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衫中年剛從懷中抽出手,方玨的連鞘劍正好劈到,黑衫中年慘哼一聲,暴退八尺,一個小盒子從手中飛起,一蓬亮閃閃的毒針隨之進發,小盒掉落-丈之外。原來黑衫中年能一發百枚毒針,是利用這小盒的機括。如果方玨出手慢一絲絲,連老學究也得遭殃。黑衫中年腕骨已被砸斷,虛垂著,掉頭就想遁去。方玨當然不會容他走脫,接著左掌揮出,疾勁的掌風卷處,黑衫中年再傳慘哼,剛彈起的身形仆了下去,飄出一丈有多,方玨一個箭步,欺到他身前,揚掌照頭欲擊。老學究忙道:“別殺他!”方玨適時收回了手掌。黑衫中年搖晃著掙起身來,麵色一片淒厲。老學究接著道:“他在山裏,曾把一個女子劈落突岩。”方玨登時殺機大熾,原來瘋女人是被暗算而跌死的,怪不得頭碎額裂,當下鋼牙一挫,道:“說,你為什麽對那失心瘋的女人下毒手?為什麽暗算本人?”黑衫中年獰聲道:“既然落人你小子的手中,殺剮聽便!”老學究寒聲道:“姓龍的,你如果不說的話,想死沒那麽便當。”方玨突地想到“玉羅刹”一再提及叛逆師叔裴震之名,瘋女人也曾提到震哥二字,這姓龍的莫非與裴震有關?心念之中。栗聲道:“你是受什麽人指使殺人?”黑衫中年桀驁地道:“你殺了我,-樣有人會殺你,你活不了多久的。”方玨厲聲道:“你不說?”黑衫中年左手暴揚……方玨凜於對方的淬毒暗器,本能地閃了開去,老學究也同時彈開,想不到黑衫中年這-著是虛勢,乘機閃射而起,落入身後殘垣之內。方玨氣極,大吼-聲:“你飛也飛不了!”隨著掠了去。同-時間,慘號倏傳,方玨到了殘牆之後一看,不由為之氣結,黑衫中年口鼻溢血,業已橫屍。老學究也翻過斷牆,栗聲道:“有人企圖滅口!”方玨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抬起目光,隻見十丈外一條灰影暴閃而沒,身形十分眼熟,脫口大叫道:“灰衣蒙麵人!”隨著話聲,閃電般飛掠追去。這片廢墟,想來是毀於天災地變,範圍很廣,斷瓦殘垣,視線不清,方玨追了一程,再沒發現灰衣蒙麵人的影子,恨恨地又回轉原地。老學究仍在原地沒動,迎著方玨道:“小兄弟,你說灰衣蒙麵人?”

“是的!”

“人呢?”

“兔脫了!”

“對方何故要殺人滅口?”

方玨氣呼呼地道:“不知道,必然是有原因的,記得他曾自認是神劍幫太上護法,老哥,你摸不出他的來路?”老學究搖頭道:“沒辦法,我想不出江湖中有這高身手的人!”話鋒一頓,接著又道:“看來死者也是神劍幫屬下。”方玨激動地道:“殺自己人滅口,的確夠殘忍。”老學究道:“對方必定想掩飾某種秘密,才不惜殺自己人!”方玨望了地上的死屍一眼,吸了口氣,道:“老哥是怎麽到此地來的?”老學究道:“我在半路碰到‘土行仙’,得知你的行蹤,趕到山裏,卻湊巧碰上這姓龍的突襲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我又追蹤他出山,到了這小鎮,曾見你投店,我準備去見你,正碰上他在店房窗外暗算你,所以出聲示警。”方玨咬了咬下唇,道:“老哥,那慘遭暗算的女子,是個失心瘋的女人,被‘玉羅刹’囚禁在屋子後麵的山洞裏,是我無意中放了她……”

“噢!”

“老哥知道那瘋女人與‘玉羅刹’是什麽關係?”

“這卻是不知道。”

