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憶鳳默然了片刻,突地栗聲道:“好,你去愛他吧!我不會阻止。”“玉琶妖姬”被這意外的話驚得一怔,錯愕地道:“你……什麽意思?”邱憶鳳發出一陣淒厲的笑聲,道:“柳香娥,我說的是真話,我不想繼續這樁痛苦的婚姻。”“玉琶妖姬”脫口道:“你們之間……沒有感情?”邱憶鳳不假思索地道:“你說對了,我與白儒的結合是-項錯誤!”三才門主顫聲大叫道:“憶鳳,你……胡來!”邱憶鳳不理三才門主,繼續向“玉琶妖姬”道:“你可以走了!”三才門主怒叫道:“不行,我要廢了她!”邱憶鳳充耳不聞,揮手道:“你走!”“玉琶妖姬”驚愕莫名地深深瞄了邱憶鳳-眼,轉身移步。三才門主渾身疾顫,目爆寒芒,身形-動:邱憶鳳閃電般橫身-攔,顫抖著聲音道:“讓她走!”三才門主暴怒道:“你……你瘋了……”“玉琶妖姬”身形突地加快,眨眼無蹤。方玨在暗中跡近發狂,幾乎站立不穩。邱憶鳳突地跪了下去,激憤又帶悲傷地道:“爹,女兒在此叩謝養育之恩,這是最後-次稱您為爹……”三才門主身形打了一個踉蹌,臉孔頓起抽扭。邱憶鳳接下去道:“從今以後,永斷葛藤!”三才門主手扶額角,激越地道:“憶鳳,我……自知鑄了大錯,難辭其咎,但我對你……一直視同親生……”邱憶鳳咬著牙,帶著哭音道:“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我不敢言恨!”說著,再拜而起。三才門主身心搖搖欲倒。淒聲道:“憶鳳,你……真的這樣狠心,一刀斬盡二十年的情分……憶鳳,你就不能原諒為父的這一錯失麽?”邱憶鳳連連咬牙,久久才發出聲音道:“我娘……含恨忍辱而死。屍骨未寒,我姐姐,截發離家而去,李門……已經是家破人亡,我是李家的骨肉,我……能不傷心?能不恨?可是……我又怎麽恨?”說完,掩麵疾奔而去。方玨想去追,但兩隻腳像生了根,挪不動。三才門主揚起手,想叫,又放下,喃喃自語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夢,到頭來還是夢,我得到的是什麽?人,做錯了事,走錯了路,是應該付出代價的。……憶鳳,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隻恨我自己。”說完,仰天歎了口氣,蹣跚而去。方玨現身,走到三才門主原來立足的地方,心思仍然是一片狂亂,一曲已終,但還沒落幕。邱憶鳳與三才門主的父女關係算是結束了,以後呢?

一陣淡淡的幽香沁入鼻孔,方玨不由心中一動,一個紅豔豔的倩影俏立在身前,方玨驚聲道:“是你!”赫然是“玉琶妖姬”柳香娥去而複返。“玉琶妖姬”嬌脆地笑了一聲,道:“我離開時,發現你隱在一側,所以我沒真的走。”

“噢!”

“你為什麽不現身跟妻子相見?”

“……”

“你不喜歡她?”

“香娥,這不幹你事。”

“好,不談她,玨哥,我先謝謝你挽回了我的生命。”

“對了,那玉如意呢?”

“你不是留言,交給那老人麽?正巧你那朋友中途折返……”

“你交給他了?”

“唔!我直接交給他了,不然,我哪來的琵琶。”

“那好,你怎會到這裏來?”

