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行仙”搖頭道:“別人的家務事,老夫無法置喙。你……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方玨道:“因為這關係到裴震的下落與作為,也關係到晚輩切身的利害。”“土行仙”困惑地道:“怎麽又扯上了天下第一劍裴震?”方玨想了想,道:“這當中關係錯綜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說清楚的,等晚輩找出端倪再為奉告,目前必須查證的有三點……”“土行仙”道:“哪三點?”略作躊躇,方玨道:“這是晚輩根據情況的發展所做的推論,可能性極大。第一,‘靈羽婆婆’的兒子李凡的死因。第二,李筱娟的正確身世。第三,‘金鳳女’與裴震之間,是否有某種關係存在。”

“土行仙”睜大了眼。驚震地道:“這是什麽怪想法,老夫完全不懂。”方玨輕輕一錯牙,道:“如果能找到家姑南宮芳婷,也許能有些線索,當然,最好是向‘金鳳女’當麵查詢。”“土行仙”喘口氣,作色道:“什麽,你管你的丈母娘叫‘金鳳女’?”苦苦一笑,方玨道:“這婚姻本是一出沒演完的鬧劇,在稱呼上……”

“你小子準備否決這婚事?”

“情非得已,不得不然。”

“這不是鬧劇,雙方長輩都慎重其事,問題在於李筱娟何以突然改變主意,而在洞房之夕逃婚出走。”

“她留字說得很明白……”

“這中間有蹊蹺。”

“何以見得?”

“當事情發生那晚,後花園留有靴印,而李府中沒有穿靴子的人,這說明是外人有所圖謀。”

“母女既已見過麵,她為什麽不說?”

“嗨!難就難在她不肯開口說出實情。”

“外遇,心有所屬?”

“你為什麽這樣想?”

“難道還有更好的解釋?”

“哼!這……是有可能。”

“也許全不是這回事。”

“咦!你今天有點語無倫次!”

“等謎底揭開了就知道。”

“土行仙”端起酒杯,想喝,又放下,翻眼道:“讓你這一攪,連喝酒的興致都沒有了,小子,你說要找你姑姑?”方玨道:“是的,前輩知道她的行蹤?”“土行仙”手撚著胡子道:“她跟你丈母娘一道去伏牛山,求見-位隱遁不出的武林異人,解開李筱娟心誌失常之謎。”方玨劍眉一緊,道:“伏牛山什麽地方?”

“子午穀!”

“子午穀?”

“不錯,在伏牛山主峰之南,那穀道整天都被霧氣封鎖,隻每日子午二時霧氣散開,可辨穀道,除了這兩個時辰。全被濃霧蔽障,目力再好也看不出三尺遠,可以說矚麵不見人。”

“這倒是罕聞……”

“天生的絕地。”

“那位異人是誰?”

“傳說是一甲子失蹤的‘天機子’,但沒誰見過。”

“天機子……長於什麽?”

“據說是上曉天文,下知地理,中通江湖上一切旁門雜學,可以算得上是武林中前無古人的淵博奇士。”

方玨又困惑了,到底“金鳳女”的行動是真還是假?如果是真,那自己原來的推斷便錯誤了。如果是假,其中便大有文章,“天機子”隱居子午穀僅是傳聞,姑姑與她相伴,的確非常危險,如伴虎行,因為裴震是姑姑殺夫的仇人,如果乘機製造-個意外,將是死無對證的事。心念之中,道:“晚輩也去見識-番那位不世出的異人。”“土行仙”深深望了方玨-眼,道:“去趕熱鬧?”

“這……想增加點閱曆。”

“嗯!對了,你剛才說,孟先那不肖徒弟李小虎,是送什麽來著?”

“無極寶典!”

“五嶽大帝的遺物?”

“是的!”

“奇怪,這類東西,武林人不惜冒生命之險以求,既然到了手,又自動交出來,大悖常情,其中可能另有文章,你把經過詳情再說一遍!”方玨把葛祖蔭騙他去救馬月嬌,結果是盜竊寶典的經過說了一遍。“土行仙”沉吟著道:“隻有兩個可能!……”方玨心中一動,道:“哪兩個可能?”“土行仙”道:“第一個可能,東西被掉了包,送回的是贗品……”

“晚輩仔細審視過,不像是贗品,第二呢?”

