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玨大吃一驚,回身一望,赫然是父執“土行仙”,忙施禮道:“前輩怎麽也來了?”

“追你呀!”

“有事麽?”

“當然有事,我們可能走岔了,老夫昨晚便已到達。”

“噢,請問什麽事?”

“我得到一個消息,神劍幫抓了個妞兒,準備以之作為人質,迫你上門。”

方玨心裏一動,道:“可巧,晚輩也聽到了這消息。”“土行仙”道:“你是怎麽聽到的?”方玨把路邊小店中聽兩個江湖漢子談話的經過說了一遍之後,道:“前輩可曾聽說那女子是誰?”“土行仙”搖頭道:“沒提名字,僅僅聽說那妞兒是你未來的媳婦。”方玨心頭一震,脫口道:“是李筱娟!”

“土行仙”驚聲道:“她是你媳婦?”方玨登時惶急萬分,咬咬牙,道:“容以後奉告,此中情形頗為曲折,晚輩想闖該幫總舵要人。”“土行仙”大叫道,“什麽,你要闖神劍幫總壇?”

“是的,勢在必行。”

“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不見得吧?”

“土行仙”沉聲道:“神劍幫總舵不殊龍潭虎穴,高手如雲,幫主是誰,到目前還是個謎,而且對方逮住那妞兒的目的,就是要迫你出麵,不但布置了圈套在等你鑽……”說著,用手一指,道:“我們到那邊隱僻處再談,路上太顯眼。”兩人離開大路,奔到不遠的樹叢中。方玨激動地道:“不管有多險惡.晚輩非去不可。”“土行仙”正色道:“這地區可說是神劍幫的心髒地帶,幾十裏範圍之內,恐怕飛鳥也無法遁形,現在我們無疑地已在對方監視之下,你剛才說小店裏的事,那兩名漢子分明就是密探,故意傳話給你的……”方玨劍眉-挑,道:“何以見得?”“土行仙”撇了撇嘴,道:“你身手固然高超,但經驗還不足,試想,在這地區之內,準敢談論神劍幫的事?再就是神劍幫行動時,能讓外人在-旁觀看?最明顯一點,你這身裝扮與長相,江湖中沒第二人,除了瞎子才認不出你是白儒。”一席話說得方玨啞口無言,的確,薑是老的辣,這些顯而易見的道理,事先就一點也沒想到。“土行仙”接下去道:“一個有為的武士,必須智勇兼備,在不失原則之下,應該鬥智為上,鬥力次之,若單憑武技。便是匹夫之勇了。”方玨期期地道:“照前輩這麽一說,晚輩隻有逃避了?”

“不。麵對現實。把險惡減少到最低限度,成算提高,這就要用智了。”

“用智?”

“唔!”

“如何用法?”

“首先,你必須掩去本來麵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前輩的意思,要晚輩易容改裝?”

“正是這句話!”

“大丈夫明來明往,那樣豈不失了武士風度?”

“土行仙”打了個哈哈道:“小子,你目的是救人,還是要表現風度?天下沒有萬人敵,等你被製了在地上學狗爬。人也救不了,風度何在?你並非是掩藏真麵目去做見不得人的事,隻是不得已而為之,這與武上風度何損?人格何傷?”方玨深深透了口氣,老偷兒說的可是情在理中,當下期期地道:“晚輩對易容是外行,而且,易了容也未見得就能進入對方的總壇……”“土行仙”笑笑道:“一切聽我的,由我來安排,我們乘夜先到一個地方,安排行動。”方玨望了望逐漸昏暗的天色,道:“現在就走麽?”“土行仙”點頭道:“當然,你保持距離,隨在老夫之後,采最快速的行動,隨時留意莫被人盯上了梢。”