“玉琶妖姬”做出了一個迷人的姿態,吐氣如蘭地道:“我的傷好了之後,知道你已離我而去,當時我很難過,想找你,卻不知道你去了何方,於是,我就瞎闖,結果還是找到了你,真是天從人願。”說著,又嫣然一笑,接下去道:“你那嶽丈怎麽回事?”方玨沉下臉道;“不談他!”“玉琶妖姬”怔了怔,又回複春花也似的笑容,道:“好,不談!”說著,向方玨挪近了些,吐氣如蘭地又道:“玨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坦白告訴我……”方玨下意識地心頭一蕩,道:“什麽問題?”“玉琶妖姬”仰起臉道:“你喜歡我嗎?”不出所料,她真的提出了這難堪的問題,方玨登時麵熱心跳,並非惑於她的美豔,而是感於她一再表現的癡情,若說不喜歡,那是違心之論,如果說喜歡,勢將情孽牽纏,而自己是有了妻室的人。“玉琶妖姬”又道:“玨哥,回答我,是或否,不要勉強,說出你的心意。”方玨無可奈何,期期地道:“香娥,我……是喜歡你……”“玉琶妖姬”捉住方玨的手,喜孜孜地道:“真的?”

“是真的,不過……”

“不過什麽?”

“你知道我是成過親的人。”

“這有什麽關係,我並不要名分。”

“你是說……”

