眉一挑,道:“暫時是什麽意思?”無膽書生”道:“還需要查證對方所說的是真是假。”方玨不舍地道:“對方說了些什麽?”

“無膽書生”歉然地笑了笑,道:“對不起,對方與家師是密談,所談內容小弟無從知悉。”方玨尷尬地笑笑,道:“那就算了。”口裏說,心裏疑念仍然未釋。“無膽書生”換了話題道:“方兄,令郎有下落麽?”方玨神情一黯,道:“毫無端倪,在下真不知如何是好。”歎口氣,又道:“真想不透,對方為何要對無知幼兒下手,既然下了手,必有目的,可是不見對方出麵……”“土行仙”冷沉地道:“對方遲早會出麵的,劫人的目的不外乎要挾。”

就在此刻,一陣瘋狂而淒厲的女子笑聲倏告傳來。三人同感心頭一震,方玨道:“莫非‘無戒和尚’又啟血腥?”“無膽書生”道:“聽聲音是在林外官道上!”方玨咬了咬牙,彈身奔去。

官道上,一個少婦坐在路邊,懷裏橫抱著一個小孩,滿麵淚痕,口裏卻厲笑不止,方玨定睛一望,不由驚魂出了竅,飛快地掠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