於是,“土行仙”在前,方玨在後,保持了不脫視線的距離,越野奔去,“土行仙”功力雖不及方玨。但身法可是他的絕技,奔行起來宛若一縷淡煙,方玨出全力才能不脫視線。而他的進行方向不斷改變-般尋常的高手是無法追蹤的。方玨大為心折-個時辰之後,來到一座大廟,兩人從後牆翻越而人,“土行仙”對此地,十分熟,左折右彎,眼前出現-座寶塔。“土行仙”在塔門上輕叩了數下,塔門開啟,應門的是個駝背老人,“土行仙”迅速地拉方玨進入塔中,塔門隨掩,略不稍停,循著螺旋形的階級,直登頂層,“土行仙”分別在各窗口向外探視了一陣,才吐了口氣,道:“坐下談!”方玨席地坐下,心頭困惑不已。駝背老人走了進來,手裏提著-盞罩了黑布的燈籠,放在地上,昏暗的燈光僅僅能照亮這六尺不到的鬥室。“土行仙”嘻嘻-笑道:“先弄些酒來潤潤喉嚨,我們從長計議!”駝背老人片言不發,退了下去。方玨忍不住道:“這老駝子是何許人物?”“上行仙”神秘地笑笑道:“等會你就知道。”方玨相當納悶,不久,老駝子搬了酒菜上來,就地上-擺。“土行仙”似餓極了,迫不及待地撕下一隻風幹雞腿便啃。老駝子挺了挺腰,直起來,他不駝了,用手在臉上一抹,現出本來麵目。方玨不由“啊”了一聲,老駝子赫然就是在新野範家堡,假扮五嶽大帝的“影子人”孟先。孟先喘口氣,衝著方玨笑了笑,就地坐下,斟上了三碗酒,道:“將就湊合著吃吧!”“土行仙”端起碗,一口氣喝光,咂了咂舌頭,開口道:“我說第二的,我們過了酒癮之後,就去辦事!”孟先道,“辦什麽事?”“土行仙”自己倒了酒,呷一口,才道:“路上再告訴你,現在隻管吃。”吃喝了一陣之後,“土行仙”拍拍肚皮,道:“成了,第二的,我倆去辦事!”說著,又向方玨道:“你好好呆在這裏,別離開,一切順利的話,明晚便可行事。”方玨皺眉說:“要等明晚?”“土行仙”道:“這是急不來的,多一分考慮,便多一層勝算!”兩個空空妙的人物下塔徑去。方玨熄了燈,靠牆休息,除了等,他別無他法。

第二天的晌午,“土行仙”與“影子人”孟先才再度出現,一夜半天,在方玨的感覺上有一年那麽長。“土行仙”打了個嗬欠,把帶鏟頭的杖朝角落一摔,坐了下來。孟先把一大包東西朝方玨腳前一丟,也坐了下來,開口道:“老大,由你來說吧!”“土行仙”從懷中取出一團揉皺了的紙,攤開,上麵圈圈點點連著線條,原來是一張圖,叫方玨靠近,然後照圖一指點,方玨聚精會神地聽著,一牢記心頭,解說完了之後,“土行仙”抬頭沉聲道:“今晚行事,行動的步驟,等飯後再告訴你。”

湖水河流交錯中,有一座巨莊,這便是神劍幫總舵所在地。斷黑不久,一輛篷車直駛莊前,駕車的是個半百老者。四名武士迎了上前,其中之一大聲道:“李老頭,你怎麽不守規矩?”老頭像是喝醉了,舌頭轉動不靈,吐語不清地道:“什麽規矩?”

“好哇!看來你黃湯灌得不少,連規矩都忘了,送糧是在白天,誰要你晚上來,現在已經宵禁了。”

“啊!啊!老大們,通融一次,老伴生病,請先生耽誤了時間,所以晚了,總不成要我把這一大車糧食再拖回去?”

“上麵責怪誰擔代?”

“老大,下不為例,我……會向管事的解說,改日……請四位喝兩杯,如何?”

“好吧,可不許有第二次了,進去吧!”“謝了,老大們!”