“玉琶妖姬”收斂了媚態,幽幽地道:“我隻要得你這句話,便心滿意足了,我……明知愛上你是春繭自縛,但我情不自禁,我……生平第一次真正愛上一個人,我交付了我的心,玨哥,希望你能珍惜小妹這顆癡心,永遠地……行麽?”方玨有些意亂情迷,如果說他真正對一個女人生情,眼前的“玉琶妖姬”是第一人,以往對黃蕙芬、李筱娟、邱憶鳳等,感情是在若有若無之間,沒有深切的感受,心念之間,脫口道:“我們相識未免太遲了些!”“玉琶妖姬”扭轉嬌軀,緊靠在方玨胸前,夢囈般地道:“不遲,並不太遲!”軟玉溫香,方玨不自禁地用手摟住她,舌頭打著顫道:“香娥,是遲了,我沒……什麽東西好給你。”“玉琶妖姬”道:“我不需要得回什麽,我隻想付出,你能接受,這便是代價。”款款癡情語,方玨陶醉了,但陶醉中夾著一絲痛苦,他不是登徒子之流,他仍有理智,他已沒有資格再對任何女子用情,不管怎樣,他已使君有婦。一聲幹咳,驚醒了無垠的綺夢,兩人霍地分開。不速而至的竟然是“土行仙”。方玨麵上-陣燥熱,作了一揖,訕訕地道:“原來是前輩,您好!”“土行仙”冷哼了一聲,目芒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半晌才道:“小子,你真使人齒冷!”方玨打了一個嗝,尷尬至極地道:“前輩,晚輩……並沒有做什麽……”“土行仙”瞪眼道:“那是老夫眼瞎,看錯了?”“玉琶妖姬”冷冷接口道:“情有所不能自禁,但求心中無愧,眼見未必是真,閣下又何必責人太苛?”說完,撇了撇嘴。“土行仙”喘口氣,道:”柳香娥,你的門齒倒是滿利的!”“玉琶妖姬”滿無所謂地道:“閣下就是鼎鼎大名的神偷‘土行仙’?”“土行仙”目芒-閃,道:“不錯,老夫正是!”說完,又凝視著方玨,嚴峻地道:“方玨,想想你的出身,你不想身敗名裂,羞辱先人吧?”打了一個冷顫,方玨輕輕一錯牙,道:“晚輩有分寸的。”“土行仙”似乎動了真怒,氣呼呼地道:“希望你不會玩火自焚。”“玉琶妖姬”微哼了一聲,道:“我不是火,方玨也非玩火的人。”方玨緊接道:“發乎情,止乎禮,這點晚輩省得的。”“土行仙”道:“天下能有幾個柳下惠,如不能防微而杜漸,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對方是父親生前至友,方玨隻有恭聆的份,事實上“土行仙”說的乃是大道理,感情是奇怪的東西,一發即難以收拾,這點,方玨何嚐不知道。“土行仙”接著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發乎情不錯,怕的是不止乎禮,世上最難以勘破的是情關,你小子耳聞目睹上一代的許多恩怨,均由情而起,難道還不足以為鑒?”方玨打了一個冷顫,遠的不說,單隻目前三才門主與“金鳳女”之間,便是由情而引發的悲劇,當下躬身道:“晚輩謹受教!”“土行仙”口裏“嗯”了一聲,轉變話題道:“你此次易容打入神劍幫失敗的事,老夫已經盡知,目前有件相當令人困惑的事,柳姑娘曾經當過神劍幫護法,也許能予解答。”“玉琶妖姬”對老偷兒剛才老氣橫秋的教訓未盡釋懷,冷漠地道:“閣下說來聽聽看!”“土行仙”四下張望了一眼,低聲道:“神劍幫總香主,鬼秀才耿光明是什麽來路?”“玉琶妖姬”略一沉吟,道:“耿光明是南方武林-霸,年前以不光明的手段殺了關外綠林巨魁‘屠夫’劉昌及其手下十二名高手,表現突出,而為神劍幫所籠絡。”方玨暗自點頭,“屠夫”劉昌曾參與搶奪“王者之劍”,而被當時的灰衣蒙麵人葛祖蔭所擊傷,曾揚言報複,想不到死於耿光明之手。“土行仙”目芒-閃,道:“老夫所說的來路.是指他是否與什麽江湖幫派有淵源?”“玉琶妖姬”搖頭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方玨接口道:“前輩為什麽要追查耿光明的來路?”‘土行仙”沉凝地道:“據老夫得到的確實消息,不久前,該幫在桐柏山中,搜殺‘斷腸花’馬月嬌與葛祖蔭時,耿光明暗下毒手,毀了掌令‘元真子’那惡道……”“玉琶妖姬”驚聲道:“有這等事?神劍幫主-直認為是馬月嬌下的手……”“土行仙”道:“老夫初步判斷是權力之爭,或許是私人恩怨。”方玨心念一動,脫口道:“其中大有文章!”“土行仙”一怔神,道:“你想到了什麽?”方玨把耿光明殺該幫堂主,助自己脫身,暗中指點總護法“通天手”身帶異寶,慫恿自己殺之取寶,以及在廢農舍外故意不照約定出手,使“通天手”被殺等經過,大概說了一遍,然後道:“晚輩一直不解耿光明何以吃裏扒外,到底居心何為?”“玉琶妖姬”驚呆了,這實在是大出意外的怪事。“土行仙”吐了口氣,道:“實在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耿光明為什麽要這樣做呢?”方玨想了想,道:“莫非他是神劍幫仇家派來臥底的?”“玉琶妖姬”道:“神劍幫主精明過人,設若如此,便是強中有強中手了。”“土行仙”目注方玨道:“小子,跟老夫去辦件事。”方玨心中-動,道:“辦什麽事?”“土行仙”道:“天機不可泄露,是件大事,到時再告訴你,我們馬上走。”“玉琶妖姬”粉腮-變,道:“沒我的份麽?”“土行仙”道:“對不起,這是私務!”“玉琶妖姬”眸光連動,道:“閣下不是故意要分開我們吧?”“土行仙”哈哈一笑道:“老夫從不使小手段,你放心,絕無此事。”方玨心頭有些悵惘,期期地道:“香娥,那……我們就後會有期了。”“玉琶妖姬”當然是一百個不願意,但她無法留下方玨,也不能強跟人家去,情難自己地道:“我們……何時才能再見?”方玨也不勝依依地道:“見麵的機會很多……”“玉琶妖姬”幽幽地道:“誰知道下次見麵是什麽樣子!”“土行仙”催促道:“走吧,遲了會誤事。”說著,展動身形。方玨輕輕一咬牙,道:“香娥,你珍重!”說完,跟著奔去。“玉琶妖姬”獨對空林,悵然癡立。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在“玉琶妖姬”身後。