方玨低頭沉思,想對這件事分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兩人身畔不遠,突然多出一個人,是個中年女子,不知是如何來的,夜暗中,仍隱約可見其冷豔,老學究首先發覺,心頭大震,驚“咦”了一聲,脫口道:“芳駕是誰?”方玨猛抬頭,目光一掃,大感意外地道;“姑姑,是您!”這鬼魅般現身的女子,赫然是方玨的姑母南宮芳婷。她此刻的臉色很難看,聞言之下,隻冷哼了一聲,並不開口。方玨下意識地一陣忐忑,他直覺地感到姑姑此來,不是為了瘋女子的事,就是為了李筱娟,難道李筱娟也發生了意外?老學究驚奇地道:“這位……是你的姑姑?沒聽小兄弟提起過……”方玨當然不能抖露南宮芳婷的身分,含糊地“唔”了一聲,引介道:“姑姑,這位是侄兒的忘年交‘老學究’!”老學究拱手道:“幸會!”南宮芳婷眸中倏射奇芒,直照在老學究麵上,久久才道:“老學究?”老學究訕訕一笑,道:“無名小卒,芳駕可能沒聽說過。”南宮芳婷目光未移,冷冷地道:“如果我眼力不失誤的話,閣下當是易容的高手!”老學究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期期不能出聲。方玨大為震驚,照這麽說來,老學究展示的並非本來麵目,是易了容的,這倒是從未想到過的事,心念之中,星目大睜,凝望著老學究道:“老哥,你真是易了容的?”老學究無言地點點頭。南宮芳婷冷漠地道:“方玨,你不知道?”方玨道:“侄兒沒想到過,根本看不出來。”南宮芳婷道:“你交友得謹慎,怎可與來曆不明的人來往。”這話使老學究大為難堪,也深深刺傷了他的心,勉強笑笑,道;“芳駕說的是,不過……武林人常常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有時是情非得已,相交以心,不在乎外表……”南宮芳婷不客氣地道:“朋友有很多種,如果是相交以心的朋友,就該相見以誠!”方玨怕老學究的麵子掛不住,同時雙方自結識以來,老學究從沒失義的地方,而且他自己也沒曾坦白告訴過對方自己的身世,若說誠,自己首先便虧欠人,他確信情非得已四個字,當下忙轉圓道:“姑姑,侄兒與這位老哥,的確是情深義重的至交,侄兒絕不懷疑。”南宮芳婷淡淡地道,“那是你們雙方的事,我……有話要對你私人談談。”老學究可相當知趣,立即道:“如此,老夫暫時回避!”說著,彈身離開。方玨感到一陣歉疚。南宮芳婷掃了地上的屍體一眼,道:“死的是誰?”方玨道:“據老學究指認,他叫‘無常客’龍森。”

“怎麽死的?”

“被他的同路人滅口!”

“滅口,為什麽?”

“還不大清楚!”

南宮芳婷略一沉吟,板起麵孔道:“我有句話問你,可不許騙我。”方玨心頭一動,道:“姑姑,請講!”南宮芳婷一字一句地道:“你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劍’裴震的傳人?”方玨目芒一閃,道:“姑姑為什麽問這個?”

“當然有道理!”

“不是!”

“真的不是?”

“侄兒絕對不敢瞞騙姑姑,真的不是。”

“那你是‘武林至尊’古立人的傳人不假?”

“是的,侄兒在第一次見麵時就已說過了。”

“那裴震現在何處?”

“不知道生死下落,侄兒正在查訪!”

“他是你師叔?”

“是的,他也是師門叛徒,侄兒秉承先師遺命,清理門戶,實際上侄兒根本沒見過他的廬山真麵目。”南宮芳婷容色稍緩,但隨即又沉重地道:“你知道你在‘玉羅刹’隱居之外,放走的瘋女人是誰?”方玨星目一亮道:“不知道,侄兒正要請問。”南宮芳婷喘了口氣,道:“她是‘玉羅刹’的女兒。”方玨為之心頭劇震,栗聲道:“她……是‘玉羅刹’的女兒?”

“不錯!”

“為什麽遭囚禁?”

“這就扯到了裴震……”的恩怨。……你說的灰衣蒙麵人,就是上次搶走‘王者之劍’的那個人?”

“是的!”

“他是什麽身分?”

“該幫的太上護法,來曆不詳。”

“好,我得趕去見‘玉羅刹’,容後再見!”

“姑姑珍重!”

南宮芳婷閃身而逝。方玨目送他姑姑離去之後,又拿起鳳釵仔細端詳,這鳳釵製作得十分精巧,是金絲編織,看來不是普通人家之物,他想:“現在算是訂了終身,可是李筱娟人在何處?會不會發生意外?……”呆了一陣,心念又回到灰衣蒙麵人身上。灰衣蒙麵人不惜殺自己人滅口,企圖掩飾什麽?死者為什麽先暗算瘋女人,然後又暗算自己?除了因為“王者之劍”的公案,自己與神劍幫並無深仇大怨?神劍幫幫主是誰?為什麽能掩盡江湖人的耳目?

他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便把鳳釵小心地貼身藏好,準備離開。突地,他感到右胸一痛一麻,不由駭然大震,這分明是劇毒的暗器,是什麽人出手暗算?眼前隻有一具死屍,死了的人當然不會再出手。用手一摸,濕濕地,已然見了血,目光四下掃瞄,卻不見人。

他仗著曾服食過“巫山神女”所賜的“毒龍丹”,本身已具備避毒之能,是以明知中毒,並不驚恐。風聲微動,他連意念都不及轉,下盤已被掃中,“砰”然栽了下去,就在他栽下去的同時,本來已死了老半天的“無常客”龍森,突地蹦了起來,口裏發出一長串刺耳的笑聲。死人會複活,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方玨挺身站起。“無常客”龍森電閃而去。方玨窒在當場,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太意外,使他一下子回不過意來,對方分明口鼻溢血而死,怎麽會複活?裝死,並非滅口,除了這,別無解釋。無疑地,他們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全被對方聽去了,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但這事奇得離了譜。一條人影遠遠奔來,方玨看出是老學究,不由心中一動,照姑姑的說法,老學究是易了容的,那他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掩真麵目?雖然他竭力想不介意,但人就是人,人性上有其弱點,不免還是在心上打了一個結。老學究來到身前,道:“你姑姑走了?”方玨點點頭,道:“是的!”老學究目光一轉,道:“咦!地上的屍體呢!”方玨苦苦一笑,道,“走了!”老學究怔了怔,突地頓腳道:“該死,我竟然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