吆喝一陣,篷車進入莊門,偏向右,越過廣場,進入一個小院,在一排屋子前停了下來,老頭跳下車,口裏嘟噥道:“廟裏管塔的駝子無緣無故請我喝上這頓酒,把送糧的時間給耽誤了,準得吃管事的一頓排頭。”兩名巡弋的武土走了過來,一個道,“怎麽這時候送糧來?”老頭賠著笑臉道:“爺們,有事耽誤了!”另一名武士道:“李老頭,你知道犯禁了麽?”老頭哈腰道:“是,是,請多擔代,下次不敢。”兩武士掀起車篷一角,看了看,舉步走開。老頭走到排屋居中的一間,敲門道:“管事大爺,請收糧!”屋裏一個粗暴的聲音道:“怎麽搞的,這時候送糧來,你找死不成?”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幽靈般從車篷裏鑽出來,左右一顧盼,無聲無息地朝小院角門逸去。角門裏又是一重院落,神秘人影迅快地隱在門邊暗處。兩名武士在院子的兩端走動,院角的屋子裏傳出陣陣低語聲,窗紙上映出晃動的人影。一名武士走近角門旁,一條人影閃電般撲出,那武士悶嗥了半聲,被倒拖了進入暗中,另一名武士發覺情況有異,喝問道:“王二虎,怎麽回事?”說著,大步走了過來,到了角門附近,口裏又道:“王二虎,你搗什麽……”話聲未完,一隻怪手從後扼住他的咽喉,連哼都沒哼一聲,又被倒拖入暗中,片刻之後,一條人影鬼魅般穿過院子,從側方甬道邊消失。

這裏是第三重院落,正屋居中,是一間大廳,高懸著“刑堂”二字匾額,沒有燈,顯得有些陰森。四名執劍武士左右各二,站立在廳門外的階沿邊。一條人影從容走近。

“什麽人?”

沉喝聲中,四武士湧身上前,那人影兀立不動,這時,可以隱約看出是個虯須繞頰的黑袍老者。四武士看清了來人,齊齊躬身,恭謹地道:“參見分壇主!”黑袍老者擺了擺手,算是答禮。四武士之一道:“分壇主什麽時候回到總壇的?”黑袍老者操著略帶沙啞的聲音道:“下午才到,本座有要事跟你們堂主商量。”

“這……堂主正在查監。”

黑袍老者“噢”了-聲道:“時限所迫,本座不能久等,你快去通報!”那武士遲疑了片刻,無可奈何地道:“請分舵主稍候!”說完,打了一躬,轉身進入刑堂。黑袍老者出手如電,點倒了三名武士,迅速地拖到院角的花樹之後,然後閃身進入刑堂,案桌橫在-邊,地上露出一個方孔,黑袍老者毫不遲疑地進入方孔,穿過一條甬道,眼前是一道半開的鐵柵,柵門上方吊了盞燈籠。一個粗暴的聲音傳了出來:“胡說,趙分舵主重病垂危,總舵今天才派人去接替他的職位,你是見了鬼了……嗯!不對,這其中有蹊蹺,你馬上出去穩住他。”

“遵命。”

那傳報的武士疾步走出地牢,剛到門外,脅下-麻,栽了下去。

“什麽事?”暴喝聲中,一個麵目猙獰的中年搶步到了牢門邊,他就是神劍幫的刑堂堂主鄧昆生。黑袍老者閃身出現門外。鄧昆生驚震莫名地道:“你……真的是趙分舵主?”

“唔!”

“此地是密牢,趙分舵主怎幹犯禁令……”

“有急事!”

“你……沒病?”

黑袍老者哈哈-笑道:“鄧昆生,我好得很!”鄧昆生聽出聲音不對,大喝-聲:“奸細!”伸手去拉動門邊-條繩索。黑袍老者彈身迫上,-掌切了出去,鄧昆生揚手反擊,“哇”地一聲慘叫,可臂齊肘被切落,人也栽了下去。

“你……你是誰?”

“白儒!”

“白……儒?”

“不錯,你死了可做個明白鬼。”

這黑袍老者正是方玨喬裝的。方玨再加一掌,半聲慘嗥,鄧昆生再也不動了,方玨心急如焚,因為他看到鄧昆生剛才已拉動了警鈴,疾步走向靠角落的木床。**是個女子,披頭散發,被單蓋住了半個臉,心念一轉,將就用被單包起那個女子,一把挾起,往外便走。脫出地牢出口,一看,不由驚魂出竅。刑堂外麵,燈球照如白晝,人影幢幢,他已經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