“第二個可能,對方照抄了一份,效用相同,樂得不跟你結仇。”

“對,這非常可能,晚輩先沒想到這點。”

“你準備把它怎麽辦?”

“送回去,晚輩答應過‘五嶽大帝’的侍僮鮑承宗一定代他找回。”

“很好。那該先送回去,以免節外生枝,再丟了的話,找回便難了。”

方玨頷首道:“前輩說的是,此去伏牛山,荊山是必經之地,多繞個彎無所謂。”“土行仙”道:“那你就上路吧,耽擱久了,可能錯過你姑姑她們。”方玨離座道:“晚輩告辭!”

輕車熟路,方玨又來到那原始秘穀,毫無阻滯地直趨石屋。目光掃處,不由心頭劇震,木住了,石屋已被夷平,成了一堆亂石。是誰的傑作?老人鮑承宗是否已遭了毒手?方玨窒在當場,身軀簌簌抖個不住。這地方是葛祖蔭發現的,江湖中可能沒幾人知道,而葛祖蔭卻自動交回了“無極寶典”,難道又是一個陰謀?木立了半晌,方玨挪動腳步,搜查現場,希望能發現些蛛絲馬跡。繞著石堆轉了一圈,突然發現石縫中露出一片衣角,登時血行加速,情緒沸騰,用手搬挪石塊,慢慢,露出了手、腳、頭、全身。驚叫一聲,方玨雙目盡赤,被埋在石堆中的赫然正是老人鮑承宗,全身血汙狼藉,劍創累累,像一張張小兒的嘴。老人功力不弱,是誰殺害了他?老人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方玨心頭“咚”地一震,俯身探索,心頭微溫,竟然還沒斷氣,當下抱起老人,放到平坦之處,然後用右掌貼上老人的“命門”,以本身真元,徐徐迫入。不久,老人胸部開始起伏,有了呼吸,方玨加緊迫人真元,盞茶工夫之後,老人居然睜開了眼,但已失了神,方玨盡量抑製情緒,輕喚道:“鮑前輩……鮑前輩,發生了什麽事?”老人目珠慢慢轉動,口唇連連張閹,方玨一麵灌注真元,一麵連連呼喚。老人終於吐出了細如蚊蚋的聲音:“你……你是……”

“晚輩白儒方玨!”

“唔!白……儒……”

“晚輩已經得回了‘無極寶典’屍

老人麵皮一陣**,似乎相當激動,聲音也大了些,斷續地道:“得回……寶典……啊!謝少俠……”方玨收了手,取出寶典,展示在老人眼前。老人張大了口,手抬起,又無力地放下,方玨知道他的意思。逐頁翻給老人看,老人看完之後,麵皮起了抽扭,乏力但激動地道:“這……隻有一半,是……雜學,重要的部分……已經……不在了!”方玨激憤填膺,仔細審視最後一頁的封皮,果然發現被拆的痕跡,很巧妙,看來像原本就這麽多,不說破根本看不出來,他立即恍悟了葛祖蔭的用心,殺害了老人,然後把殘缺的寶典交回,重要部分沒有了,雜學部分可以抄留一部,他保留的仍然完整,老人被殺,死無對證,又可免去自己向他尋仇,這種居心太可怕了。心念之中,栗聲道:“鮑前輩,誰……下的手?”老人喘著氣道:“是……天下第-劍……劍,裴……震!”方玨像觸電似地一震,狂聲道:“裴震?”

“不……錯,是裴震!”

“鮑前輩認識他?”

“他……自己報的名……劍術……切金掌足以證明。”

“切金掌”是師門絕學,這一點絕對假不了,方玨激越欲狂。老人拚命地掙紮著發出聲音道:“老夫……愧未能……保全主人遺物,少俠……務必奪回……老夫不……行了,寶典奉贈少俠……”喉頭痰湧。方玨大急,忙又附掌向老人“命門”,但,回天乏術,老人頭一偏,死了。想不到下手的會是裴震,方玨木坐地上,全身的血管像是要爆裂開來,裴震不但是師門大逆,也是武林惡魔,如不除去,是無天理。情況更趨複雜了,東西是葛祖蔭與馬月嬌取去的,下手殺人的怎會是裴震呢?記得裴震詐死是葛祖蔭點破的,照理,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任何關係,這件事實在令人莫測。“三才門”門主,是否裴震的化身?隻有趕快設法找到“金鳳女”,也許能因一個謎底的揭開而澄清所有的懸疑。他收起了那半本寶典,動手掩埋了老人,然後撲奔伏牛山。

伏牛山,層巒疊嶂,險峻叢雜。這一天,方玨登上了主峰,照“土行仙”的說法,“子午穀”在主峰之南,但主峰綿亙數百裏,要想從其中找出一個傳說中的穀道,實在不容易。“子午穀”每天子午二時開朗,其餘時辰,都在濃霧封鎖之中,子時是夜晚,山裏到處煙嵐氤氳,當然不必去管它,要想找,得在日間。此刻,已過了午時,方玨專注有霧氣的峰穀,攀山越嶺奔馳了數十裏,沒有發現任何類似子午穀的地方。當然。他不一定非找到不可,找不到,可以回頭再赴襄陽李宅等待,所慮的是怕姑姑南宮芳婷萬-發生意外,因為她與裴震之間有不解的血仇.她是“血牡丹”的傳人,功力並非泛泛,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日薄西山,奔馳了近百裏山地,暝氣四起,峰嶺澗穀全浸在煙嵐中,要找有霧氣的山穀已經不可能了,一眼望去,盡是迷茫。方玨在-處山脊上停了下來,心頭感到無比沮喪,事先沒考慮周詳,等於白費力氣,他倚著一個背風的岩壁坐下,腦海裏有些空洞洞的。突地,他發覺似乎有東西移近,不禁心頭-動,本能地手按劍柄。一個聲音道:“怎麽會是你?”人隨聲現,來的竟然是南宮芳婷、方玨狂喜過望,站起身歡然叫了一聲:“姑姑!”南宮芳婷興奮地道:“我老遠發現山脊上有白影移動,才找了來,想不到是你,你怎麽會到山中來?”方玨吐了口氣,道:“是‘土行仙’告訴我你們的行蹤,‘金鳳女’前輩呢?”

“進穀去了!”

“子午穀?”

“嗯!今天午時進去的。”

“那穀在什麽方位?”

“往前登上前麵的峰頭便可看到。”

“穀裏隱居的真是‘天機子’?”

“不知道,我與你丈母娘約好,如她在半夜子時不出穀,我便進去找她,你有筱娟的消息麽?”

一提到李筱娟,方玨便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咬咬牙,道:“沒有!”南宮芳婷沉重地道:“怪事,她完全不承認關於‘三才門’這回事,也否認傷過她娘,我完全迷糊了……”方玨聲音帶激地道:“姑姑,我先告訴您一件事……”南宮芳婷目芒-閃,道:“什麽事?”方玨把在“三才門”秘舵地下室的遭遇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道:“那莊宅是她母女縱火焚燒的,為什麽?”南宮芳婷震驚無比,好半晌才道:“竟有這樣的詭譎怪事?”

“若非身經,我也不敢相信。”

“她母女焚莊,是你丈母娘想證實筱娟的離奇遭遇,在搜索無所獲的情況下采取的行動,想不到你會被困在地下室中……”說著,聲音突然轉厲道:“這麽說,裴震那惡魔真的沒死?”

“毫無疑義。”

“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他。”

“姑姑,我巴巴地趕來,是為了證實一個可怕的謎……”

“什麽可怕的謎?”

“請姑姑先回答侄兒幾個問題。”

“說吧。”

“筱娟的父親李凡是怎麽死的?”

南宮芳婷雙目大張,棱芒閃閃地道:“你為什麽要問這個?”方玨道:“這關係非常重大。”南宮芳婷錯愕地望著方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